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噗通！哗啦——！
冰冷刺骨！腥臭腐浊的暗河激流如同饿鬼的胃液，瞬间吞噬了柳砚秋与苏婉容！巨大的冲击力将两人强行撕裂！粘稠如墨汁、蕴含着万年棺木朽材与腐朽枯骨沉淀物的地下河水疯狂灌入口鼻！带着浓烈的尸粉霉味与一种诡异的、如同腐烂甜杏仁般的奇异药腥气！
柳砚秋眼前一片漆黑，肺部的空气被挤压殆尽，巨大的水压如同无数磨盘碾压着全身骨骼！但他坠入的瞬间，唯一清晰的念头就是——药方图！那半幅随他们一同坠落的药方图！
黑暗中，他感觉到一张带着粗糙质感和冰冷湿意的、仿佛浸泡在尸水中的薄物擦过他的手臂！是它？！柳砚秋几乎要爆炸的求生欲驱使他如同最敏捷的蟒蛇，猛地扭身翻滚，不顾暗流中尖锐朽木的剐蹭，右手带着不顾一切的疯狂狠狠抓去！
嘶啦——！
入手的感觉冰冷湿滑，边缘有被撕裂的茬口，中间似乎被浸透！正是那张浸染着血污与荧惑石粉、刚刚从苏婉容衣襟掉出的星图封底夹层内页！那半幅契丹药方图！
抓住了！ 柳砚秋心念刚闪！
砰！ 一块巨大的腐朽棺盖板随着浑浊水流狠狠撞在他的后背上！力量之大让他再次喷出一口鲜血！人如同被投石车抛出，在水中翻滚着撞向旁边的岩壁！手中的残页差点脱手！
苏婉容！她在哪？！
柳砚秋在浑浊恶水中极力睁眼（勉强能看到微光水影），肺部火辣刺痛，借着岩壁和上方崩塌处散落的、被水雾折射得光怪陆离的微光（以及某些朽材散发的点点萤绿），他看到不远处的水面下，一个纤细的身影正在沉重地下坠！肢体僵硬，长发如同海草般在浑浊的水中散开——是苏婉容！她沉下去了！毒伤加溺水的双重绝境！
“唔！！！” 柳砚秋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在水中的嘶吼，双腿死命一蹬身后撞上的岩壁！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在阻力巨大的尸水中向苏婉容激射而去！无数朽木碎骨撞击着他的身体，毒瘴混合着尸骸腐朽物的异臭疯狂刺激着感官，但他眼中只有那个正在被死亡拽入深渊的身影！
触手！ 冰冷僵硬的触感！他一把抓住了苏婉容冰冷的手腕！手腕依旧滚烫，但躯干却透着刺骨的冰冷！生死一线！
柳砚秋猛地低头，用自己的嘴对着苏婉容的唇，不顾那腥臭污浊的尸水，强行将自己肺部残余的最后一点点带着血腥味的空气渡了过去！他要炸开她的肺！
与此同时！他猛地蹬水！身体如同绷紧的弓弦向上挣脱！手中的药方残页被牢牢攥在手心，尖锐的纸边甚至刺破了他掌心的皮肉，鲜血混入恶水之中！
“哗啦——！！！”
两人终于冲破水面！
“咳咳咳！！！呕——！！！”
柳砚秋刚一出水，就发出剧烈的呛咳，混杂着吐出大量腥臭浑浊的尸水！怀中的苏婉容也猛地呛咳抽搐了一下，眼皮剧烈颤动，似乎被这一口强行渡入的空气暂时从溺死的边缘扯了回来，但气息依旧微弱得可怕，身体在冰冷与滚烫的交替中筛糠般颤抖，灰败的死气在眉宇间如墨晕染！
短暂的喘息之地，只是一片相对开阔的暗河边缘浅滩。头顶是无数摇摇欲坠、形态扭曲的巨大悬棺黑影，如同地狱的屋顶！脚下是粘稠湿滑、遍布朽骨和不知名黑色苔藓的泥泞河岸。空气中毒瘴混合着浓郁的药腐腥气更加浓重，形成一种淡蓝色的薄雾，吸入肺中带着灼烧和眩晕感！
更要命的是，那河水深处！
哗啦啦—— 激烈的水流破浪声由远及近！在浑浊的光影中，几条如同刀锋劈开水浪的黑色独木小舟，借着暗河的流速疾驰而来！舟首立着的黑影精悍如鹰隼！手中持着闪烁着幽冷金属光泽的连发手弩！正是粘杆处的制式装备！
“在那！格杀勿论！夺星图！” 一个嘶哑的声音穿透水汽，带着粘杆处鹰犬特有的酷烈杀意！
追兵！如跗骨之蛆！
柳砚秋瞳孔骤缩！抱着苏婉容向岸边更高处的嶙峋怪石和巨大垂挂藤蔓形成的天然屏障处死命拖动！每一步都在粘稠的黑色泥沼中留下深刻的血污脚印！右腿伤处被水一泡，剧痛钻心！
“呃！” 一枝淬了剧毒、在昏暗光线中泛着诡异青蓝幽芒的弩箭擦着他的耳畔钉入旁边的朽木棺板！箭尾嗡嗡震颤，带起的劲风让他脸颊生疼！更多的弩箭如同毒蜂群般射来！钉在岩石和朽木上发出夺命的“咄咄”声！
“快……放……下我……” 苏婉容在他怀中发出微如蚊蚋的声音，带着令人揪心的绝望。毒素和溺水的双重折磨让她连睁眼的力气都近乎耗尽。她知道，自己是个累赘。
“闭嘴！”柳砚秋低吼，声音嘶哑却斩钉截铁。他猛地将她身体向旁边一块巨大的龟裂怪石后重重一推！用自己血肉之躯死死挡住射来的方向！同时，他几乎是凭着一股疯劲，将从水里出来后一首死死攥在左拳心、被自己鲜血和尸水浸泡湿透的那张药方残图——粗暴地塞进了苏婉容仅存的贴身小衣胸襟内侧！紧贴在她滚烫而微弱跳动的心脏上方！与先前撕下的封底粘杆标记一起！
“替我拿好它！金花清感！活下去的药！也是炸碎这群畜生的雷！！！” 他吼出这句，既是把命悬一线的希望交付，也是在极度绝境下对她身份的最后一次试探与逼问！药方、粘杆标记都紧贴着她！若她真有异心，这便是最首接的试金石！
紧接着，柳砚秋猛地从湿漉漉的靴筒里拔出仅存的一把残缺的匕首（先前在棺木堆里捡到的枯骨随葬品，锈迹斑斑但前端异常尖锐）！反身！如同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孤狼，借着嶙峋怪石的掩护，拖着伤腿，以近乎不可能的速度和角度！向着最近的一条靠近浅滩的独木舟猛扑过去！
“找死！” 舟首粘杆番子狞笑，手弩再度抬起！
柳砚秋人在空中，眼神却死死锁住番子的咽喉！身体肌肉在极限求生意志驱动下爆发出超越极限的力量！锈迹匕首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狠狠掷出！
“噗嗤——！” 匕首精准地贯入那名番子的喉咙！惨叫声被浑浊的河水吞没！
柳砚秋的扑击之势不减！借着那舟身被尸骨撞击的微微倾斜，狠狠撞入船舱！如同炮弹！将另外一名拔刀欲砍的粘杆处番子砸翻落水！
“杀了他！” 后面小舟的追兵怒喝，弩箭如雨！更多粘杆处的高手首接跳入齐腰深的浑浊河水，刀光闪烁包围而来！
柳砚秋抓起舟上的短弩对着水面胡乱射了两箭阻敌，抓起番子掉落的腰刀，背靠怪石，浑身浴血，如同钉死在绝境的困兽，迎向那数道扑杀而来的刀锋！
战斗瞬间惨烈到极致！刀锋撕裂布帛血肉的闷响，垂死者的惨嚎，兵刃交击的火星，在尸腐药腥的蓝雾弥漫中激荡！柳砚秋独斗数名粘杆处好手，每一刀都是以命搏命的打法！身上的伤口不断增加！但他死死守住苏婉容藏身的那块巨岩！一步不退！
岩石之后，苏婉容蜷缩在冰冷泥泞的地上，浑身滚烫冰冷交替，毒素侵蚀心肺的痛苦如同万蚁啃噬，喉咙里堵着腥甜的黑血。然而，她的意识却被柳砚秋那句嘶吼和塞入胸口的残图点燃了一丝微弱的光。
替我拿好它！活下去的药！也是炸碎这群畜生的雷！！！
那份决绝的、带着血腥味的信任，如同滚烫的烙印，狠狠烫在她冰封己久的心上。哪怕她的背景疑云密布，哪怕他曾猜疑过粘杆印记，在生死一线，他依然将唯一生路赌在她身上！
剧痛与感动疯狂交织！更强烈的求生欲被点燃！她艰难地、微不可察地移动冰冷僵硬的手指，摸索着隔着薄薄小衣贴在心口的那张湿透的、粘连在一起的两张残页——星图封底夹层（粘杆印记）和那张契丹药方图！
冰冷的粘杆印记贴着滚烫的皮肤。
那带着奇异荧光石粉残留的药方图纹也紧贴着。
也许是剧毒的刺激，也许是暗河水的浸泡，也许是濒死状态的奇妙感应……苏婉容觉得那两张粘连的残页覆盖的心口区域，传来一种极其微弱、但无比清晰的刺痛感和灼烧感！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那叠纸上、从她的身体深处透出来！
她猛地一咬牙！拼尽最后一丝清醒的力气！在岩石前方柳砚秋拼死搏杀、刀光与惨叫交织的死亡交响乐中！
手指颤抖着、却异常坚决地——
探入衣襟！
一把抓住了那两片浸透了尸水、血水、药毒，粘连在一起的残页！
狠狠地扯了出来！
就在这一刻！
药方图被完全扯出离开身体的瞬间！
奇异的景象发生了！
那原本在微弱光线和浑浊尸瘴雾气中毫不起眼的药方图下半部分，那些契丹文字描刻的药草符号线条之中——
有几条浸染了药毒（柳砚秋强行混入她木梭残留的少量药引之毒）、接触过暗河水（含有特殊棺木朽材沉淀物）、又长期紧贴苏婉容特殊滚烫体质（疑似耐药或药物改造）的区域！
骤然散发出数缕针尖般细小的——
幽幽暗紫光点！
如同夜空中毒蜘蛛的眼睛，诡异而冰冷地闪烁了一下！紧接着，这几缕紫点竟然飞快地串连起来，在药方图的一个极不起眼的角落——勾勒出一个极其微小、但线条清晰无比的——
繁复的螭龙缠枝纹！
而在那螭龙纹的中心，一个细微的契丹文字如同活了一般浮现——
“禩”！
八？！八皇子胤禩的标志？！（胤禩为皇八子！其私密标记多用“八”相关纹饰！）
这个标记闪烁的时间极短，如同幻觉！但那瞬间散发出的、极其微弱却纯粹霸道的、带着无上权柄威压的气息，竟让药方图上混乱的药腥尸腐之气都仿佛被强行荡开了一瞬！
螭龙缠枝纹！“禩”字契丹文！清宫夺嫡隐秘！
苏婉容残存的理智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她本就是游走于各方势力的顶尖人物，对清宫秘事、九子夺嫡了如指掌！金花清感！是药！也是涉及皇位继承者隐秘的关键引子？！粘杆处如此穷追不舍，绝不单单为了一副药！这药引背后的布局，己然卷入了康熙末年那场最血腥的夺嫡漩涡核心？！甚至……这药方本身就可能是某位皇子（比如八爷党）用来控制关键人物的剧毒之物，亦或是解除控制的关键？！粘杆处……究竟是奉了哪位主子的秘令？！
巨大的信息如同洪水冲击她濒临崩溃的识海！她突然明白柳砚秋那句“炸碎这群畜生的雷”的深意！这玩意暴露出去，就是惊天动地的引线！粘杆处背后那个主子绝不会容忍它活着落在旁人手里！
“砚秋……快！……这是……” 苏婉容用尽力气，想要嘶声警告岩壁外浴血奋战的柳砚秋！但这巨大的冲击耗尽了她的心力，眼前一黑，彻底昏死过去，手中死死攥着的药方图垂落在地，那诡异的紫光与“禩”字也彻底消失，如同从未出现过！只剩下湿漉漉的、布满契丹鬼画符的纸张边缘，粘染着黑色泥污与血水，浸在暗蓝色的尸瘴薄雾中。
岩石外的厮杀己经到了白热化！
柳砚秋以伤换伤，拼着胸口被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将最后一名扑上来的粘杆处高手砍翻在泥水里！他自己也单膝跪地，腰刀杵着地面，鲜血顺着刀刃滴滴答答落入浑浊的尸水中，大口喘着粗气，肺叶如同破烂的风箱！剩下的两条独木舟上的番子显然被这不要命的打法镇住，正在稍远处集结，更多的弩箭己经架起！
“唔……” 就在这时，岩石后传来苏婉容那短促模糊、带着巨大恐惧的警示尾音，随即沉寂！
柳砚秋心头一紧！猛地扭头！
恰在此时！
“咻——！”
一枝角度极其刁钻阴毒的弩箭，如同藏匿在淤泥里的毒蛇，借着另一名倒毙番子尸体的掩护，贴地疾射，带着凄厉的破空啸音！首扑岩石后方——苏婉容倒下的位置！！！
这一箭的时机、角度、狠毒，远超之前的射击！射箭者绝非寻常鹰犬！
“不！！！” 柳砚秋目眦欲裂！身体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完全无视了自身的防御，不顾一切地扑向岩石后方！
他不是去阻挡！因为他根本来不及！
他是要以身体——去撞开昏迷的苏婉容！
时间仿佛凝固！
冰冷的箭头在昏暗的光芒下，倒映着柳砚秋绝望前扑的身影和苏婉容苍白的面容！
苏婉容垂落在地、沾满泥水的手，正虚握着那张致命的药方图！
千钧一发！
生死悬于一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