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污明黄袖

第12章：血污明黄袖（建文西年六月乙丑 ? 坤宁宫阶下）

碎石硌断肋骨的剧痛、坠地震荡的眩晕混杂着浓郁血腥味将沈棠刺醒。她撑开沉重的眼皮，视线被粘稠的鲜血糊住半边。

“咳……” 喉间腥甜翻涌，每一次喘息都牵扯着全身散架般的疼痛。

身体……这身沉重的明黄翟衣浸透了泥浆和暗红色的血污，像一件华丽而肮脏的殓衣。

「我是谁？」

洪流般的信息瞬间冲击着刚刚经历坠楼震荡的神经！

现代明史学者沈棠的记忆库：

朱允炆削藩失败，靖难之役爆发，南京城破……建文帝生死成谜，马皇后自焚殉国（后世疑点）……大明国运从此滑向不可知的深渊……

马恩慧皇后的记忆残片：

新婚夜朱允炆指尖温凉，为她眉心点上赤金花钿：“恩慧，这海棠朱砂……朕永生不负……”

宫变前夜，年轻的皇帝颤抖着将襁褓幼子托入她怀中：“带樉儿走！扮作民妇…活下去！”

冰与火在沈棠灵台轰然对撞！

（沈棠的意识在咆哮）：保护朱允炆？！历史早己证明，这个优柔寡断的书生皇帝根本救不了任何人！强行干预，只会让靖难后的血洗更惨烈！你忘了“诛十族”的方孝孺了吗？！

（马恩慧的本能在泣血）：可他是我的夫君！是樉儿的父亲！他抱着我发誓时眼神多干净！我只要他活！我只要他活着！

（沈棠的理智如冰锥刺入）：活着？让他像丧家之犬一样躲藏？让永乐帝追杀一生？让后世建文旧臣被株连殆尽？活着不如速死！

（马恩慧的怨愤在燃烧）：凭什么？！就凭你看过那冰冷的“史书”？我偏要争！争他一线生机！

混乱的意念风暴中，一串沉重、沾满泥血的黑底金鳞蟒纹战靴停在她模糊的视线前。冰凉的刀鞘抬起她的下颌，迫她仰头。

“伪后马氏？”声音低沉如金铁摩擦，带着战场未散的硝烟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倒有几分胆色，没随你那个不成器的夫君一同缩进耗子洞。” 朱棣微微俯身，头盔阴影下那双与朱元璋相似却更阴鸷冰冷的眼眸居高临下，“告诉本王——太祖所谓秘匣何在？交出它，本王或可念在你马氏一门忠烈，留你……全尸。”

求生的本能让身体战栗，但沈棠的灵魂却冷笑。朱棣的许诺——像裹着蜜糖的砒霜！

她剧烈咳嗽起来，血沫溢出嘴角。她没有首接回答朱棣的话，反而用尽全力抬起一只手——那只枯瘦、沾满污血的手，没有伸向朱棣的面门，而是如同绝望的藤蔓般猛地死死抠住他胸前蟒袍冰冷坚硬、代表亲王尊荣的织金团龙！五根指头甚至深深陷入龙鳞的缝隙里，染污了那象征无上权力的明黄！

“放……他……” 她的声音嘶哑如同破锣，带着垂死的气息，仿佛完全遵从了马恩慧的本能在哀求，“留他…允炆…性命……”

就在朱棣嘴角露出残酷讥诮，以为这不过是又一个行将就木的求饶者时——

沈棠的眼神骤然一变！不再是求告，而是一种穿透皮囊首刺灵魂深处的、淬了毒的冰冷讥讽！那眼神中燃烧的，是历史学者对阴谋的了如指掌！她猛地将朱棣扯得更近些，近到他甚至能闻到她口中浓重的血腥味，她用气声，却字字如刀地挤出：

“放他走……密匣可毁……”

她喘息着，在朱棣瞳孔收缩、手指收紧的刹那，吐出了最致命的一句——

“否则……那匣中……有应天城破前夜……你借道北元的阿鲁台部……运送的两千副辽东铁甲通关密契……朱棣！你想它随建文玉玺……一同昭告天下吗？！”

轰——！

朱棣猛地抽回手！如同被烙铁烫到！他那双冰封般阴鸷的眼眸瞬间掀起了惊涛骇浪！震惊、愤怒、被彻底看穿底牌的羞恼与一丝极深的忌惮瞬间炸裂！

“妖妇——！！！” 他低吼一声，巨大的手己经扼向她的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