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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餐桌，萤火在凤华的对面坐下，脱下了外面的黑色保暖风衣，将它随手搭在后靠的椅背上。
凤华捏着勺柄，轻敲了下盘口，笑着说道：
“赶紧尝尝，小心烫喔。”
萤火没有回话，她此刻的注意力全都放在自已面前盛有酥皮奶油蘑菇汤的餐盘上。
盘口覆盖着一层酥皮，是焦黄偏黑的那种。
带着期待感用勺子轻轻下压，酥皮便碎成一堆残渣，发出令人愉悦的“咔嚓”声，落入乳白色的奶油汤汁中，奶香味随之弥漫。
深吸口气，萤火的脑海立即浮现出了将它们送入口中的美妙画面，浓稠顺滑的口感，奶油溢出的甜蜜，蘑菇的清香爽口，还有培根的咸香。
这些幻想感觉不断冲击着她的味蕾，让萤火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她伸出右手的食指和拇指，捻起一小块酥皮，蘸染少许汤汁，放入嘴中。
酥皮脆薄，有的地方偏软，有的地方偏硬，吃起来并不算完美，但奶油汤汁的咸甜口感在一定程度上抵消了这个缺点。
轻轻舔舐唇角的汁液，萤火闭着眼感受麦香所带来的味觉刺激，又用勺子舀起奶油蘑菇汤中的培根、蘑菇和洋葱粒，放入自已的嘴巴。
它们相互渗透，相互融合，形成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美妙体验，酥皮的脆，蘑菇的滑，培根的软，每一口都充满了层次感。
“好吃。”
听到对方的评价，凤华抿嘴一笑，她喝了一口奶油汤，随后抬头道：
“因为厨房里没有专门的烤炉，所以我用其他的方法替代完成了最后一步的烤制，酥皮不算太好，不过……”
说到这里，她看了眼喜欢的人，对方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在不停地吞咽。
凤华倒了杯牛奶推到萤火面前，眉眼弯弯地笑道：
“你喜欢就好。”
凤华同样用酥皮蘸着奶油汤汁往嘴里喂，她只觉得这一次做的奶油蘑菇汤比以前的都要好吃。
喝了口牛奶，萤火咂巴着嘴问道：“牛奶这段时间应该很贵吧？要几先令才能买到一加仑？”
有点甜得腻了，要是能把杯子里的牛奶换成淡水说不定我能吃的更多。萤火心想道。
“不，它们是免费的。”凤华摇头否定，接着补充道：“几个小时以前，时代广场有人在免费发放牛奶，据他们所说，是埃德蒙男爵举行的慈善活动。”
埃德蒙男爵？萤火仔细回忆了一下，这才想起来对方就是在农庄种植非法作物，手底下的监工与灰烬教团有过合作的家伙。
应该不是慈善，看来灰烬教团的事还是让他收到了一定的牵连啊，向民众发放免费的牛奶可能是协会的意志。
嗯……和我没多大关系。
萤火放下了勺子，直接端起餐盘将最后的汤汁残余全都倒进了嘴里，咀嚼的动作不断加快。
看着这一幕，凤华忍俊不禁地笑道：
“慢慢吃，不要急，我下次再做就是了。”
“这怪不得我。”萤火把空掉的餐盘推到一边，“实在是太好吃了。”
凤华“嗯”了一声，用闲聊般的口吻说道：
“噢，对了，我还用一套粗花呢大衣外加一块银制怀表换到了两罐保存完好的蜂蜜。”
“蜂蜜？”萤火挑了挑眉头，打趣般说道：
“难不成这是为我们两个人的‘蜜月’准备的？”
灾变年代之前曾有一种说法，新婚后的夫妻在之后的每一天都要喝一点蜂蜜调制的饮品，图一个甜甜蜜蜜的好意象，一喝就是一个月，所以就有了“蜜月”的说法。
虽然知道是在开玩笑，凤华还是微张了下嘴唇，鼓气一般哼唧了两声，悠悠道：
“笨蛋！那是应急食物！”
“哈哈！”
萤火干笑两声，没有过多在意。
用过餐食，萤火照例压榨被奴役的灵体“捡垃圾”去收拾餐桌，清洗餐盘和勺子。
她本人则悠闲地半躺在双人沙发上，放空大脑，单盯着壁炉的火焰，什么都没思考。
凤华依偎在她身旁，鼓捣着萤火的头发，试图在两侧各编出一条麻花辫。
“差点忘了，有一件事情必须要告诉你。”
凤华忽然说道。
“什么？”萤火转头，有些茫然。
手指不断在发丝间翻转的凤华轻声说道：
“有一群协会的人曾经来拜访过这栋房子。”
萤火顿时愣了一下，睁圆眼睛，疑惑道：
“协会的人？他们来做什么？”
“不清楚。”凤华耸了耸肩膀，接着补充道：
“他们只是问了一个问题，问我有没有见过一个巨大的骸骨大幽灵，然后就离开了，你见过吗？”
骸骨大幽灵？萤火眨了下眼，她想起了在毁灭季来临第一天曾见过的，被死神牌吸引而来的像街道一样宏大的死灵生物。
“没有。”萤火回答道。
可能是那一天闹出的动静太大，这条街的许多人都看到了那玩意，才引来了协会的注意。
她又想到不久前在遗迹中看到的，有关自已的死亡画面，萤火悠悠地叹息了一声道：
“毁灭季啊。”
……
贪鳄城贫民窟，北区，一家不知名的酒吧。
诺尔贝托坐在原本属于前老大格伦西曼的椅子，双腿搭在吧台上，晃荡着脚尖，目光肆无忌惮地审视手下汇报工作的人。
“情况就是这样，随着毁灭季的到来，酒吧的营收进一步降低了，不过相邻街道的人还有很大一部分愿意在这里喝酒，如果……”
话还未说完，诺尔贝托就抬手打断了对方，他问出了一个并不相关的问题：
“血手党那边最近有没有动静？”
底下的人被突然打断，明显皱了下眉头，又很快放松，恢复正常，恭敬说道：
“没有。”
诺尔贝托点了点头，故意顿了一会，才故作深沉地说道：
“继续。”
得到示意，那位下属接着刚才没有说完的话补充道：“他们有人表示，如果酒吧的酒水能打折扣，即使离家远一点也会考虑。”
一群穷鬼，还敢提要求。诺尔贝托暗骂两句，用手指敲击桌面，低声笑道：
“那就告诉他们，每天每人的第一杯酒水打八折，记得把‘第一杯’的字体写小一点……算了，估计你们也不识字，我一会亲自去写在外面的板子上。
“好了，没什么事你可以走了。”
他随意挥了挥手，发出驱赶老鼠一样的音调。
直到大门轻轻一声关上，诺尔贝托才露出笑容，十分惬意地靠在椅背上。
以往这种情况，他即使提出了一个非常好的意见，被采纳，被应用，让更多的人来到这家酒吧消费，也不会多拿到哪怕一个铜便士。
但现在不一样了。
自从那名白发少女杀死了格伦西曼，将他提拔为酒吧的二把手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敢在明面上反对他的意见了。
他很享受这种感觉。
肆无忌惮，毫不畏惧，让对方敢怒不敢言，上一次体验还是在年幼，他刚刚能认识莎草纸上的文字，向同龄人炫耀的时候。
只要那个女孩不回到这里，他就是酒吧里说一不二的人。
他的脑海中有关联地浮现出了相应的身影，想到那天宛若死神收割生命般的场景，他的愉悦心情瞬间消停了下来。
呼，诺尔贝托吐了口气，摆正了坐姿，拿起一支吸水钢笔，在一份支收文件上书写。
他将收入一项中的个位数字由7更改为2，这样，酒吧这一段时间的收入就从17镑6先令11便士变成了12镑6先令11个便士了。
他打算用额外的5镑收入来为自已购买一根手杖，这样才能配得上他现在的身份。
做完这一切，诺尔贝托露出满意的笑容，将钢笔搁下，站起身来活动筋骨，他的目光越过落地窗，望向外面的世界。
噔，噔，噔，砰！
就当他想进一步思考该为自已增添一身行头的时候，一阵剧烈的脚步声逼近，随后办公室的房门被砰的一声打开，一个人影跌撞着跑了进来，大口喘息着。
“我说过多少次了！进来的时候要先敲门！”诺尔贝托有些生气。
“老大！出事了！出事了！有人死了！”
冲进来的男人一脸焦急地大喊大叫。
“别吵！”
诺尔贝托呵斥一声，等到男人安静下来之后，厉声问道：“你说有人死了？怎么回事？说清楚一点，我要知道整个过程。”
男人微微点头，断断续续地说道：
“几分钟前，我和艾瑞克在街上向安东尼家追债，你知道的，他那天喝多了酒，赌牌欠了我们一屁股的债，到现在都还没还上利息。
“于是我们就打了他一顿，警告他下次还不上利息就拿他女儿抵债。”
砰！砰！
诺尔贝托重重敲了两下桌面，皱眉道：“说重点！”
男人咽了咽唾沫，有些颤抖地说道：“就在回来的路上，就在这条街道，我看见下水道的井盖下面钻出了一个怪物，一个浑身长满眼睛，像是个肉块一样的怪物！它一下子拖走了艾瑞克，然后又钻了回去。”
诺尔贝托低着脑袋思考，前段时间他确实有听到过一些传言，这一带的捕鼠人消失在了下水道中，有人说去上个厕所就再也没回来……
和往年毁灭季一样，他全都当作了谣言，没想到是真的。
见诺尔贝托没有反应，男人忍不住大叫道：“真的！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亲眼所见！”
诺尔贝托终于抬起头，没有太多表情地说道：
“我知道了，吩咐下去，最近一段时间不要靠近下水道，上厕所自已想办法，还有，关于安东尼一家，宽限他们一点时间，利息可以稍微减少一些。”
说完，诺尔贝托挥手让男人离开。
待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诺尔贝托重新做回靠背椅上，沉思片刻，拿出纸张，唰唰唰地写了起来：
「尊敬的梅希小姐……」
……
贪鳄城，铁十字街。
处理完协会的工作，安碧拉略感疲惫地揉了揉肩膀，回到特殊行动部分配的单身公寓。
拧动把手打开房门，她习惯性地走到一边准备蜕下铁甲手套，忽地感觉到今天的房间里多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缓了一秒，安碧拉开始环顾房间，只见猩红的辉光照耀之下，有一个人影坐在客厅的沙发前，正面看着她。
借助不太明亮的红光，安碧拉还是看清了来者的面容。
男人的鼻侧位置长有眼翳，八字胡浓密，穿着一件拥有许多口袋的深绿色夹克，左臂袖管高高挽起。
他的双眼闪烁着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意，见安碧拉发现，还抬手友好地打招呼。
这正是灰烬教团的主教里恩！
安碧拉愣了愣，本能地握紧了拳头，她毫不掩饰地拔出单手剑，走到里恩的对面坐下，轻笑着说道：
“客人来了，没有招待还真是失礼，你应该提前告知我一声的，这样我好做准备。”
里恩摆了摆手，像相识多年的老朋友一般松散地回答道：
“不用那么麻烦，你我之间还需要这么客套么。”
安碧拉笑容不变地说道：“先生，我们只见过一面，还称不上朋友关系。”
里恩依旧从容笑道：“不，不，我的朋友，我们很早以前就认识了，不是吗？”
不等安碧拉接话，他自顾自地继续开口，语调充满嘲讽的味道：
“我是该称呼你为红灯区的女郎……还是天秩教会的修女？”
刹那之间，安碧拉猛地暴起，长剑直刺而出，插入了里恩的心脏，鲜血顺着单手剑滴落在木质地板上，溅起朵朵殷红。
“别那么着急嘛，幸好你没有砍下这颗脑袋，不然我还得再派一具傀儡过来。”
里恩的脸色苍白，但仍然维持着笑容，仿佛受伤的并不是自已，他继续说道：
“听我说两句怎么样？反正对你没有坏处。”
安碧拉静静站在他面前，保持袭击的动作，没有回应。
见对方沉默，里恩笑了笑，耐心地解释道：“你的表情已经暴露了你的想法，我是怎么知道的？
“在那家草药店刚见面的时候其实我只是认出了你这具身体，还有些犹豫，但随后你展现的剑术很像是我记忆中的一个人，在霍顿村布教的那个修女。”
棕色的眼眸闪烁，在那家草药店安碧拉同样认出了里恩，这个曾经袭击自已前身的凶手。
当时她摸不清对方的底细，计划着演一场例行检查的戏便离开，再寻求协会的帮助，只是因为意外才发生了战斗。
她微微颔首，算是一种默认。
“这么说我的猜测是对的？”里恩显得很高兴，“那个叫梅希的女孩居然能让人死而复生，真是不可思议啊。”
像是触发了某个开关，安碧拉的神色一下变沉，冷声说道：
“那可不是你能直呼的名讳。
“有事就说！你找我的目的是什么！”
见状，里恩摊开双手，语气颇为玩味地说道：“我来是想跟你做一笔交易。
“你帮我从协会偷一件东西，我就告诉你一个情报，一个关乎这座城市安危的重大情报，怎么样？”
安碧拉嗤笑了一声，不再多说，转动剑柄，用力竖直上划，从胸口往上将里恩切成了两半，尸体重重地向后倒去。
“骑士守则第七条，背叛，是最大的原罪。”她一字一句地说道。
那张从中间裂成两半的嘴唇还在蠕动，发出声音：
“你拒绝了？看来是我给出的价码还不够。
没关系，就当是我合作的诚意，免费告诉你吧，杀人魔画家就藏在你们冒险家协会当中，他太疯狂了，可能会影响到我们的计划，所以希望你们能够除掉他。
下一次见面，我会开出一个让你满意的条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