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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上学
一九九八年春，川省宁县一个宁静的早晨，一层薄薄的白雾，犹如一匹轻纱，笼罩在翠绿的山野间。
上学路上的陈立，拂过路边的竹叶，竹叶上的露珠，化作纯净的水滴，打湿了他那比常人稍大的右手.
陈立并不知道是如何回到九八年的，“回到”其实并不准确，细细回想起来，陈立觉得应该是自已的一段信息或一个念头，同这个平行世界的自已同频了，单向同频，就跟发生共振一个道理。让陈立对未来自已的时间线上的经历犹如三D电影一样，清晰异常。
让他这个懵懂少年，一夜之间，在思想，知识，情商都成熟了，除了生理。
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我还是那个我吗？陈立心想。或者我不是我，我又是我！呵呵，真他妈哲学。
肩上的帆布袋很重，里面除了换洗衣服，还有两个星期的口粮，将近二十斤大米咸菜---学校有蒸笼，可以让学生蒸饭吃，
它让在泥泞小路上穿行的陈立，感受到了衣服内蒸腾的热气。
穿过一小片阴暗的斑竹林，眼前一亮时，一个小地坝和几间平房，出现在眼前。
陈立飞起一脚，把地坝边上的一只铁盆，踢出三丈远。顿时响起一阵稀里哗啦的金属碰撞声，一只中华田园犬从窝里愤怒的窜了出来，对着踢飞自已饭碗的坏人一阵咆哮。
“陈立，不准踢我家旺旺！”屋檐下，摘菜的中年妇女喝到，陈立悻悻地收起刚刚着势踢向很具有反抗精神的狗狗的大腿。
中年妇女又用九十分贝的高音，向里屋喊道：“宏宏，陈立喊你上学了，收拾半天还没收拾好吗？磨磨唧唧的，一点出息都没有!"
磨磨唧唧和出息有什么关系不重要，屋里立刻传来刚变声不久的男低音：“来了，来了，催命迈！”
随即一个魁梧的半大小子，背着和陈立一样大的帆布袋从屋里冲了出来，拉起陈立的胳膊，拽着就往外跑，边跑边嘟囔：“快走，快走”，仿佛一刻也不想在家里呆。
这样的一幕，一两个星期就会上演一场，一样的剧本，一样的场景，一样的人物。陈立想，这是历史的惯性吗？我能不能改变一下呢？
改变那是不可能改变的，比如。。。县城里的游戏厅。走了一个小时才到县城，李宏就拉着陈立，轻车熟路的拐到一间藏在小巷中的游戏厅里。“厅”很高大上，但县城里的游戏厅却配不上。阴暗的大厅里，十几台游戏机分成三列，摆放在黑黢黢的土砖上。
尽管是早上，游戏厅里就已经人声鼎沸了。加上抽烟的，打屁的，怒吼的，加上游戏音乐声，绝对的乌烟瘴气。
这是李宏和陈立的保留节目之一，打电动。二人最喜欢的莫过于是三国志和街霸，李宏扔给陈立十个币，“两清了阿”，这是李宏上次借陈立的，游戏币一毛一个，亲兄弟也得明算账，尤其是涉及游戏币。
两人对打了二盘街霸，又一起过了三国志几关，过了一把怀旧瘾的陈立实在受不了那污浊的空气，跑出后门去吸一吸新鲜空气。
游戏厅后面是刚需产物，比如老师家长来找人的时候就能派上大用场。一有老师带联防队的来查，你就可以看见乌泱泱的人群从后门窜出来，消失在门后杂乱的地形里，偶尔也有单个的家长怒吼着，把自家的娃从厅里追出来，上演一出老鹰捉小鸡的戏码。
因此，一个优秀的游戏厅，必须有一个优秀的后门，来保证人流量。
尤其是这个游戏厅的后门，几步外就是垃圾堆和一片铁皮屋，地形非常复杂。所以，这个游戏厅生意不出意外的好。
此时，门外还有一出舞台剧正在上演。两个混混模样的人，正和一个女混混骂的不可开交。如果是以前，不爱管闲事的陈立，会悄悄的离去。但此时的陈立，靠在后门的门框上，兴趣盎然的看戏，嗯，就差一把瓜子了。
男混混：“操。。。”女混混：“尼玛。。。”一阵污言秽语不堪入耳的对话中。陈立听了个大概意思，似乎是女混混为姐妹出头，怒打渣男，渣男又请男混混出头。。。老剧情，一点新意都没有呀。。。陈立心想。
打起来了打起来了，陈立眼睛一亮。女混混没忍住，抬手一记耳光打出伤害，一混混还手两耳光伤害加倍。陈立立马站直身体，高潮就要到了，一定要站起来以示尊重。
女混混大概瞥见旁边微笑看戏的，吊儿郎当人见人爱的陈立，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捡起一块碎木头就向陈立砸了过来，“妈蛋，戏好看吗？”女混混怒道。
突如其来的暗器打在门框上头，离陈立脑袋只有十几公分，吓了陈立一大跳。
正怒气上涌时，女混混却叫出了陈立的名字。陈立定睛一看，有些不确定道：“王。。。那个，是你？”陈立认出了女混混，初中同学，却不记得名字了。
刚才尽看热闹了，女混混又是侧脸，一时没想起来，顿时颇为尴尬。
既然是熟人，当然不好见死不救，陈立只好走过去，问道：“那个。。。王什么，你们怎么回事？瞎几把搞。。。”
男混混见来的这家伙是女混混的熟人，但穿着土鳖，面相老实，嗯，虽然刚才看戏的时候不怎么老实，不由嫌弃，开口威胁道：“关你屁事，老实的走开，不然，老子也给你松松皮!"
陈立微微一笑道：“”松皮以后再说，我高压电的，你那个单位的？”
陈立高中没考上，分流到宁县职业高级中学念职高。不过这所职高学校却是正常高中和职高一起办的学校。由于校长有本事，把个高中办得红红火火，在县里能排前三。但职高却办得马马虎虎，随便搞搞的样子。估计要不是顶着“职业”二个字，校长大人早就把看着碍眼的职高砍掉了。
陈立说的“高压电”是陈立所在班级----高一电子班的江湖外号。
没有升学压力，没有考试压力，没有父母期望的压力，更没有KPI。所以职高的的学生和老师平时都处于放羊和养鱼二种叠加态中，也就是要么放羊状态，要么养鱼状态。也有可能同时放羊和养鱼。。。
班里闲的就会出现一些人才。比如，有两位气质领袖，领着全班二十几号男女，从蓬莱东路一直砍到同心北路。。。。在这个屁大点的县城里，也有了一些不好惹的名声。
陈立属于在后面摇旗呐喊的，李宏也是，但不妨碍他拉虎皮作大旗。
男混混气势明显小了很多，有些提气嫌疑的说的:"l老子东街刘二娃，你去打听。。。。”
陈立截住他的话道：“刘哥，多大点屁事，吵吵巴巴的。她是我老同学，给兄弟个面子，算了，来来来，抽根烟！”
陈立从裤兜里掏出三块钱的“驰”牌香烟，抽出两支递了过去。
男混混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接了去，陈立又滑了根火柴给他把烟点上。
男混混深吸了口烟，吐出两个烟圈，才对王什么道：“王丽容，今天给这个兄弟一个面子，咱们的事一笔勾销。要不然，老子跟你没完。”
王丽蓉一脸不屑：“切，怕你呀”。但声音低了二度，明显不想再纠缠下去。
两混混只是“哼哼”两声，并没有计较，转身走进游戏厅了。
其实宁县县城里还真没有什么职业黑社会之类的，盖因地方太小，人情盘根错节，又没多大利益，这就没了滋生罪恶的土壤。
业余混混则由爱出风头，闲的尿血的人士兼职。因此，最大的事件也不过是召集几个人摆摆样子，只流泪不流血的那种。
就今天这种屁事，在县城里，每天没有几十起都叫不正常。打打嘴炮，扇扇耳光，来个推推乐都算严重的了。
姑且算古惑仔0.1吧！
曾经的陈立也就随大流的认真的学习过电影，偶尔跟着大部队，出去欺负欺负吓得鹌鹑一样的中小学生，编外混混之流，觉得很是牛逼克拉斯。一度以为人生快意不过如此之类的恶趣味。
每当陈立想起那些峥嵘岁月，再看看曾经的“大佬”变成上门女婿，流水线工人，兄弟们变成建筑工人，小商小贩，姐妹们变成糟糠中年妇女，就有无限的感慨。
出来混，迟早要还的！但话又说回来，谁没有过青春岁月呢！
一看就烫过头，穿着件时髦线衣，巨宽裤子，脚蹬一双白色网球鞋的王丽蓉（感谢刘二娃，让陈立知道了同学的名字，缓解了尴尬）她除了青春，再没有优点的。只见她伸出手来：“给别人发烟倒是挺快，咋，不给老同学来一根？”
“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陈立问道。意料之外又意料之中，十六七岁的女孩在九十年代抽烟绝对坏孩子榜样，但放在王丽蓉身上好像又正常。刚放进裤兜的烟，又被陈立手忙脚乱的掏出来，就被王丽蓉一把抢了过去，王丽蓉没有回答陈立的问话，只是将烟打开，数了数，从中抽出一根：“呐，从左到右最后一排第三根是烟王!"王丽蓉反而给陈立普及了一点没用的知识。
又从自已裤兜里摸出打火机点上，美美的吸了一口，一看就是老烟民了。
陈立看的有些喉咙痒，也陪了一根。
“我们班有十几个同学都在高一。”陈立明白王丽蓉说的是宁县职业高级中学的高一。初中班六十几个同学，这个比例很高了。“有胡力，龙轩，毛文志，李峰，杜鹃。。。。”
“杜鹃也在吗？”陈立眼光闪了一下。
“是呀，你们有什么故事吗？”王丽蓉调侃道。
“呵呵，我一个学渣，能跟学霸有什么故事！”陈立摇摇头，这是实话，也不是实话。
杜鹃是陈立奶奶的侄女的女儿，两家基本没什么往来，但知道她们家是书香门第，父母都在渝市教育局当干部。出落的花容月貌，尤其是气质这一块，拿捏的死死的。也曾出现在陈立的梦中----当然，也就如此了。
“杜鹃你就别惦记了，其他女生你说一个，姐姐帮你搞定！”王丽蓉拍着没二两肉的胸脯说道。王丽蓉还是很讲义气的。
“真的？那。。。雷静也行”陈立无不恶意的说道。
“老雷。。。你吃了豹子胆了？连我姐妹都敢想？”王丽蓉知道陈立是在开玩笑。因为雷静更不可能。雷静怎么形容吧：静如处子，动如脱兔。妥妥的胡一菲的翻版。仗着有个部队干部的老爸，在班里“横行霸道”。和王丽蓉，孙小小合称三座大山，把初中男生们压迫的喘不过气来，大伙都想翻身解放当主人。
关键是别人还长得娇俏可人，和杜鹃是既生瑜又生亮。
当然，你要问王丽蓉一女混混怎么能考上重点高中？呵呵，那是因为陈立初中班上人才济济。比如班长是个运动达人，下课十分钟都能从教学楼跑到操场那边的篮球场争分夺秒的打一阵篮球的人士，关键文武全才，考个重点跟玩似的。还有初二没读，跑出去打工，初三回来照样考重点的天才，还有年纪轻轻就搞大同学肚子的人渣以及天天抱着书本还考最后几名的蠢材----蠢材就是陈立。
因此，对那些有学习天赋的同学们，陈立总是怀着最大敬意。王丽蓉就是其中之一。你说你天天混江湖，抽空还能考重点！哎！说多了都是泪呀。
“再换一个！”王丽蓉对没给陈立拉上皮条有些愧疚。
“哈哈哈，算了，开玩笑的，我还是以学习为重！”陈立打了个哈哈。
“学习？那是你该考虑的事吗？”王丽蓉鄙夷的说道，她有鄙夷的资格。
陈立被刺得一阵胸闷。
毒舌过后，王丽蓉见事不妙，说了声拜拜之后，便扬长而去。
突然，从背后传来李宏幽幽的声音：“我怎么不知道你有长得这么漂亮的同学呢？”
陈立回头望着神出鬼没的李宏，好奇的问道：“你是什么时候瞎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