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艳母女糊里糊涂被抓进派出所,入得牢房,绮艳缩至监室一角,想着心事,一言不发。
阿笑心怯意乱,团团乱转像被蒙了眼睛的公牛,没了主意。
“这倒底是怎么回事?绮艳,老板倒底怎么说的?其他姐妹都出去了,他帮不帮我们?”阿笑想到老板,似是捞到了一根救命草。
绮艳出身寒门,混迹社会底层,这几年身处大型夜总会,周旋于达官显贵之中,倒也见过不少世面,心聪脑灵,非是一般女子能比。刚才事出突然,绮艳自乱分寸,忘了欢场无真情的道理,一厢情愿,寄希望于老板的搭救。让她没想的是,老板听完却是落井下石,不辩真伪,摆出无辜圣人的模样,先是一通教训,说是夜总会不是红灯区,姐妹们改革开放,追求性自由,作老板的不提倡但也无力反对,反正姐妹们因此得来的钱落入的是私人口袋,只要不在夜总会胡闹,一切亦与夜总会无关。电话那头的老板痛心疾首地表示,绮艳作为他一直倚重的楼面经理,竟也不知自重,自甘堕落,自贬身价,在工作场所做出此等放荡无耻之事,让他寒心和心痛!老板教训之后,旋及话锋一转,来一番劝慰,说是即已如此,认命吧,年年夜总会总有那么三两个姐妹不小心进了劳教所,进去后可要好好思过,执法机关一贯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脾气温顺一点,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反正还年轻,关个七年八年的,出来后不算太老,还好嫁人。哎,同事一场,也是缘份,这个月的工资也就照算了。
老板的言语让绮艳听得一头雾水。想她绮艳不比一般女子,什么时候为钱出卖过灵魂?什么时候轻易为男人宽过衣解过带?自已的清白,老板是清清楚楚的。
两千块,莫说是两千,就是两万、两亿都无法让她以身相许!上月,正因为自已拒绝陪一位外籍客人外出宵夜,还被老板大大训斥了一番,说是她怎的那么不开窍,放着现成的金子不捡,沦落风尘还要假清高,充什么纯情少女,扮什么贞洁烈妇。
放荡无耻,他怎么能这样说!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么!
绮艳暗想,可能是平日自已对他多有得罪,如今有难,且事关法纪,他也就退避三舍,乐得轻松了。绮艳呀绮艳,怪只怪你自已平日好胜心强,锋芒太健,得罪人太多,才落得如此下场,也是自食其果,罪有应得吧。
绮艳眼瞅阿笑在面前晃悠来晃悠去,倒像没事人坐在边,进行内心的自我总结自我批判。
不对!绮艳心里将发生的事由头到尾,再由尾至头细嚼一番,猛一机灵,心中大喊:“此事蹊跷!不是派出所屈打成招,就是那三个客人栽赃诬陷,否则怎会无中生有,说什么卖淫,分明是有意陷害!只是,那三位客人着实面生,从未见过。如是有过一面半面之缘,以我过目不忘之能,不会没有印象。他们为何要出具假供?难道……想来也不会,想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虽是性格刚烈,待人却也是一视同仁,从来不分厚薄,纵有客人因过于无礼遭我拒绝,我一贯如此,对人都一样,想也不会因此积恨。莫非……”
绮艳猛想起杂志小报关于那些个不良警察敲诈勒索、强逼人命的消息,一时间香汗淋漓,心跳加速,她忽的一声站起,倒将阿笑吓了一跳。
“绮艳,怎么了?”
“妈,此事可能不简单,弄不好,我们就成了刀下冤鬼,监中冤魂了!我们得想办法出去。”绮艳将刚才的推想对阿笑一提,阿笑亦是惊得玉脸变色。
“这,这如何是好?他们要钱倒好办,姐妹们七凑八凑也能帮个忙什么的,如果真要关过七年八年的,绮丽怎么办?她才六岁呀。我们在这儿无亲无故,老板都不帮了,还有谁能帮呢?我们只是爬行在法律下面的小蚂蚁,他们说怎样,我们还有力量去反抗吗?我这是前世造的什么孽啊!”
“绮丽?……谁帮?……想那夜灯下寻欢之人,为了求欢,说尽甜言蜜语,立下万千誓言,还不是瞅我年青貌美,顺口胡扯,有几句实情?又有几人认真?姐妹们情义深厚,可恨力薄位低,加之心思简单,远非他人对手,不好托此重任,恐连累她们,反是罪过……如今母亲与自已一起受难,余者皆是老家远亲,亦是乡下人家,上不得大堂。想那人世艰难,平民百姓,无权无势,辛辛苦苦,为三餐而奔,为温饱而忙,缺少挡风遮雨的墙,如水中飘萍,受不得半点风浪,沉之泥底,没有半点声响,谁人能知,何人能晓?只好任其慢慢腐烂,渐离人世了。早知如此,就该另作打算,择一有钱有势之壮汉,做妻也好,做妾也罢,有靠则靠,能依则依,胜似孤独一个苦苦挣扎!……良哥哥啊良哥哥,忍心拒你,绝非你之过错,如你不是李义贤之子该有多好!为什么你却偏偏是他的儿子呢?你姓着他的姓,流着他的血,你那么善良温情,你怎会有那么个畜生不如的父亲呢?!良哥哥呀良哥哥,我想你,就如你想我一样,日想夜梦,魂不归体。只可惜你我尘世殊途,一个富家公子,一个风尘少女,本还有些许希望,谁料想中间又隔着绮丽今世的仇人命中的父亲,天意弄人,你我看来注定今生天各一方,见面只有待来生了。良哥哥,这一别就是一年,你在哪儿?你想过我吗?你好吗?你还会记得我吗?如不是你那父亲,我定会倒入你的怀里,将所有委屈害怕一一倾述,不管你听与不听,我想你,我要你,我爱你,我的良哥哥!”
绮艳心中哀叹,时喜时悲,一时间心淡意冷,万念俱灰。
阿笑见女儿半晌不语,那脸部表情忽晴忽阴,一会儿红似朝霞,一会儿又冷若寒冰,眼睛圆睁,似是透墙而出,心中更生害怕。
阿笑唤声连连,将绮艳惊醒,转头见母亲脸露惊惶,知是自已情乱失神,吓坏母亲,忙收神敛性,反过来安慰母亲。
“有了!我怎么将他给忘了!”绮艳脑里灵光一闪,有了主意。她大声叫来派出所值班的夜警,索来笔墨纸张,思索片刻,写下了一个邮箱地址和一封简短的求救信,趁夜总会姐妹带绮丽探视的功夫,细心叮嘱,小心交待,将纸条塞在了绮丽的手中。
懂事的绮丽睁大圆圆的黑眼睛,将小手握得紧紧牢牢,她听懂了姐姐的嘱咐,这纸条很重要,它连着姐姐和妈妈的命,只有抓紧纸条,她才能从警察手中救出姐姐和妈妈!绮丽牵着带自已来的宝姨往家里跑,她要救回姐姐和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