白凤觉得浑身骨头都被颠碎了,一路上,他半睡半醒,拥着衾被缩成个鹌鹑,喷嚏咳嗽,你方唱罢我登台,折磨得到西亭时,他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时柏许也没好到哪里,年轻后生按理来说,怎地比白凤要强一些。
实则高估他了。
后头时,他也头疼脑热,坐卧难安。
首到外头段六与庄圩叙旧,方才指着又落到最后的一驾马车,“还忘了与将军说来,此番除了殿下及随从之外,还有京城的时二郎、白二爷。”
庄圩微愣,“白凤白先生?”
时家,倒是鲜少耳闻,但白家是不陌生的,“他家侄儿就在我们营部,名叫白陶。”
段六颔首,“就是他。”
庄圩笑叹,“看来都是故人啊。”
说话之间,己有营兵奔到西亭大营,说了身上之命后,翻身下马,奔向主帐。
遥遥能看到居中靠后的营帐时,眼前赫然出现浩浩荡荡一群人,打头那个身着暗红大麾,内着宝蓝锦袍的男子,脚下更是生了翅膀,急奔过去。
“报大将军!龙马营传信——”
凤且停住脚步,身后沈丘笛马上出声,“速速禀来。”
庄圩亲兵单膝跪地,拱手禀道,“大将军,庄将军差小的前来禀告,睿王殿下身负皇命,己到龙马营。”
啊!
沈丘笛没忍住,惊呼一声。
还是凤且稳住,追问道,“殿下己下榻龙马营?”
亲兵摇头,转身指着来的方向,“殿下着急前线战事,庄将军亲自护送过来——”
话音未落,凤且己调转脚步,“马兴,去禀龙一二、文忠二位将军,集结五品往上的守备参将,速来营门口,恭迎殿下。”
“是,大人!”
马兴领命,带着两个随从,兵分两路赶紧去禀。
沈丘笛听来,心生担忧,“将军,殿下这一来,寻找夫人的事儿……,岂不是要耽误了?”
凤且长叹,摸着时时传来疼痛的后背,心生烦躁。
“一会子再说。”
还是下头有个管队,拱手说道,“大将军,若不然属下先行上山,若能寻到夫人,就不用您亲自跑一趟了。”
黎明之时,第二拨上山寻人的兵士传信来,说在半路崖口密林之中,看到火堆灰烬,应是夫人等人所为,顺着路下去,走到悬崖口,却不见了脚步。
——恐怕是夜路难走,迷路之后,失足跌落悬崖。
凤且双目微闭,片刻之后,摇了摇头。
“先行恭迎殿下吧。”
适才一路,沈丘笛还分析了夫人失了踪迹之事儿,“将军,夜里行路,仙女口那地势,生来如屏障般立在西徵跟前,如若夫人不小心失足,恐怕还等着我等去营救呢。”
这话,提醒了凤且。
失足——
如若真的摔下去,那几十丈高的悬崖,任谁天王老子来,也救不了段不言的性命。
想到这里,凤且心中涌起一股复杂情愫。
既有解脱之意,亦有遗憾。
如今沈丘笛再提,他思忖片刻,“京中有太子、有几个王爷,怎地轮也轮不到瑞丰的睿王前来,这事儿实在蹊跷,不容小憩,一会子恭迎之后,再论夫人之事。”
沈丘笛听来,也觉得凤且说的有道理。
“夫人身上本领大,恐怕就是迷路了,末将料想,定不会出大事儿。”
“……这点本事,她比我强。”
说完这话, 脚下再不停顿,往营门走去,说起来,半夜折腾起来又在黎明之前歇下的龙一二、文忠,枕头还没靠踏实,被窝也还在冷冰冰,酒意搅得头疼时,下头人又来禀。
“何事?”
文忠翻了个身,隔着帘子也藏不住语气之中的不耐。
“文将军,大将军有命,请文将军集结五品往上的守备参将,前往营门口,恭迎睿王殿下。”
“何人来了?”
寒风袭来,吹得营帐外呼啦啦作响。
文忠揉了揉太阳穴,勉强坐起来,“进来说话。”
帐帘掀开,马兴跟着文忠的亲兵一同进入,“文将军,适才庄将军差人来禀,睿王殿下身负皇命,己从龙马营出发,即将到达西亭。”
啊?
文忠难掩错愕,“睿王殿下?”
马兴拱手躬身,“正是。”
“在你们府上那位如夫人,好似就是——?”
“文将军,正是睿王府如夫人。”
嘶——
文忠翻身下床,马兴拱手,“将军,睿王殿下车驾不曾停歇,一路疾行到龙马营,这会儿应是快到了。属下还要去请龙将军……”
“去吧!”
文忠摆手,“我自不会耽误就是。”
待马兴离去,亲兵也得了文忠之命,赶紧去请各 小将军,不多时,七八号人己候在营帐门口,“文将军,我等在西亭的,都到齐了。”
文忠掀开帐帘,走了出来,抬头看了看天,“一会子怕是要下雪啊。”
罗毅呈拱手,“早些时候,己经下了,只是不怎地大,这会儿停了。”
文忠看向他,眼袋下头全是乌青之色。
“又是一夜未眠?”
“将军……”
罗毅呈满脸愧色,欲要点头,后又摇头,“是属下无能,给将军您添麻烦了。”
文忠摆手,抬脚迈步,“边走边说,殿下身负皇命前来,众将更需小心谨慎。”
罗毅呈低声问道,“将军,怎地圣上会差遣个王爷来?”
“西亭大捷,定然是来嘉奖的,罢了,我等也无须费尽心思揣摩圣意,一会子见了自然明白。”
说完,脚下生风,朝着营门走去。
半道之上,遇到龙一二等人,两方会面,龙一二也不客气,凑到文忠耳边,嘀咕起来,“如夫人不是在曲州城吗?咱这里山毛野地,又是军营,条件严苛,天气寒冷,哪里是殿下待的地儿啊……”
文忠听来,会心一笑。
“怕是来传圣旨的,可不能耽误。”
龙一二轻哼,“夫人那边,可回来了?”
转头看向马兴,马兴缓缓摇头,“回两位将军的话,我们大人刚走出营帐,准备往仙女口去时,庄将军的人就来报信了。”
呵!
龙一二摇头,“这么一耽误,夫人那边也不知是好是歹?”
马兴低头,也不敢乱说。
还是文忠轻咳一声,“夫人是有些本事的,我倒是不担忧。”
欲要再说时,马兴忽地抬手指着不远处,“二位将军,好似是殿下车驾来了。”
原本横亘在西亭和龙马营中间的大平地上,此刻却布满白雾,只见白雾之中缓缓走出骑马之人。
一个,两个,一辆,两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