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清晨的景山,人潮如织。苏婉容沿着石阶往上走,鼻尖萦绕着若有若无的桃香——和康熙年间御花园里的“御赐香”一个味道,是混合了蜜饯、脂粉与人间烟火的甜。
转过“万春亭”,她的脚步顿住。
桃树下站着个穿藏青衬衫的男人,正低头翻书。他的侧影被晨光镀得温柔,后颈有颗朱砂痣,在发间若隐若现——和康熙曾孙眉心的桃花痣,和康熙年间柳砚秋第三世眉心的印记,分毫不差。
“阿九?”她的声音发颤。
男人抬头。西目相对的瞬间,他手中的《清史稿》“啪”地落地。翻开的那页,正是“康熙六十一年冬,孝圣宪皇后崩于永寿宫”。
“苏婉容?”他的喉结动了动,伸手碰了碰她的脸,“真的是你。”
苏婉容的眼泪砸在石阶上。她蹲下身捡起书,指尖抚过他腕间的红绳——那是她在康熙年间编的,用的是柳砚秋旧衣的线头,如今褪成了淡粉色,却依然结实。
“我找了你三百年。”她吸了吸鼻子,“从康熙六十一年的雪夜,到乾隆二十年的桃花,再到现代的清明……原来所有的轮回,都是为了这一刻。”
男人蹲下来,与她平视。他从衬衫内袋掏出半块血玉扳指,和她怀里的那半块严丝合缝:“三年前在潘家园买的,老板说这是从景山老宅地基里挖出来的。当时我就觉得,这玉该属于你。”
两块玉在阳光下交相辉映,发出和康熙年间一样的金光。苏婉容这才注意到,男人的影子里有她的轮廓——和三百年前冰湖边的双影,终于重合了。
“当年穿越时,我以为你忘了。”她的声音哽咽。
男人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红绳传来:“我记得。”他从背包里取出个铁盒,打开是叠泛黄的照片,“这是我阿玛说的,他小时候跟着太爷爷逛景山,看见过穿旗装的姑娘,手里攥着块玉珏。”
照片里,穿旗装的姑娘眉眼像极了她,发间别着片桃花瓣——和康熙年间井底那片带血的花瓣,和乾隆年间玉盘里的并蒂莲,都是同一个模样。最后一张照片背面写着:“民国二十三年春,景山桃林,阿颖与砚秋。”
“太爷爷说,那姑娘是他见过最勇敢的人。”男人的拇指着她腕间的银镯残片,“他说,无论轮回几世,他都会找到她。”
山风突然卷起桃瓣,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苏婉容想起康熙说的“情比江山重”,想起柳砚秋第三世说的“我来接你回家”,原来所有的等待,都是为了此刻的相认。
“阿九,”她踮脚吻了吻他的唇角,“这次,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男人低头吻她的额头,像康熙年间在井底替她擦泪时那样温柔:“我带你去看样东西。”他牵起她的手往桃林深处走,“太爷爷临终前说,景山老宅的地基里,埋着我们第三世的信物。”
他们在桃林尽头停下。男人用星命笔挑开浮土,露出块青石板——正是她在古董店买的那块,背面的星图在阳光下清晰可见。石板下是个木匣,打开后是支银簪,簪头雕着并蒂莲,和她在康熙年间戴过的那支一模一样。
“这是我在柳家老宅的地窖里找到的。”男人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当年柳家被抄时,我阿玛把它埋在了这里。”
苏婉容接过银簪,簪头的莲花纹路里还沾着泥土。她突然想起康熙年间,柳砚秋被胤禔带走前,曾对她说:“等我回来,我们去景山看桃花,我给你插支并蒂莲的簪子。”
“阿九,”她将簪子别在发间,“你回来了。”
男人笑着点头。桃枝上的花瓣纷纷扬扬落下来,落在他们的肩头、发间,像极了三百年前雪夜,柳砚秋为她挡箭时,落在她脸上的血珠——只不过这一次,是温暖的、带着春天气息的、属于重逢的血色。
远处传来卖糖画的吆喝声,是山楂味的。苏婉容转头,看见卖糖画的老伯正冲她笑,手里的糖龙在阳光下闪着金光。
“阿颖,”男人轻声说,“以后每年清明,我们都来景山看桃花好不好?”
她望着他眼底的温柔,望着漫天飞舞的桃瓣,望着远处红墙黄瓦的故宫——那里曾困住他们的命运,此刻却成了最温暖的背景。
“好。”她踮脚替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额发,“以后每一世,我们都要一起看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