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离放学回到家,刚打开门。穿着米黄色围裙,在厨房熬鸡汤的姜曼薇拿着银色汤勺,急匆匆地掀开厨房帘子,满脸笑意地说:“小梨回来啦。”
小梨是秦离的小名。原本她叫秦梨,她母亲因为癌症去世之后,爸爸秦儒,给她改名为秦离,离别的离。
秦离没说话,将书包往欧式白色沙发上一扔,拿起桌上的白瓷茶杯,喝了一口茶后,便狠狠地将茶杯砸向地面。
姜曼薇被吓了一跳,还差点被白瓷碎片划到脚。
她小心翼翼地询问着,语气里满是讨好,像极了一只向主人谄媚的哈巴狗:“怎么啦,小梨。”
“滚,别烦我。”秦离随手抓起一个方形抱枕,朝姜曼薇砸去。
虽然秦离平时和姜曼薇关系还可以,但姜曼薇知道这只是表面,他们关系再好能好到哪里去?她只不过是后妈,不是亲妈。她这么做只是为了能在有钱人家生活下去,为了过有钱人的生活,她必须努力维持这表面的关系。
“怎么啦,给姜姨说说。姜姨帮你出气。”姜曼薇小心翼翼地坐在离秦离两米远的地方。
“跟你说又有什么用!那个叫温溪渝的贱女人,我恨不得她死!”秦离脸涨得通红,这几句话几乎是咬着牙说的,偌大的房间安安静静的,甚至能听到牙齿打架的声音。
“和顾嘉尧吵架了吧,我和你爸爸会去和他爸爸沟通的。等等,你刚刚说温溪渝?可是长得矮矮小小,皮肤白白净净,经常拉着个脸的温溪渝?”姜曼薇问道,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认识她?”秦离听到这儿,不可思议的转过脸来。
也是在这个时候,姜曼薇发现秦离五官扭曲,脸上的妆容花了十之八九,眼睛周围被睫毛膏晕成黑黑的一团。
“不认识……”姜曼薇脸色暗淡了一下,只一下,便立刻摇头否认,她不想和他们父女有任何关系!
“那你就别烦我!什么忙都帮不上的废物!”秦离继续低声抽噎着,整个人躺在沙发蜷成一团。
“那个温溪渝怎么你了?你和我说,我给你爸说,你们父女两个虽然闹了矛盾,但他不会不管你的。”姜曼薇一边说着,一边慢慢往秦离挪。
听到这个,秦离气不打一处来,她前几天和她爸爸秦儒大吵了一架,原因不用多说又是让她爸组饭局约顾嘉尧。秦儒这个人虽然疼爱她的女儿,但如此三番五次求人,不是他的做事风格,所以当晚他就宣布不会再管这件事,不会插手顾家的家事。秦离气地又哭又闹,就差摔门而出。
“我爸是什么人,他说不管就绝对不会再管的!”秦离哭得更伤心了。
姜曼薇也不知如何是好,她刚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可不想到时候因为秦离在她父亲面前搬弄是非说她不管她而灰飞烟灭。无论如何也得维持好表面关系,她必须讨好秦离的同时也讨好秦儒。
“我和顾嘉尧妈妈还算关系好,说不定可以插插手。”姜曼薇和秦儒在一起这么久,跟着他出入过不少高档场所,也结识了不少圈内名媛,顾嘉尧的妈妈白潇潇就是其中一个。
秦离眼睛一亮,她怎么忘了从顾嘉尧妈妈这方面入手,当即撑起身子,擦了擦眼泪,“对啊!白阿姨,我怎么忘记了!她最是看重身份地位,怎么接受得了自已的儿子喜欢这么一个贱。”
“对啊,你和我说说到底发生了,我好去找你白阿姨。”
秦离清了清嗓子,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
“她和顾嘉尧在一起了?”姜曼薇满脸不可置信,说出口的话也带着惊讶。
她带着水渍的手,紧紧抓着沙发垫的边缘,力道之大都捏变形了。
“那个贱人!嘉尧哥是怎么看上她的!长得也不好看,身材也不好,家世更不用说了,还有个癌症的爹,全靠学校的奖学金过日。她和顾嘉尧在一起肯定是为了钱!她没钱给她爸交医药费!所以看中了顾嘉尧!偏偏顾嘉尧又来者不拒!等她利用完了,肯定会把他甩了的!不行我不能让顾嘉尧一直蒙在鼓里!我得告诉他!”
秦离越说越激动,一下坐起来,用的手背擦干脸上的泪之后,从书包掏出套着粉色手机壳的手机,白又泛红的手指,快速点了几下屏幕之后,点开和顾嘉尧的聊天框。
屏幕上全是绿色的长篇大论,对方要么直接不回,要么只回一个嗯。
“嘉尧,温溪渝就是看上了你的钱!”
消息刚一发出,满屏的绿色里立刻出现鲜艳的红色感叹号!
“啊!顾嘉尧!”秦离把手机往地上一扔,尖叫起来。
“我马上和你白阿姨谈谈。”姜曼薇在一旁试图安慰她。
“还不快去!愣着干什么!”秦离站起身来,她身上的米色羽绒服因为刚才在沙发上躺着,已经凹进去了一块。
说完这句话,秦离连一个眼神都没赏给一旁的姜曼薇,直接提起书包,往楼上走去。
姜曼薇望着秦离的背影,手紧紧抓着沙发垫,什么话也说不出。她脸上的笑容僵在那儿,眼神由恨变成更恨。
温溪渝怎么会和顾嘉尧扯在一起?
这个贱女人,存心不想让她好过是吧!
——
温溪渝今天下午放学后,没计划去自习室准备竞赛,而是打算直接回家,她要回家拿几件衣服。
下课铃响了。
她正低头收拾书包,前桌莫思雨转过头来,她脸上还有书硌的红印,嘴角还有一抹没来得及擦的口水。
“你今天要去自习吗?”莫思雨一边揉着眼角,一边拍了拍她的桌子问。
“不去呀,今天下午我要回一趟家,然后去医院。”温溪渝抬起头,小脸被空调吹得红扑扑的。她看见莫思雨,忍不住笑出声来,“你看你的脸,还有你的嘴。口水都还在。”
“啊,哪里啊?”莫思雨顺手拿起温溪渝放在水杯旁的小圆镜,“呀!哈哈哈,都挂上口水了,还有红印。”
她照了一会儿后,放下镜子,注意到了桌上的水杯,“这不是你以前那个吧?你以前那个杯子怎么不用了,你不是最喜欢那个吗?”
温溪渝装书的动作顿了一下,拿起杯子轻轻着,语气种带着一丝悲伤:“不小心被我打烂了。”
这个是顾嘉尧送的。
“唉,没事,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一会儿我们一起回去吧,我们骑共享单车,好久都没和你一起回家了。”莫思雨说着,便转过头,往黑色的托特包里塞作业本和水杯。
自从温溪渝爸爸生病以来,她们就很少一起放学回家了。温溪渝偶尔会留在学校写一会儿作业再走,莫思雨则要快点回家,照顾弟弟。
这次是很不容易的机会。
她们朝校门口走去,操场的雪被清扫的干干净净。
一路上,她们说说笑笑,骑骑停停,温溪渝很久没这样开心过了。
她和莫思雨在一个岔路口分了手。温溪渝把车停在路边后,朝小区楼上走。
小区门口,周姨正在那儿遛鸟,很是悠闲,嘴里还时不时发出啧啧啧的声音。
温溪渝走上前和周姨打了个招呼。
周姨抬头,看见是温溪渝,她表情一僵,随后笑着说道:“放学了啊。”
“嗯,周姨,你先忙,我先回家了。”温溪渝对周姨礼貌地笑笑。
看着温溪渝的背影消失在破旧生锈的铁门后,周姨叹息了声,对着笼里红绿毛的鹦鹉说:“可惜啊,贪上这么个妈,怎么搞吗,这孩子,可怜啊。”
温溪渝爬上楼梯,他们这栋小区老旧小,电路老化,没有安装电梯。
她爬到四楼时,一个身影正站在五楼的楼梯口虎视眈眈地看着她。
温溪渝往右边走,伸手在包里掏钥匙准备开门。
“温溪渝。”一个尖锐刺耳的女声传来。
温溪渝掏钥匙的手猛地一停,转过身,只见一个身影,从五楼缓缓走下来,黑色的影子被微弱的灯光越拉越长。
姜曼薇从楼梯口走了出来,她头发烫得很时髦,可发尾非常干枯,像冬天的枯草一样。身上穿着宝蓝色大貂,胸前戴着精美的小花儿,脚下穿了双黑色的高跟靴,靴上缀着银色的铁链。
“很久没来了,以为你们住五楼。”姜曼薇笑着说。
“你来干什么?”温溪渝冷冷地问。
姜曼薇不会无缘无故来找她,想必她已经知道学校发生的事了,她现在是来兴师问罪的。
“想你了啊,宝贝女儿,不请我进屋坐坐?”姜曼薇走上前,想挽温溪渝的手。
温溪渝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避开这个动作,拿出钥匙开门,“好。”
姜曼薇走进屋,立刻抬手扇了扇:“天哪,什么味道?”
“霉味。你又不是没闻过,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温溪渝径直往前走,顺手按了墙壁上的灯。
姜曼薇这下看清了屋内的陈设。客厅空荡荡的,只有一张掉了漆的沙发,还有一张瘸了腿,下面塞着纸壳的木桌。墙上的漆脱了七七八八,和她记忆中完全是两个样子。
她看到这一切,脸上浮起一抹笑,心里更加坚定了离开他们的想法。
这种家怎么过?
让她在这里生活一辈子,不如让她死!
温溪渝从厨房拿出一个杯子,给她倒了杯水。
“没有热水了,就将就喝凉水吧。”
“小鱼啊,妈妈今天过来是想问你一件事。”姜曼薇笑容隐秘下去。她不笑的时候,像一尊石像,冰冷,生硬,毫无生气。
温溪渝就是看着这样一尊石像长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