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坠观象台

第18章：星坠观象台（洪武二十一年仲夏 ? 钦天监观象台）

铜铸浑天仪庞大的黄道环在落日熔金中缓缓转动，齿轮咬合发出沉重而规律的“咔嗒”声。观象台高居皇城东南角，夜风猎猎吹动观象使们素青的袍袖。钦天监正周天复伏跪在冰冷的青砖地面，额上汗水混杂着血水蜿蜒而下，灰白的长髯剧烈抖动。他面前黑漆托盘里盛着断裂的赤道游仪——代表“荧惑”（火星）的赤铜星标竟在刻环轨道内莫名崩裂！裂口如凶眼灼灼！

“陛下！”周天复的声音带着天崩地裂的绝望，“荧惑守心！心宿大星黯淡失光！此乃……此乃帝星不稳……主……主大丧之兆啊！ 苍天示警啊陛下！”语毕伏地泣血，声声凄厉似杜鹃夜啼！

“妖言惑众！”朱元璋的咆哮如同雷霆在空旷的观象台上炸开！他猛地一脚踹向矗立的巨型简仪！沉重的实木支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目眦尽裂，眼中是毁天灭地的戾气，“尔等庸吏！只知仰观玄虚惑乱人心！拖下去——”他反手抽出侍卫腰刀，刀尖首指周天复抖如落叶的后心，“杖毙！夷其三户！示众三日！”

“陛下——！！！”

侍卫虎狼般扑上的刹那！一道绯红身影如离弦之箭猛撞入风暴中心！沈棠（马皇后）竟用自己的身体横挡在周天复与刀尖之间！冰凉刀锋擦着她臂膀划过，瞬间划裂云锦宫装！一丝鲜红迅速晕染绯色！

“重八！刀下留人！”她声音嘶哑破空！不顾被刀风撕裂的衣袖，猛地抓住朱元璋握刀的腕子！另一只手指向头顶——那浑天仪上方幽蓝深沉的、刚刚缀满星子的紫微垣天区！“你看！你且细看那里！”

混乱中所有人都下意识抬头望去。

“荧惑虽凶，”沈棠的声音带着一种诡异的穿透力，字字钉在呼啸的风里，“紫微垣帝座之侧！辅弼之臣的辅星！光芒同样大暗！” 她猛地转向面无人色的周天复，“周监正！你只报凶，怎不明言——化解凶兆，当需储君身负天命，诚心祈福禳灾？莫非你欲构陷储君于不测？！还是说……”她陡然拔高声调，眼神如炬射向周围噤若寒蝉的监副监丞，“尔等之中有奸佞，毁坏游仪，刻意构陷天命？！！”

朱元璋刀尖微顿！戾气稍滞！目光如电在周天复和沈棠面上来回扫视！钦天监其他人己吓得在地！

「现代沈棠」在咆哮：史载明年朱标必死！这老监正误打误撞竟言中！但若杀他，史官只会记录“妖言被诛”！无人再信天象！必须逼他用星象反逼朱标回京！制造史书空白点！

「马皇后」在泣血：周天复三朝老臣，星象世家！忠首至此反遭屠戮？救他！引开朱元璋杀心！

沈棠猛地松开朱元璋手腕，转身扑向浑天仪底座！她不顾仪态跪坐在冰冷砖石上，纤指死死扣住紫微垣刻度盘边缘，几乎是吼出声来，声音因用力而嘶哑：

“帝星动摇乃主天家，辅星同黯——是警示！警示朝廷股肱或将生变！太子乃国本之辅翼！不召回京设坛禳星，难道任天象示警成真？！陛下——快下旨！召标儿回京！主持北辰佑国大典！唯有此方能平息星辰之怒！！！”

“哐当！”

朱元璋手中的刀终于脱手落地！那双赤红的眼死死盯住沈棠指下那象征着辅弼大臣的黯淡辅星方位，瞳孔中的暴戾渐渐被一种更深沉的、冰冷刺骨的惊疑取代！一股巨大的、关乎江山承继的恐怖猜想瞬间攫住了他的心神！股肱生变……辅翼动摇……难道……？！

“召！召太子回京！即刻！”他猛地回头，对着早己在地的亲信宦官发出如同狮吼的命令，“八百里加急！命朱标即刻停办两淮赈务——回京主持北辰佑国大典！不得有误！”

当夜，数匹携带死命令的传信快马踏碎星河，朝着两淮方向绝尘而去！

沈棠力竭，被宫女搀扶着走下观象台。晚风吹动她撕裂的衣袖，露出的伤口血迹己凝。

（沈棠喘息着复盘）：押中了……朱元璋的恐惧最终压过了屠刀。周天复暂时得免，朱标被提前召回……历史那条注定的死亡线……是否真能被这“北辰祭”……

（马皇后的恐惧蔓延）：可这天象……万一是真的预警呢？标儿……母后为你赌上了全部……

观象台上，周天复劫后余生在地，望着紫微垣那颗依旧黯淡的辅星，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