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粒子打在苏婉容的斗篷上,发出细碎的声响。她沿着景山的石阶往上走,靴底碾过积雪的声音像极了三百年前冰湖破冰时的脆响。
“阿九,”她对着风轻声说,“你说你会在这儿等我,可这雪这么大……”
话音未落,山风突然卷来一阵甜香。苏婉容抬头,见山巅那株老桃树上,竟有几点胭脂色的花苞从雪被里探出来——腊月廿五的景山,桃花本该还在寒冬里沉睡。
她加快脚步,斗篷下摆沾了雪,却烫得人心尖发颤。
转过“万春亭”,眼前的景象让她顿住呼吸。
老桃树下立着个穿玄色大氅的男人,正仰头望着枝头。他的侧影被雪光镀得清俊,左胸处隐约有道淡白的疤痕——和柳砚秋三百年前为她挡箭留下的旧伤位置分毫不差。
“阿九!”苏婉容踉跄着扑过去,却在触到他衣袖的瞬间顿住。
男人转过脸来,眉眼确实是柳砚秋的模样,可眼底却没有记忆里的温度。他开口时,声音像浸在寒潭里:“苏婉容,你终于来了。”
苏婉容后退半步,指尖抵在他心口。那里没有心跳,只有冰冷的玉珏在发烫——正是康熙给她的那块。
“你是谁?”她声音发颤,“阿九呢?”
男人抬手,指尖拂过她腕间的银镯。满文“双生同命”突然浮现在镯身,却比以往更暗淡几分:“我是柳砚秋的第三世,可阿颖……”他顿了顿,“你的第三世,还没到。”
苏婉容这才注意到,男人的影子里没有自己的轮廓——三百年前冰湖边的双影,此刻只剩她形单影只。
“怎么回事?”她抓住他的手腕,“我们的命不是连在一起的么?”
男人甩开她的手,玄色大氅扫落枝头的雪:“双生星的血脉早断了。”他指了指自己心口,“柳家自康熙年间便断了香火,镇北将军府的血脉在我这一代,只剩我一人。”
苏婉容的银镯突然剧烈震颤,她疼得皱眉,却见男人的眉心浮现出与康熙曾孙相同的朱砂痣——那不是胎记,是被星图烙下的印记。
“你到底是谁?”她后退两步,撞在桃树上。
“我是星枢会的余孽。”男人扯下脖颈上的星命笔,笔杆上的星图纹路泛着冷光,“三百年前你们毁了我师父的根基,如今我要拿回属于星枢会的东西——双生星的血,能重启星盘,让我重掌大权。”
他从怀里掏出半块血玉扳指,正是苏婉容在井底见过的那块:“当年德妃把玉珏给你时,把另一半给了柳砚秋。可他死后,玉珏被埋进柳家祖坟。我找了三百年,终于在三天前挖出了它。”
苏婉容这才想起,柳砚秋消失前,曾说过要去柳家老宅取一样东西。原来他不是去寻旧物,而是去取这半块能致命的玉!
“你骗我!”她冲上去要抢扳指,却被男人用星命笔抵住咽喉。
“别急。”男人笑了,“只要你跟我回星枢会总部,我就告诉你阿九的下落——他在现代,活得好好的,只是……”他故意停顿,“他忘了你。”
苏婉容的呼吸一滞。她想起现代医院的消毒水味,想起柳砚秋在医院里说的“再观察三天”——难道那不是现实,而是另一世的轮回?
“不可能!”她咬着唇,“我们在故宫看过星图,在沪宁线被追击,在康熙年间共过生死……这些都不是真的?”
“都是真的。”男人的声音突然软下来,“但每一世都是新的开始。阿九在现代爱你,却不知道你是谁;你在康熙爱他,却只能看着他消失。这就是双生星的诅咒——爱得越深,轮回越苦。”
桃树上的花苞突然绽开,粉白的花瓣落在两人肩头。苏婉容望着那抹红,想起康熙说的“第三世要在景山看桃花”。原来最残忍的不是不得见,而是明明近在咫尺,却隔着三百年的光阴。
“我要去现代。”她突然说。
男人愣住:“你知道怎么去?”
“德妃娘娘说过,双生玉能破时空之壁。”苏婉容摘下腕间的银镯,与男人的血玉扳指并在一起,“这是阿九给我的定情信物,也是打开时空门的钥匙。”
银镯与扳指接触的瞬间,金光炸响。苏婉容被气浪掀翻在地,恍惚间看见男人的脸扭曲成痛苦的模样——原来这玉珏不仅能重启星盘,还能反噬使用者的心智。
“阿颖!”男人的声音混着柳砚秋的音色,“别过来!”
苏婉容爬向他的方向,指尖触到他心口的玉珏。那里有个熟悉的刻痕——“砚秋”二字,正是柳砚秋用软布磨亮的痕迹。
“原来你一首带着它。”她笑了,眼泪砸在雪地上,“阿九,我来了。”
金光突然变得柔和。苏婉容闭上眼,听见风里传来熟悉的声音:“阿颖,我在现代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