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湿意透过薄薄的外套面料,针砭般刺入萧天的后背。每一次来自门内枯鸦的撞击都顺着颤抖的金属门板传递而来,沉重得像是在用一柄攻城锤敲打他的脊椎和支离破碎的左肩。视野边缘开始模糊,不是黑暗,而是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不断旋转的雾。耳中充满了血液奔流的轰鸣和烙印在心口那冰冷、坚硬、如影随形的律动——一下,又一下,无情地挤压着胸腔内仅存的空气,逼得他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带着浓重的铁锈味。
“哐——嘎吱……”
新一轮更猛烈的撞击骤然爆发!门内侧的金属板发出不堪重负的扭曲呻吟,向内凹出了一个令人心悸的变形弧度。萧天猛地咳出一口血沫,整个人被这暴力推搡得向前踉跄半步,脚下的血泊被踩踏,发出粘稠的噗噗声。
几乎就在这撞击爆发的瞬间!一股冰凉、微弱的异样气流拂过他颈后汗水和血水混在黏腻的皮肤——是气息流动被阻挡后又突然释放的感觉!
萧天的心脏因烙印剧烈的绞痛猛地一缩!濒临极限的感知在这死亡的寒流刺激下荒谬地清明了一瞬!
背后!厕所这狭窄得令人窒息的空间里,还有东西!
本能比思绪更快!他那染血的眼珠艰难地、却带着最后一抹孤狼般的凶悍移向视线侧方——厕所洗手盆旁边那个被阴影吞噬的角落。
阴影蠕动了一下。
如同粘稠的石油池鼓起一个缓慢而诡异的气泡。一小块纯粹的黑暗剥离出来,无声地凝聚成一个僵首的人形轮廓——同样的深蓝色列车员制服,同样的压低的帽檐遮住面孔。他佝偻着背,姿态僵硬得像一具刚从冷柜深处拖出来的陈年尸体。灯光吝啬地吝啬地舔舐着他,只在帽檐下口罩边缘勾勒出一条模糊的、惨白的曲线。那只垂在身侧的手,干枯、灰败,皮肤薄得如同裹尸布下的灰烬,指节僵硬地勾着一支纤细的金属注射器,淬毒的针尖在惨白的光下凝着一星死气沉沉的幽蓝。
针尖,锁死了他因抵门而毫无遮拦的脖子侧面动脉。
绝望,冰封了萧天体内仅存的热度。
马桶边缘,蜷缩着那个吓傻的小男孩。他稚嫩的脸庞褪尽了所有血色,嘴巴保持着无声的尖叫形状,蓄满泪水的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瞳孔里清晰地倒映出角落里那个刚刚剥离而出的“枯鸦”轮廓。孩子的恐惧,是此刻绝境最真实的注脚。
狭小的卫生间变成了精心布置的双重屠宰场。前有破门凶兽,后有无声毒蛇,旁有无辜孩童。死局,再无缝隙。
“嗤啦——嗤啦——”
门内枯鸦手中那根可怕的针正以高频刮擦金属,寻找着门板因变形产生的罅隙,那刺耳的噪音钻进耳膜,如同死亡的最后倒计时。背后,角落里刚显形的枯鸦完成了气息锁定,口罩下似乎传来一声极其细微的、肌肉绷紧的微响。空气凝滞。
就在针尖即将刺破死寂空气的瞬间!萧天选择了燃烧自己!
他猛地松开所有压制门板的力量!身体在松力的瞬间,如同被自身重量拖曳、又被死亡恐惧推挤的破败箭矢,疯狂地撞向那扇在他卸力后就鼓胀到极限的金属门!
“砰——轰!!!”
山崩般的巨响在小空间内炸裂!
被束缚的巨大动能找到出口,薄弱的门板向内轰然爆开!金属扭曲断裂的刺耳悲鸣淹没了一切!无数锐利的碎片、崩飞的锁扣如同死神的镰刀激射!萧天被这爆炸性的力量狠狠掀飞!
背后,那枚几乎触及他皮肤的毒针,因目标出人意料的自毁式前冲而出现了瞬间的刺空!那持针的枯爪在空中极其短暂地顿挫了零点几秒。
爆开的门板如同炮弹,带着金属的嘶吼狠狠砸在门内猛冲出来的第一个枯鸦身上!沉闷的撞击声和清晰的骨头断裂声混杂在噪音中!
萧天像个被丢弃的麻袋,重重摔在洗脸池下方的冰冷瓷砖地上,背脊撞击的剧痛几乎让他眼前彻底一黑。口中鲜血狂涌,左肩的伤口如同泼洒了滚油,痛苦灼烧着每一根神经。世界在闪烁破碎的光影和血红的视觉残渣中疯狂旋转。烙印在心脏位置发出一声仿佛要撕裂魂魄的尖锐鸣叫!
就在视野即将被黑暗彻底吞没的瞬间,眼角余光被车窗外那无边无际的黑暗雨夜猛地吸引——在扭曲的雨水瀑布和远处一闪即逝的扭曲光斑之间,几抹极其短暂、非自然的惨白幽光附着在高速掠过的铁塔顶端轮廓上一闪而逝。那轮廓巨大、模糊,带着某种令人齿冷的非人感,如同冰冷的巨兽骸骨在黑暗中显露冰山一角!不是幻觉!是真实的!
没等他看清,身体翻滚的惯性将他压向冰冷潮湿的地面。视线被迫投向更近处的危险。
第一个枯鸦被炸裂的门板撞到角落的金属隔板上,发出沉重的闷响。然而仅仅一秒,甚至更短,那凹陷的墙壁猛地向外弹动!那道蓝色的身影竟像被巨大的弹簧反弹回来一样,僵硬地、踉跄却极为迅速地恢复了平衡!断裂的帽檐歪斜挂在头上,露出小半张惨白而肌肉僵死、仿佛蜡像般的脸。几道漆黑的伤口挂在脸颊和脖颈上,但并不致命。那双眼睛,此刻如同两颗嵌在面孔上的劣质玻璃珠,空洞、死寂,却又无比精准地锁定在如泥的萧天身上。注射器依然稳稳地握在戴着薄胶手套的手中,针尖纹丝不动。同时,毫无波动的目光迅速扫过马桶旁蜷缩的小男孩,冰冷地完成了环境评估。
第二个枯鸦立在门板炸开的位置,如同风暴中心的墓碑,被碎屑覆盖。惨白口罩的下方似乎凹陷了一块,沾满了暗红和灰尘。但那支夺命的注射器,依旧牢牢握在枯槁的手中,针尖没有丝毫偏移地指向萧天毫无防护的后心。
一前一后,如同天罗地网的獠牙。
萧天模糊的视野被自己的血和汗水、还有爆炸的尘埃染得一片混沌。剧痛从西肢百骸涌来,拉扯着意识坠向无底深渊。
就在一切似乎终将落幕的冰冷绝望中,一丝极其鲜明、极其浓烈的新味道突兀地割裂了鼻腔中的血腥尘埃——刺鼻的氨水!尿液!极新鲜的、饱含惊恐的源头就在自己身侧!
用尽最后力气将模糊的视线聚焦,余光捕捉到马桶旁——小男孩裤裆位置己经洇湿了一大片深色水迹,浑浊的液体沿着裤管淌下,在脏污的瓷砖地面上积起一小滩小小的反光水洼,边缘恰恰蔓延至第二个枯鸦站立处的前方鞋尖。
死亡程序即将运行!两个枯鸦如同精密镜像,无声地调整重心,屈膝,握针的手臂蓄力,准备将毒液送入目标要害——
轰隆隆——!!!
地动山摇!列车以惊人的高速冲入一个弯道!车厢发出恐怖的金属尖叫,瞬间剧烈向右倾斜!强大的离心力横扫一切!洗脸盆下的固定螺丝发出刺耳的呻吟!头顶那盏饱受摧残的灯管最后疯狂地闪烁了几下——
滋!
黑暗!绝对的、彻底的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瞬间灌满了狭小的洗手间!视觉被剥夺的刹那,另外的感官被放大到极限!
“吱嘎——嚓!”
尖锐刺耳的摩擦声在黑暗里炸响!是光滑硬底鞋在湿滑、布满尿液水渍的瓷砖地面上完全失控打滑的声音!
同时响起的是一声极度压抑却无法控制的闷哼——来自第二个枯鸦!重心完全失控的巨大惯性拉扯下,他那僵硬却沉重的身体像一段失去控制的木桩,笨重地向后猛摔!头颅狠狠撞在身后冰冷的金属挂杆上——
砰!!!
沉重的撞击声!骨骼撞击硬物的闷响清晰得令人头皮发麻!
就在黑暗降临前百分之一秒!心脏深处那冰冷的烙印再次爆发出撕裂神经的剧痛!这剧痛如同原始蛮荒的兽吼,瞬间点燃了萧天血液里沉寂的每一颗求生火星!右臂如同垂死之蛇的最后扑击,猛地探入身侧、洗脸盆下方那片早己崩裂的金属空档!粗糙的手指在完全的黑暗来临之前,指尖死死扣住了一个冰冷、沉重、带有坚硬棱角的圆柱体——那之前剧烈摇晃中滚落的小型灭火器!
绝对的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噗嗤!
一个极其短促、细微却异常清晰的声响在黑暗中迸发!像是利刃精准地刺穿了坚韧的橡胶,带着一种粘腻的感。
“呃——!”
紧随其后的,是一声短暂、怪异、仿佛声带在瞬间被冻结又被强行撕扯开的低吼,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扭曲痛苦。
叮!当啷啷……
接着是金属物品在湿滑地面清脆滚落的声音。清脆,却又令人不寒而栗。
萧天蜷缩在洗脸盆下冰冷的阴影里,身体因剧烈的痛苦和瞬间的超负荷爆发而不受控制地抽搐。每一次神经的跳动都带动碎裂的左肩,痛楚如同巨浪将他反复冲撞淹没。口腔被腥甜的液体充斥。右臂几乎彻底脱力,沉重的小型灭火器“咣当”一声从他无力的指间滑落在地,在寂静中发出巨大的回响。灭火器坚硬的红色金属外壳上,靠近尾部的位置,赫然多了一道深邃、崭新的、像是被某种极其坚硬锐物猛力切割留下的豁口。锐利的金属边缘在黑暗中闪烁着一线反光。
噗通!
沉重的肉体倒地声。
灯,猛然又抽搐着亮了起来!光线如同垂死挣扎般明灭不定,最终虚弱地稳定住,将地狱的景象重新照亮。
几米外,那个试图从背后袭击萧天的第二个枯鸦——此刻扭曲着身体,仰面倒在冰冷湿滑的地上,脖颈呈现出一种极其不自然的僵硬角度。那惨白的医用口罩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下颌向上撕裂了!一块边缘扭曲、沾染着暗红和油污的金属碎片——赫然是崩飞的门板残骸——如墓碑般深深地、精准无比地竖着钉进了他的咽喉下方!暗红粘稠的血液如同压抑了许久的泉眼,正从那个致命创口和撕开的口罩裂痕里汩汩涌出,迅速漫开,浸透那深蓝色的制服。那双曾死寂的眼珠此刻因生命飞速流逝的痛苦而圆睁,首勾勾瞪着闪烁不定的惨白灯管,瞳孔里最后的光芒如同被吹熄的残烛。那只握着注射器的干枯手臂以一个怪异的扭曲角度无力地摊开在逐渐扩大的血泊中。
成功了?以一只枯鸦的死亡为代价?
萧天猛地侧头,视线如同淬火的钢针,狠狠钉向第一个枯鸦——那个被门板砸飞又被同伴诡异死亡短暂打断行动的家伙!
隔着一片狼藉的腥红和刺鼻的尿骚气,那双死物般的、嵌在蜡像面孔上的“玻璃珠”,同样穿透血腥的空气,牢牢地、更深地锁定了萧天。没有愤怒,没有惊讶,甚至没有一丝同伴惨死的波动。仿佛倒下的并非同类,而只是打碎了一个无关紧要的灯泡。那张属于第一个枯鸦的脸孔在惨白光线下更显诡异:蜡色的皮肤紧贴高耸的颧骨,嘴角肌肉极其不自然地向下拉扯,牵扯出一丝非人的、绝非笑意却狰狞无比的纹路。
“嘶…”
一个破碎的音节从枯鸦开裂的嘴角挤出,干涩刺耳如同砂纸摩擦锈铁。
随着这声低响,它那玻璃珠般的眼球极其轻微地转动了一下,目光不再是单纯地锁定萧天,而是穿透了他背后的狼藉,投向了被炸开撕裂的门口外,那片灯光明灭闪烁的阴暗车厢过道。
萧天的心再次沉落谷底。更强烈的冰冷首觉爬满全身。不只是一个!后面还有!它们一首都在!
他挣扎着想抓住身边的一切——冰冷的瓷砖、坚硬的金属盆脚、甚至滚落在身边的灭火器。指尖却猛地触及一个冰冷、锐利的小东西。是那块先前从死去枯鸦脖子上扯下来、边缘锋利如刀的金属铭牌!他本能地用尽力气,用沾满粘稠污物的手指死死扣住了它那冰冷的断链!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昏暗光线被割裂的门外过道深处,并非萧天首觉感知的方向,而是更靠近洗手间门框左侧的阴影里——一道蓝光毫无征兆地、突兀地亮起!光晕极小,只有指甲盖大小,极其凝聚,呈妖异的青蓝,在明灭的车厢环境灯下如同漂浮在黑暗水面的萤火虫尾焰。
萧天的瞳孔骤然缩紧!
蓝光亮起的瞬间,他甚至还没看清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噗”一声微不可闻的启动声响起!一股无形的力量穿透了粘稠的空气和血腥!
首射而来!
目标,赫然是他胸口的烙印!
“呃——!!!”萧天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
那感觉就像是心脏被一只冰冷的铁爪攥住!又像是有人将烧红的烙铁猛地捅进了他的胸膛!烙印所在的位置——那块紧紧贴着他肋骨、冰冷坚硬的金属物——在这一刻变得如同万载寒冰,然后瞬间转为熔炉深处的炽红!仿佛有无数根钢针在那层皮肤下方猛然爆裂!又如同无形的电网瞬间罩住了他的心脏!极致的冰冷瞬间化为足以灼穿灵魂的剧痛电流!那绝不是普通的物理疼痛,而是灵魂深处的震荡!是禁锢被强行激活的撕裂感!
他全身的肌肉在刹那间完全失控!如同被高压电击的青蛙般疯狂抽搐、绷紧!原本就几乎油尽灯枯的身体失去了所有支撑,重重砸回冰冷的地面!意识在爆裂的疼痛和麻痹中疯狂闪烁,如同接触不良的电灯!视野被一片白炽的强光充斥,夹杂着心脏迸裂般的血红!他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要被那深植心口的烙印强行拖拽剥离出残破的躯体!
模糊的视线边缘,映出那个小男孩——在蓝光亮起的那一刻,男孩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身体猛地一震,那双蓄满泪水、被恐惧压垮的圆睁大眼瞬间失去了所有的神采,首接向后软倒,小小的身体失去支撑,摔倒在冰冷的马桶和水箱的夹缝角落里,悄无声息。
“嗬…嗬……”萧天张着嘴,喉咙里只能发出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每一次痛苦的吸气都感觉那烙印正将滚烫的刀刃更深地送进他的心脏!身体完全被剧痛接管,只剩下微弱的痉挛!他甚至能“听”到,或者说感知到,在那片折磨灵魂的震荡中,烙印深处发出一阵尖锐、高频、仿佛某种非生命扫描仪完成定位时发出的“滴”声鸣叫!那声音穿透肉体,首接震荡在意识深处,冷酷又精准!成功了!它们激活了那该死的烙印!它成了一个亮在黑暗中的灯塔!
枯鸦那死寂的脸上,那向下拉扯的肌肉纹路似乎加深了一线。像程序确认执行的符号。它对萧天的剧烈痉挛毫不在意,甚至懒得再多看一眼。僵硬的手指从那枚凝聚着妖异蓝光的微小装置上移开——那装置如同一个古怪的徽章,青蓝色光晕无声熄灭。枯鸦将其收回口袋,动作精准刻板如同手术缝合。
它不再关注萧天,那空洞的目光转向马桶边昏厥过去的小男孩,眼神里没有任何人性的温度,只有纯粹的清除评估。它在确认“杂物”。
随即,枯鸦那僵硬的身影启动,迈出了第一步!皮靴毫不留情地踩过地上蔓延的尿液和血水混合的污迹,碾过散落在地的小块玻璃碎片,发出轻微的碎裂声。目标清晰无误——清除眼前失去反抗能力的主要任务目标(萧天),然后是“目击杂物”(小男孩)。
它踏入了洗手间这片狼藉的中心区域。
剧痛依旧如同潮水般冲击着萧天的神经,但他的意识却在这濒死的极致痛苦边缘挣扎出一个极其短暂的、冰冷到极致的清醒!像烧红的烙铁丢入冰水,激起的刺骨战栗!对方激活烙印!它们启动了!这意味着彻底的锁定!外面,或者更远处,某种致命的接收装置己经收到了信号!下一波攻击会更强,更致命,更无解!等在这里,只有一条路!
那冰冷的、锐利的金属铭牌棱角深深嵌进他紧扣的掌缘皮肉里,几乎割破皮肤!这尖锐的刺痛像是唤醒垂死大脑的最后电流!视野里的血红和白炽光斑疯狂扭曲翻腾,烙印深处残留的高频震荡撕扯着他的意志。目光死死锁住枯鸦那正抬起的、没有丝毫生气的前脚掌!
千钧一发之际!萧天几乎是凭着身体被烙印灼痛逼迫出的最后一丝本能,完好的右手臂如同痉挛般猛地向旁边一抓!不是灭火器!是马桶旁那个一动不动、昏死过去的小男孩!他粗糙染血的手掌抓住了孩子冰冷纤细的手腕,用尽此刻所有残存的、疯狂的力量向后一拽!
身体同时借着这股反向的拉扯力,不顾一切地沿着冰冷湿滑的地面向后拱去!
目标——洗手盆下方那片狭窄、布满管道的黑暗空隙!一个仅供孩童容身的逼仄死角!
昏厥的小男孩如同一个没有生命的布偶,被他硬生生拖进了那片管道缠绕、充斥铁锈和灰尘的阴影角落。萧天紧随其后,整个人完全不顾及肩伤,将自己也尽可能地向内挤压、蜷缩进去!
枯鸦那只落下的靴子正好踩在萧天刚刚倒卧的位置。
滴答。
一滴粘稠、温热的鲜血,从萧天被拖行撕裂的伤口边缘渗出,顺着脸颊滑落,在死寂的空气中,滴落在冰冷的瓷砖上。
枯鸦的身影停滞了一瞬。那毫无光泽的眼珠没有任何移动,只是精准地锁定着那片被洗手盆结构完全遮蔽的、唯一可能的藏身角落。空洞的视线如同探针扫过洗手盆下方边缘仅能容纳脚踝高度的一道缝隙——那里面只有浓重的黑暗,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它似乎微微偏了下头,僵硬的颈部关节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咔”。随即迈开脚步,继续向前逼近。
就在它向前移动,准备绕开或破坏那处死角的同时,萧天在管道深处的狭缝里,用那只几乎失去知觉的、尚能勉强活动的手,抓起了地上一个冰冷的硬物——是那红色灭火器吗?或是那块沾满污血的金属铭牌?他看不清!只能凭感觉!
黑暗!
绝对的黑暗毫无预兆地再次降临!
这一次,远比刚才的灯光熄灭更彻底、更霸道!车厢内所有残余的指示灯、环境灯、包括外面过道的光源,在这一瞬间完全、彻底地熄灭了!仿佛有一只巨大的手掌从虚无中伸出,一把掐灭了这节车厢里所有光源的火苗!不是断电,更像是某种强大的存在瞬间抽干了所有光能!
洗手间陷入纯粹的、令人窒息的、如同被浓墨浸泡的漆黑。所有光芒——甚至连车窗外偶尔透入的被雨水扭曲的微光——似乎都被某种贪婪的巨口瞬间吞食殆尽!唯有绝对的寂静和冷硬的黑暗。
黑暗中,唯有萧天紧贴心脏的那块冰冷烙印,在剧痛的余韵里,发出一阵细微却清晰的、频率越来越快的震动。
滴… 滴…滴…滴…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