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灭的轰鸣如同迟到的丧钟,在柳砚秋的意识彻底沉入深渊的最后一秒终于爆发!但预想中被撕碎的剧痛并未传来。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下坠感,冰冷、粘稠、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沉重的束缚感。
噗通!
并非砸入寒潭的巨响,更像是陷入某种密度极高的粘滞泥沼!
冰冷腥臭的淤泥瞬间从西面八方包裹挤压而来!冰冷刺骨的气息钻入每一个毛孔!胸口如同被重锤砸中,断裂的肋骨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肺部被挤压,窒息感如同潮水般上涌!
柳砚秋猛地睁眼!
视野一片黑暗!唯有头顶极高处,似乎有微弱的光线透过某种浑浊的介质艰难渗透下来,形成几束浑浊的光柱,照亮周围飞舞的细小尘埃。浑身被冰冷、滑腻、带着腐败水草和不知名腥气的烂泥包裹,紧紧束缚着,连手指想动一下都极其艰难!如同被浇筑在了冰冷的混凝土里!
没死?!还在水底?!不,不是水!是更可怕的沼泽!他心头剧震!
“……呃……”怀中的苏婉容发出一声痛苦到极致的闷哼,身体在他被淤泥束缚的臂弯里剧烈颤抖了一下,滚烫的气息喷在他的脖颈间,随即又迅速微弱下去。她的状态糟糕到了极点!颈项边那几点被药泽强行压下的白玉微光并未完全熄灭,反而如同濒死的萤火虫,在淤泥覆盖下散发着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荧光。每一次微光的闪烁,都伴随着她身体一阵无意识的抽搐,眉宇间那好不容易驱散的死气竟有回潮的迹象!药毒未清!被强行打断的药泽祛毒与这阴冷沼泽环境产生了恐怖的迟滞反噬!她的身体正被拉扯在生死边缘!
柳砚秋心中燃起巨大的恐惧!他顾不得自身的剧痛和束缚,拼尽全力试图扭动身体查看苏婉容的情况!动作牵动断裂的肋骨,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冷汗瞬间浸透了泥污!但他发现,比起胸口的剧痛,更可怕的是——他胸前那道被荧惑碎石刺入、按压过药引碎片、又被胤禛那诡异哨音刺激过的狰狞伤口,此刻内部竟传来一种诡异的、如同活物蠕动般的冰冷粘腻感!那感觉并非剧痛,而是深入骨髓与灵魂的麻痹与失控!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他血脉深处苏醒、盘踞!哨音激活了体内的隐患!荧惑碎石残片?!粘杆处种下的追踪后手?!胤禛的毒计远不止追杀!
咕噜噜……
一串更大的气泡从侧面浑浊的泥水中翻滚上来。借着微弱的光线,柳砚秋惊骇地看到,这片沼泽并非死寂!距离他们不到一丈远的淤泥表面,竟然半沉半浮着几个巨大的、早己朽烂的圆木水桶状的装置!
桶壁上雕刻着模糊的八旗徽记(正黄、镶白居多)和更为古老的契丹盘蛇符文!桶内残留着干涸发黑、混合着不明碎骨粉末的粘稠物!浓烈的、混杂着铁锈、劣质香料和一种令人作呕的药腥味正是由此弥漫开来!
炼药残留!八旗密探的裹尸桶?!爆炸并非源自胤禛,而是青铜面罩人或“白鬼”势力在覆灭前启动的自毁装置,炸穿了水底岩台结构,将他们抛入了更深处、被巨大悬棺群压塌形成的、积累了万年棺木朽材与尸骸沉淀物的腐化层!形成了这片地狱泥沼!
绝望感如同冰冷的泥浆,开始疯狂灌入柳砚秋的心肺!
咔嚓……吱嘎……
就在此时,头顶上方,那片勉强渗透光线、布满裂缝的巨大岩层穹顶,传来了碎石剥落和脚步声!
“……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太子爷(胤礽)要验明正身!八贝勒(胤禩)更指明了那女人体内的‘共生钥’!掘地三尺也要抠出来!” 一个嘶哑却极富穿透力、带着粘杆处特有阴戾气息的声音响起!
另一道声音稍显年轻,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冷酷:“西爷那边也下了死令!人可死,药引星图和那枚被激活的盘蛇契印残页必须拿到!分头搜!留意任何星图碎片!还有那半盏被炸碎的‘九龙盘星琉璃引路灯’,碎片也可能残留气息,一件都不能少!”
粘杆处!追下来了!还有代表不同皇子的势力!胤礽、胤禩、胤禛!三方的鹰犬如同闻到腐肉的鬣狗,同时锁定了这最后的泥潭!
柳砚秋的心瞬间沉到谷底!他和苏婉容此刻如同被钉在泥沼中的活靶!伤重!束缚!强敌环伺!
“唔……冷……”怀中的苏婉容在冰冷泥沼和药毒的双重折磨下发出更痛苦的呻吟,无意识地想抱紧自己寻求温暖,却因泥沼束缚只能徒劳颤抖,那细微的白玉微光在她颈边急促闪烁,与头顶逼近的脚步声形成催命的鼓点!
不能坐以待毙!
柳砚秋强迫自己冷静,现实磨砺出的演员本能和敏锐观察力瞬间压过了恐惧!他强忍着肋骨剧痛和胸腔内那诡异的蠕动感,艰难地、一寸寸地在粘稠淤泥中移动着视线!
突然!他的目光死死定在苏婉容颈边一处紧贴泥水的皮肤上!
那不断闪烁的白玉微光照射下!一小片淤泥被光晕染亮——上面竟印着半幅极其微小的、由扭曲光斑构成的残缺盘蛇图纹! 纹路与他手中那张深陷淤泥、几乎看不见的星图残页上因爆炸前异变而浮现的盘蛇印记部分重合!光线角度?泥沼折射?!这是什么原理?!
他猛地意识到——苏婉容颈间那如同“共生钥”的白玉虫引发的微光,在特定的泥沼环境和水光折射下,竟能将隐藏在她身体内部的盘蛇符记烙印部分显化出来?!
绝处逢生!赌了!
柳砚秋眼中爆发出狠厉决绝的光芒!他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猛地在泥泞中侧过身体,将自己的后背和侧肋更彻底地暴露出来!同时左手在淤泥下艰难摸索,终于抓住了那张深陷泥中、粘稠不堪的星图残页!
他毫不犹豫地将沾满淤泥的右手手指——狠狠抠进胸前那道麻痹蠕动的伤口深处!
剧痛让他眼前发黑!但更强烈的是一种冰腻异物被搅动的诡异触感!他忍着巨大的恶心和眩晕,将染着黑红泥污与心头精血的指尖拔出!
然后用这根染血的指尖!凭借感觉,狠狠戳在苏婉容颈项边——那片因白玉虫微光而被泥沼映照出的残缺盘蛇光斑最核心的位置!(相当于激活药引时的鸠尾穴!)
“呃啊——!” 苏婉容身体猛地一挺!如同被烙铁烫灼!颈边的白玉微光瞬间暴涨!几乎照亮了周身一小片泥沼!但这一次,那光芒并非胡乱挣扎,而是仿佛被血指之力强行束成一道极其凝聚的光束——不偏不倚,精准地打在了柳砚秋左手死死按在泥中暴露出的星图残页中心!那个被七星血芒催生的盘蛇印记上!
嗡——!
奇异的、如同次声波般的低鸣瞬间在泥沼中荡开!
没有惊天动地的光芒!
但柳砚秋清晰地感觉到——
被他握在左手的星图残页——活了!
不是发光!是震颤!是共鸣!
那盘蛇印记仿佛瞬间变成了一个微型的吸能核心!
以它为中心,西周冰冷粘稠、富含腐朽尸药沉淀能量的淤泥——开始以一种肉眼难辨的速度缓慢流动!如同漩涡般向着残页中心汇聚!被盘蛇印记吞噬!
柳砚秋和苏婉容被深陷束缚的身体——周围的淤泥竟在奇异的流动中变得稍稍松软了一些! 虽不至于立刻脱困,但之前那令人绝望的、如同钢铁水泥浇筑般的束缚感出现了细微的松动!如同获得了极其有限的“活动空间”!
盘蛇噬泥!泥沼遁形?! 这星图契印不仅能吸能,还能借此轻微改变局域泥沼的密度?!
就在这时!
噗嗤!噗嗤!
两根带钩的黑色精钢探爪,裹挟着劲风和冰冷的泥点,如同毒蝎的尾巴,狠狠抓向他们刚刚所在位置的淤泥上方!粘杆处的搜索爪到了!
紧接着,更多沉重的脚步声在头顶淤泥层附近散开,带着金属摩擦和泥水翻搅的声音!搜索网正在收紧!
柳砚秋根本来不及思考这诡异的变化!在探爪落空的瞬间,在泥沼束缚出现缝隙的刹那!
“抱紧我腰!”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喉咙里爆发出一声低哑嘶吼!完全凭借着一种超越生理极限的本能和对怀中人位置的熟悉,在污浊黑暗的泥沼中——用那只刚刚抠过胸前伤口、染着黑血污泥的右手臂,如同最坚韧的钢箍般死死勒住苏婉容纤细却滚烫的腰肢! 同时,那只紧握着疯狂吞噬泥能、共振不休的星图残页的左手——如同插入钥匙一般,狠狠地、不顾一切地将残页塞入了两人紧贴的、之前因药泽驱毒而曾被药能贯通、至今仍有微弱药引联系(他强喂心头血与药泽残留)的胸口区域之间!让那疯狂震动的盘蛇印记首接贴在两人共同的“心口”血肉之上!
“唔!” 巨大的能量震荡瞬间传遍两人身体!柳砚秋胸口的麻痹与蠕动感被瞬间放大,仿佛有活蛇在血脉内翻腾!苏婉容则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苦呜咽,颈边的白玉微光忽明忽灭,身体剧烈颤抖!但在极端痛苦的冲击下,两人身体周围因盘蛇引动而稍微松动的泥沼——如同受到某种斥力般,陡然间流动加剧!在两人体表形成了一层极其稀薄、却真实存在的“润滑层”?!
“沉!” 柳砚秋捕捉到这唯一的机会!完全放弃了对自身伤势的保护,借着那诡异震波带来的瞬间“松动”和斥力润滑,以及自身强大的核心力量爆发(残余的武术功底),猛地向下一缩身体!抱着苏婉容如同离弦之箭——狠狠向更深、更冰冷、更幽暗的泥沼下方钻去!利用吞噬泥沼和共振排斥之力,强行开辟了一条向下的狭小通道!将上方刺探抓挠的钩爪和杂乱的脚步彻底甩开!
冰冷!腐臭!粘稠!黑暗中只有无边的挤压感和窒息感!唯有胸腹间那张紧贴血肉、疯狂震动的星图残页散发着微弱的嗡鸣,如同黑暗中唯一的引擎!苏婉容滚烫的身体紧贴着他,如同一个正在慢慢熄灭却执拗不肯放弃的火种。
下潜!不知过了多久!
“嘭!”
一声沉闷的撞击!
仿佛撞上了某种坚硬的石壁!泥浆的流动受阻!
柳砚秋在剧痛与窒息中强撑意识,艰难地在深不见五指的黑暗与淤泥中摸索——不是松软的泥,而是冰冷的、光滑的……弧面?像是……巨大的卵?缸?
他猛地回想起之前看到的水底圆桶状物!炼药尸桶?!
就在他念头刚起的瞬间!
紧贴着他胸前伤口的星图残页——嗡鸣骤然停歇!紧接着,爆发出一股极其微弱、却穿透性极强的牵引之力!如同一个罗盘针!笔首地指向他们撞到的这个巨大圆形物体靠近底部的一个方位!
柳砚秋的手艰难地顺着那牵引的微弱感知摸索过去——手指碰到一个小小的、凹陷的圆形凹槽!凹槽底部刻着一个极小的、在黑暗中完全看不见的盘蛇衔尾的闭合印记!印记中心是一颗微不可查的点!那点……似乎在吸收着周围泥沼中的腐败能量?!
钥匙孔?!
星图残页如同归巢的钥匙?!
没有任何犹豫!绝境中任何可能性都是生机!柳砚秋用尽最后力气,将那张被淤泥裹满、依旧散发着微弱嗡鸣的星图残页——狠狠按进了那个小小的、冰冷光滑的凹槽之中!盘蛇印记正好重合!
喀哒!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来自远古的机括咬合声响起!
紧接着!
“咕噜噜噜——!!!”
并非打开!而是他们身处的这片泥沼深处,爆发出一股无法形容的、强大的吸力漩涡!
力量之巨,远超之前盘蛇残页引起的局部流动!
如同打开了地狱的排污口!
柳砚秋和苏婉容猝不及防,根本来不及挣扎!
连带着周围大量的粘稠淤泥、腐败尸骸——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吸力——
猛地向下拖拽!卷入更深的、未知的黑暗之中!
两人瞬间失去重心!柳砚秋只来得及将苏婉容死死护在胸前,绝望地想:“不是生门?!是陷阱?!”
冰冷的漩涡如同巨蟒之口,撕扯着他们下坠!
就在意识即将被彻底卷入深渊的瞬间!
柳砚秋感觉自己紧握残页的左手猛地一空!
随即——一股冰冷的、锐利如刀的触感,猛地刺穿了他胸前那麻痹蠕动的伤口! 有什么东西被强行从伤口内吸了出去!剧痛伴随着一种诡异的解脱感传遍全身!是那块荧惑碎石?!是胤禛种下的追踪标记?!
同时!
“噗——!”
被他死死护在怀里的苏婉容,似乎也受到巨大冲击,猛地喷出一大口黑红粘稠的淤血!颈项间那挣扎不休的白玉微光竟瞬间熄灭!体温急速下降!气息微弱到几乎断绝!
漩涡的尽头——不再是无底深潭!
而是——
一个被巨大吸力冲开的、幽深狭窄的石壁缝隙!
缝隙后方,隐隐有微弱的水光流动!
并非地下河!
而是一条明显有人工开凿痕迹的、异常宽阔平整、石壁光滑、斜向下延伸的巨大水道!水道两侧石壁镶嵌着稀疏的、早己失去光泽的幽暗萤石!水面上飘荡着稀薄的白色雾气!雾气中夹杂着极为熟悉的……浓烈熏香与药味!还有……隐约传来的……丝竹管乐与模糊人声**?!
吸力将两人如同炮弹般从缝隙的淤泥中喷射出来!狠狠砸入下方冰冷流缓的水道中!
哗啦——!
水花西溅!
冰冷的、带着浓郁药香和熏人香气的浊水瞬间灌入口鼻!
柳砚秋抱着彻底昏迷、气息奄奄的苏婉容在冰凉的水流中沉浮。他剧烈呛咳着,强忍浑身散架般的剧痛,抹开脸上的水渍,惊恐地看向水道前方——
雾气弥漫中,视线尽头,一片在稀疏幽暗萤石照耀下的水面上!
赫然漂浮着一个巨大的、散发着柔和昏黄光芒的……八角琉璃宫灯画舫!
雕梁画栋!飞檐翘角!船身缠绕着层层叠叠的华丽纱幔!
透过朦胧的窗棂,隐约可见内部人影绰绰,推杯换盏!更有曼妙的歌舞身影投在纱幔之上,如梦似幻!丝竹管弦之声,虽被水流声阻挡,却清晰地透了出来!是……宴会?!
画舫船头悬挂的两盏气死风灯,虽样式古旧,但那灯笼罩上清晰无误的绣纹——盘绕的五爪金龙!(非太子专享,但己是超越亲王品级的僭越标识!)船侧舷木上,似乎还有一个更为模糊的标记被纱幔半遮——一只腾空而起、威猛孤高的海东青?!
画舫正逆着水道水流缓慢前行!
柳砚秋的心跳几乎停止!
九龙夺嫡!龙纹画舫!海东青标识!前方只能是……那位以“孤高”、“八贤王”之名暗行僭越、招揽人心、甚至传闻喜好秘密邀约奇人异士于隐僻之地“煮酒论天下”的——皇八子!爱新觉罗·胤禩!
他和苏婉容刚从粘杆处和胤禛势力的围剿中挣扎出来,却被这诡异的炼尸药桶机关拖拽进了……胤禩的一处秘密水道享乐据点?! 真正的深入龙潭虎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