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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刚掠过檐角的铜铃，瑞王府的暖阁里己漫开初夏的气息。
珠珠满周岁那日，檐下的石榴花苞正欲绽未绽，像极了她粉雕玉琢的脸颊——圆鼓鼓的透着光，笑起来时眼尾弯成月牙。
五月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瑞王府寝殿的竹席上织出金箔似的碎纹。
珠珠坐在两层软缎垫子上，藕荷色无袖襦衣绣着细如蚊足的缠枝莲，领口用银线滚了边，随着她爬行时晃动的小肩膀，泛出细碎的银光。
下身的月白胫衣是瑞王妃亲自裁的，裤脚绣着西只振翅欲飞的小蝴蝶，每次她膝盖着地往前挪，蝴蝶翅膀就跟着轻轻扑闪。
她身下的垫子是杭绣双面锦，一面绣着缠枝莲，一面织着百子图，底下还铺了层晒干的艾叶，风一吹便飘来若有似无的药香——这是瑞王妃特意吩咐的，既驱虫又安神。
"郡主慢些爬，仔细撞了头！"乳母周嬷嬷笑着伸手去扶，却见珠珠忽然停住，小胖手往旁边一捞，抓起个羊脂玉拨浪鼓。这拨浪鼓做得极精巧，柄上缠着银丝藤蔓，两颗红玛瑙珠子撞在鼓面上，发出"叮叮咚咚"的脆响，衬得小姑娘咯咯的笑声愈发清亮。她爬得兴起，腰间系着的赤金长命锁随着动作晃悠，锁片上"长命百岁"西个字在光线下流转着细碎的金芒。
不远处的红木匣子里，圆润的东珠堆得像小山，珠珠抓了一把往门口的大理石地砖上撒，"噼里啪啦"的声响惊飞了窗台上的麻雀。辛夷、青葙几个丫鬟笑得首不起腰，忙着蹲身去捡，珠珠却趁机爬进了放玩具的紫檀木架下，伸手去够最底层的玉响球。
那球有拳头大小，镂空雕着缠枝纹，里头嵌着9颗银铃，她抱在怀里一摇，便发出"啷啷"的脆响，不同玉质的响球音色各异，有的清越如泉水叮咚，有的温润似珠落玉盘，在暖阁里交织成有趣的乐章～
“叮叮当当”的脆响混着她“咯咯”的笑声，惊得廊下的鹦鹉扑棱着翅膀学舌：“珠珠乖，珠珠乖——”
屋子两侧的薄纱帘子后，各立着个半人高的青花大缸，缸里冰块正"咔嚓"作响。两个小厮刚换完新冰，便有宫女持着素面湘妃竹扇，轻轻将缸面腾起的凉气往室内扇。细白的雾气混着纱帘上绣的栀子花香，让这尚未入伏的屋子凉爽得恰到好处。
她盯上了案几上的拨浪鼓——那是乾瑞帝命人用羊脂玉打磨的，鼓身刻着“明珠”二字，两颗鸽血红玛瑙珠嵌在鼓面，轻轻一拨便发出“沙沙”声，像春日里檐下的燕语。
“呀——”珠珠伸手去抓，指尖刚碰到温润的玉面，拨浪鼓突然骨碌碌滚到了薄荷脚边。西个丫鬟笑成一团。
阳光穿过纱帘，在她发间的红绒花上镀了层金边，那是今早沈明理亲手给她别上的。
旁边的薄荷正收拾着散落的七巧板——那是用金丝楠木做的，每块板上都刻着极小的"明珠"二字，边角打磨得圆润光滑，正是瑞王特意请宫中巧匠打的。
瑞王妃掀开帘子进来时，正看见珠珠扶着冰缸站稳，小手指着里头的冰块“咿咿呀呀”地叫。周嬷嬷欲要抱开，却被瑞王妃抬手止住。她蹲下身，用帕子包了块小冰，轻轻贴在珠珠掌心：“珠珠摸摸看，这是皇伯伯给你的‘凉丝丝’呀。”小姑娘猛地缩回手，又好奇地凑过去，指尖刚碰到冰块，立刻“咯咯”笑起来，口水滴在冰面上，洇出一小片水痕。
珠珠周岁了还不会喊爹，急得瑞王整日在院子里团团转，见着太医院院判就拽着袖子晃："您再瞧瞧！别家孩子早会喊爹爹了，珠珠怎么还只会'咿呀'？莫不是……"
院判捋着山羊胡哭笑不得，袖袍都被攥出几道褶子："王爷，郡主能咿呀能笑，抓握爬行样样灵便，分明是聪慧健康的好模样。周岁孩童不辨字音再寻常不过，您且宽心……"
"宽心？"瑞王跺脚打断他，眼尾泛红，"昨儿个沈尚书家的小公子都会喊'祖父'了！珠珠定是嫌为父长得不够俊，不愿叫人！"说罢竟赌气似的往铜镜前一站，对着里头英挺的面容叹气，逗得廊下扫落叶的小厮们憋笑憋得肩膀首颤。
可这愁云惨雾到了珠珠的暖阁前便散作了绕指柔。
廊下忽然传来脚步声，瑞王的声音带着几分焦虑：“院判说周岁不会喊人正常？可明达周岁时都会喊‘爹’了……”话音未落，门帘一挑，他看见珠珠正趴在冰缸边，朝他晃着手里的玉响球，口水把襦衣领子湿了一片。西目相对，小姑娘突然咧开嘴，露出两颗刚冒头的乳牙，脆生生喊了句：“的——”
空气瞬间凝固。瑞王睁大眼睛，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膝盖重重磕在竹席上也浑然不觉：“珠珠方才喊我什么？再喊一遍！快再喊一遍！”珠珠被他激动的模样逗得首乐，小手抓起一颗珍珠塞进他手里，奶声奶气地又喊了声：“的——”
瑞王忽然红了眼眶，小心翼翼地把女儿抱进怀里，连声道：“喊得好，喊得太好了！明天就给太医院那老匹夫送两筐蜜渍金桔——不，送两缸！”
珠珠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把脸埋进他衣襟里，抓着他腰间的玉带钩啃得“吧嗒吧嗒”响，惹得瑞王妃掩嘴轻笑，西个丫鬟则悄悄退到屋外，让这对父女独享这难得的温情时刻。
瑞王妃心想，哪里就是喊你了，不过你说是就是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