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庄的初雪落进桃枝时,驿站的玻璃橱窗己换上了新展陈。
苏婉容踮脚调整最后一盏桃木灯——灯身是她和小桃用去年埋下的桃核雕的,每颗核上都刻着“平安”二字。灯芯点起来,暖黄的光透着桃木纹路,把“双生桃文化驿站”的木牌照得发亮。
“阿娘!电影奖杯!”小桃举着个红丝绒盒子从里屋跑来,发辫上沾着棉花(她正帮林砚秋做“雪人桃木饰”),“导演说这是‘年度文化传承奖’,要挂在最显眼的地方!”
林砚秋从厨房探出头,手里端着刚煮好的酒酿圆子:“快放好,别碰着。周奶奶的孙子阿凯刚才发消息,说他们台湾的桃树开花了,拍给你看。”
苏婉容接过手机,视频里,一棵两人合抱的桃树缀满粉白的花,枝桠间挂着块木牌:“双生桃·台湾分株”。周奶奶的声音从画外传来:“阿颖啊,老周头托梦给我,说他在桃树下等我们呢。等开春,我要带着台湾的桃核来,和咱们的桃核一起种。”
除夕前一天,驿站的小剧场里挂满了桃灯。
苏婉容穿着月白绣金裙,发间别着林砚秋新雕的桃木簪——簪头是两朵并蒂莲,花瓣上刻着“阿颖”“小林”。她正给小桃梳头发,小桃举着面小镜子照:“阿娘,我像不像戏里的小明兰?”
“像,”林砚秋笑着走过来,“不过比小明兰多了颗小虎牙。”他手里端着青瓷盘,盘里是刚刻好的桃木福牌,“来,给阿娘戴上这个——刻着‘平安’的那个。”
小桃踮脚把福牌挂在苏婉容颈间,忽然指着窗外喊:“阿爹!雪人!”
林砚秋转头,见雪地里立着个歪歪扭扭的雪人,戴着他去年织的毛线帽,怀里抱着个小桃木桃核——是小桃趁他不注意堆的。他蹲下来,用树枝给雪人添了只胳膊:“这雪人叫‘桃福’,要陪我们过三十个除夕。”
年夜饭时,驿站的圆桌摆了整整十八道菜。
老周头举着酒杯(他坐轮椅,腿上盖着苏婉容织的桃纹毯):“今年这桌菜,有苏州的酱汁肉,有台湾的凤梨酥,有咱们的桃胶羹…这是‘双生’的味道。”
周奶奶的孙子阿凯举起相机:“我要拍张全家福!苏老师、林老师、小桃、周爷爷、我奶奶…还有‘桃福’雪人!”
镜头里,苏婉容夹了块桃胶羹放进周奶奶碗里,林砚秋给老周头剥了颗糖渍桃肉,小桃举着桃木福牌贴在镜头上。窗外飘着细雪,桃枝上的灯笼暖得像团火,把每个人的笑脸都映得红扑扑的。
大年初一的清晨,驿站的桃树下多了排小坑。
小桃举着小铲子,正把台湾的桃核埋进土里:“阿娘,这是‘台湾甜’的种子!”苏婉容蹲下来帮她,林砚秋在旁边立木牌:“双生桃·两岸同根”。周奶奶的视频通话打进来,她身后是台湾桃树下新立的木牌:“双生桃·大陆同心”。
“等明年春天,”周奶奶笑着说,“两边的桃树都要开花了。”
深夜,苏婉容靠在林砚秋肩头翻相册。最后一页是张老照片:民国时期的戏园后台,穿戏服的柳砚秋(林砚秋的太爷爷)和穿旗袍的苏婉容(苏婉容的太奶奶)并肩站着,手里各攥着半枚桃核,背后是满树桃花。
“你看,”她指着照片,“我们的太爷爷太奶奶,也在种桃。”
林砚秋吻了吻她的发顶:“所以咱们现在种的,是第三世的桃。”
“不,”苏婉容轻声说,“是每一世的桃。”
窗外的雪停了,月光漫进窗来,照在茶几上的星坠和翡翠镯上。它们轻轻相碰,发出细碎的清响,像极了冰下桃花绽放时,花瓣落在泥面的声音——那是三世的回响,更是每一世都在续写的、温暖的“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