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与此同时，白薇终于逃到了亚伦家里，一座属于某个边境伯爵的、勉强称得上“气派”的庄园里。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照亮了空气里飞舞的细小尘埃。
客厅铺着略显陈旧的厚地毯，壁炉上方挂着几幅家族祖先的肖像画，画框的镀金有些剥落。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嗯，一种混合了陈旧木料、烤面包和淡淡马厩味道的、属于“普通贵族”的气息。
白薇穿着一条崭新的、据说是帝都最新款的鹅黄色裙子，坐在一张宽大但坐垫有些塌陷的丝绒扶手椅上。
她面前的小圆桌上，放着一套描金骨瓷茶具，里面的红茶散发着还算过得去的香气。
亚伦，那位伯爵的次子，就坐在她对面。
他有着一头柔顺的金棕色头发，湖水般温柔的碧色眼睛，此刻正深情款款地望着她，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意，正将一小碟精致的、但明显个头偏小的覆盆子塔推到她面前。
“亲爱的薇，尝尝这个，这是厨房玛莎嬷嬷最拿手的点心。” 他的声音温和悦耳，带着贵族特有的腔调。
白薇脸上立刻绽放出甜美得几乎能融化冰雪的笑容，娇声道：“谢谢你，亚伦，你总是这么体贴。”
她伸出纤细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块小小的覆盆子塔，姿态优雅地咬了一小口。甜腻的果酱和酥脆的塔皮在口中化开。
味道……还行。
但白薇的心里，却像塞了一团湿冷的棉花。
她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整个客厅。
天花板不够高，吊灯的水晶不够剔透璀璨，家具的雕花不够繁复精细，地毯的花纹……啧，太过时了。
壁炉里燃烧的是普通的木柴，而不是夜临渊城堡里那些能散发出清冽雪松香气、燃烧时还会跳跃出点点银星的特殊魔法木。
阳光虽然明亮，却照不出那种城堡里无处不在的、如同月光凝结般的清冷光辉。
这里的一切，都透着一股子……小家子气。
“亲爱的，你看上去有点心不在焉？” 亚伦关切地探过身，温暖的手掌覆上她放在膝头的手。
白薇立刻回神，反手握住他的手，笑容更加灿烂明媚，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羞涩：“没有呢，只是……只是突然觉得好幸福，像做梦一样。能和你在一起，离开那个可怕的地方，真好。”
她说着，还用力眨了眨眼睛，仿佛要挤出一点感动的泪花。
“哦，我可怜的薇，”亚伦心疼地将她的手握得更紧，碧色的眼眸里满是怜惜，“别怕，都过去了。在这里，你是安全的，是自由的。我会用我的一切守护你。”
“自由……” 白薇咀嚼着这个词，脸上的笑容无懈可击。
是啊，自由。这就是她不惜推温瓷去死也要换来的“自由”。
代价是离开了夜临渊那座用最顶级的黑曜石、秘银和月光水晶堆砌的、如同艺术品般完美恢弘的城堡。
离开了那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能买下整个伯爵领的珠宝华服。离开了那些连呼吸都带着魔力芬芳的空气。
现在，她坐在这间弥漫着面包和马厩味的客厅里，喝着口感普通的伯爵红茶，吃着个头缩水的覆盆子塔，听着一个空有温柔却毫无实权的伯爵次子说着“守护”的承诺。
一股巨大的落差感和难以言喻的憋屈感，如同藤蔓般缠绕着她的心。
她看着亚伦那张英俊温柔的脸，第一次觉得……好像也没那么耀眼了？甚至他那身剪裁合体但料子明显普通的礼服，也透着一股寒酸。
“总比没自由强！” 白薇在心底恶狠狠地、带着一丝咬牙切齿地安慰自己，像是在说服一个不听话的自己，“至少……至少这里没人会像那个魔鬼一样囚禁我！亚伦这么温柔，一定会对我百依百顺！”
她用力压下心头那丝不断冒泡的、名为“嫌弃”的情绪，将剩下的覆盆子塔塞进嘴里，甜腻的味道似乎也变得寡淡起来。
她对着亚伦，努力绽放出比阳光更灿烂的笑容，仿佛要将心底那片巨大的、名为“夜临渊城堡”的阴影彻底驱散。
“嗯！”她用力点头，声音甜得发腻，“我相信你，亚伦！这是我做过的最正确的选择！”
只是，那紧紧攥着裙摆、指节微微发白的手指，泄露了心底那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深究的、巨大的空虚和不甘。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颈间，那里空空如也。
前世，夜临渊在祭坛后一周，就命人送来了一条由整块切割完美的宝石镶嵌的项链，奢华又漂亮。
而亚伦……他送了什么？一束带着露水的野玫瑰？
白薇端起茶杯，掩饰性地抿了一口红茶，那温吞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带不起一丝暖意。
窗外，几只灰扑扑的麻雀在枝头聒噪，声音刺耳。
自由的味道……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香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