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苏暖!!”
“不是你的——阿!阮!”
冰冷的、裹挟着刻骨恨意的嘶吼,如同淬了冰的雷霆,狠狠劈开探照灯惨白的光柱,也劈开了厉云霆被剧痛和混乱笼罩的意识深渊!
那双因剧痛而布满猩红血丝、瞳孔急剧收缩的黑眸,在强光的刺激下,如同被投入石子的寒潭,瞬间掀起了惊涛骇浪!苏暖那张沾满泥污、血渍和蓝色凝胶、燃烧着冰冷恨意的脸,如同最锋利的刻刀,死死烙印在他短暂的清明视线中!
苏暖!
不是阿阮!
这个名字!这张脸!这双眼睛里的恨意!如同三把烧红的钢锥,狠狠扎进他混乱不堪的记忆碎片里!一个模糊的、布满血污和雨水的肮脏后巷画面,一个颤抖着撕开背包、倒出浓烈药油气味的瘦弱身影,带着一种撕裂灵魂的剧痛,猛地冲撞着他被高烧和毒素烧灼的神经!
“呃……” 厉云霆的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痛苦、如同野兽濒死的呜咽!巨大的认知冲击和后背伤口传来的、混合着冰冷解药与灼烧剧痛的奇异感觉,让他的身体剧烈地抽搐、痉挛!刚刚因剧痛而强行凝聚的短暂清明,如同风中残烛,瞬间被更深的痛苦和混乱撕扯得摇摇欲坠!他眼中的猩红血丝疯狂蔓延,瞳孔深处那层名为“阿阮”的冰冷执念,如同布满裂痕的冰面,在苏暖这声决绝的嘶吼下,轰然炸裂!
“苏……暖……” 一个破碎的、仿佛从灵魂深处挤出来的、带着浓重血腥气和尘封记忆尘埃的音节,极其艰难、极其缓慢地,从他干裂渗血的唇齿间,砸落在冰冷潮湿的空气中。
这两个字,裹挟着三年前那个雨夜巷子里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冰冷的雨水、和那霸道苦涩的祖传药油气息,沉重地砸在苏暖的心上!让她浑身剧震!
他……叫出了她的名字?!不是阿阮?!
巨大的错愕和荒谬感让她僵在原地!他认出她了?!在解药剧烈的刺激和死亡的威胁下?!
然而,这短暂的、如同回光返照般的认知,根本无法改变他们此刻绝境的万分之一!
“噗通!噗通!”
两条穿着黑色作战靴的腿,裹挟着冰冷的泥浆和死亡的气息,重重地落在潭底厚厚的腐叶上!刀疤脸和另一个彪形大汉,顺着速降绳索,如同两头嗜血的饿狼,狞笑着出现在刺眼的探照灯光柱中心!
枪口!黑洞洞的枪口!瞬间抬起,牢牢锁定了苏暖和蜷缩在地、痛苦痉挛的厉云霆!
“妈的!臭!差点害死老子!” 刀疤脸大腿上还缠着临时包扎的布条,血迹斑斑,脸上带着被烛台刺伤的暴怒和残忍,“把东西交出来!还有那个半死的杂种!二爷要活的!”
他的枪口在苏暖和厉云霆之间来回移动,最终,带着冰冷的杀意,死死顶在了苏暖因为惊骇和愤怒而剧烈起伏的太阳穴上!冰冷的金属触感瞬间冻结了她半边身体!
“解药!把你刚才塞进怀里的盒子!交出来!” 刀疤脸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充满了贪婪和不耐烦,“否则,老子现在就打爆你的头!再慢慢搜!”
另一个彪形大汉则狞笑着,手中的枪口对准了地上蜷缩的厉云霆,防止他垂死反扑。刺眼的探照灯光柱如同舞台的聚光灯,将他们两人彻底暴露在死亡的凝视下!头顶洞口上方,更多嘈杂的脚步声和叫嚣声传来,绳索摩擦声不断!
无处可逃!插翅难飞!
巨大的绝望如同冰冷的铁钳,再次狠狠扼住了苏暖的喉咙!她看着胸前口袋里那冰冷的金属盒,看着地上那个因剧痛和混乱而濒临崩溃、刚刚叫出她名字却又陷入更深痛苦的男人……母亲唯一的希望,难道就要这样被夺走?!
不!绝不!
就在这千钧一发、刀疤脸的手指即将扣动扳机的瞬间——
地上蜷缩的厉云霆,身体猛地爆发出最后一丝如同回光返照般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力量!
他那双沾满泥污和血渍的手,在剧痛的痉挛中,竟以一种垂死挣扎般的姿态,猛地向上胡乱一抓!
这一次,他的目标不再是苏暖的脚踝!
而是——苏暖那只因为恐惧和愤怒而死死攥紧、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沾满他后背伤口污血和蓝色解药凝胶的——右手!
滚烫的、带着惊人力量的手指,如同烧红的铁钳,带着一种无法形容的、混杂着痛苦、执念和某种濒死托付的力道,死死地攥住了苏暖冰冷的手腕!
巨大的力量让苏暖痛呼出声!她下意识地想挣脱!
然而,厉云霆的指尖,在攥住她手腕的刹那,竟带着一种垂死之人最后的精准和执拗,牵引着她的手,猛地按向自己的胸口!
不是后背的伤口!
而是他左侧胸膛——心脏的位置!
苏暖沾满血污、泥浆和冰冷解药凝胶的手指,被这巨大的力量牵引着,重重地、毫无缓冲地按在了厉云霆滚烫的、剧烈起伏的心口之上!
隔着湿透的、沾满血污的衬衫布料,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里面传来的、如同疯狂擂鼓般的心跳!滚烫!混乱!却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濒死的生命力!
“呃啊——!” 巨大的冲击和心口被按压的剧痛,让厉云霆发出一声短促而痛苦的嘶吼,身体猛地弓起!但他攥住苏暖手腕的手,却没有丝毫放松!
就在苏暖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和剧痛而惊骇欲绝之际——
厉云霆猛地抬起头!
那双深不见底、布满猩红血丝的黑眸,在刺眼的探照灯光下,如同燃烧着地狱烈焰的深渊,死死地、穿透灵魂般地锁定了苏暖惊骇的瞳孔!
他的嘴唇剧烈地颤抖着,干裂的唇瓣因为用力而渗出血珠。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艰难的嗬嗬声,仿佛用尽了胸腔里最后一丝空气,每一个字都裹挟着浓重的血腥气和三年前那个雨夜冰冷的绝望:
“这……里……” 他的指尖,死死压着苏暖按在他心口的手,仿佛要将她的手掌烙印进自己的心脏,“……记……得……”
他顿了顿,胸膛剧烈起伏,仿佛下一秒就要窒息,那双燃烧的眼睛却死死盯着苏暖,里面翻涌着一种苏暖无法理解的、巨大的痛苦、追忆和……一种近乎卑微的确认!
“……巷子里的……”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破碎,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清晰地砸落在苏暖的耳膜上,“……药……油……味……”
巷子里的药油味!
轰——!!!
如同九天惊雷在苏暖脑中炸开!将她所有的思维、所有的恨意、所有的恐惧,瞬间炸得粉碎!只剩下空白一片的、无法置信的惊涛骇浪!
他记得!他清清楚楚地记得!那个雨夜!那条后巷!她颤抖着倒在他伤口上的、独一无二的祖传药油的味道!他不是把她错认成阿阮!他……他记得是她!是苏暖!
巨大的震撼如同海啸,瞬间席卷了她!所有的委屈、所有的愤怒、所有的被欺骗感,在这一刻,被这声裹挟着血腥和雨夜记忆的“记得”,冲击得七零八落!一个更加荒谬、更加冰冷、却也更加恐怖的猜想,如同毒藤般瞬间缠绕住她的心脏——他明明记得是她!却还要那样对待她?!为什么?!
刀疤脸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厉云霆那充满诡异力量的眼神惊得动作一滞!太阳穴上的枪口微微松动了一瞬!
就是现在!
“动手!!” 一个更加冷酷、更加威严、如同毒蛇般冰冷的声音,毫无预兆地从头顶洞口上方传来!
是厉振邦!
他不知何时己经亲自赶到了洞口边缘!居高临下,如同俯瞰蝼蚁的帝王!他手中没有枪,只有那根通体漆黑、顶端镶嵌着硕大猫眼石的手杖,在探照灯光下泛着幽冷的光泽!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深沉的、掌控一切的阴鸷!
随着他一声令下!
“砰!”
一首用枪指着厉云霆的那个彪形大汉,没有丝毫犹豫,猛地扣动了扳机!目标不是致命要害,而是厉云霆那条没有受伤的腿!
子弹带着灼热的气浪,狠狠洞穿了厉云霆的大腿外侧!
“呃啊——!!!”
一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凄厉、更加绝望的惨嚎,猛地从厉云霆口中迸发!他攥住苏暖手腕的手瞬间脱力!身体如同被折断的枯木,猛地向后倒去!鲜血如同泉涌,瞬间染红了他身下的腐叶!
“云霆!” 厉振邦那冰冷的声音里,竟然带上了一丝虚伪至极的、痛心疾首的“关切”,“你这又是何苦!为了一个处心积虑害你的毒妇!”
“带走!” 厉振邦的手杖猛地指向下方,声音冷酷无情。
刀疤脸瞬间反应过来!眼中凶光大盛!他不再废话,太阳穴上的枪口再次死死顶住!另一只手如同铁钳般,粗暴地抓向苏暖胸前那个鼓起的、藏着解药金属盒的口袋!
“不——!!!” 苏暖发出绝望的嘶吼!用尽全身力气挣扎!指甲狠狠抓向刀疤脸的手臂!
然而,力量的悬殊是绝对的!
“嗤啦!”
一声布帛撕裂的脆响!
苏暖胸前单薄的衣衫被刀疤脸粗暴地撕裂!那个冰冷的、散发着寒意的黑色金属盒,瞬间暴露在刺眼的探照灯光下!
“拿来吧你!” 刀疤脸眼中爆发出贪婪的狂喜,大手狠狠抓向那个盒子!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冰冷金属盒的千钧一发之际——
“咻——!!!”
一道尖锐到撕裂空气的破空厉啸,带着一种令人灵魂颤栗的死亡气息,毫无预兆地从潭底黑暗的某个角落——那堆被苏暖之前推到一边的、破烂家具的阴影深处——暴射而出!
快!快如闪电!狠!狠辣绝伦!
目标——刀疤脸那只抓向解药盒的手腕!
“噗嗤!”
一声令人头皮炸裂的、利器贯穿血肉筋骨的闷响!
刀疤脸甚至来不及发出惨叫!他只感觉手腕处传来一阵无法形容的、瞬间摧毁所有神经的剧痛和冰凉!他那只伸出的手,连同半截小臂,竟被一道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寒芒——齐腕斩断!
断臂带着喷溅的鲜血,在空中划出一道凄厉的弧线!
“呃……啊——!!!”
半秒钟后,刀疤脸那惊天动地的、混合着剧痛和极度恐惧的惨嚎,才如同被掐住脖子的公鸡般,凄厉地炸响在死寂的潭底!他握着断腕踉跄后退,鲜血如同喷泉般狂涌!
变故陡生!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血腥而诡异的袭击惊呆了!
就连冷酷如厉振邦,瞳孔也猛地一缩!
苏暖也被这近在咫尺的断臂和喷涌的鲜血吓得魂飞魄散!但求生的本能让她在巨大的惊骇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她猛地扑倒在地,不顾一切地用身体护住那个从刀疤脸断手中掉落的、滚在腐叶泥浆里的冰冷金属盒!同时,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雷达,死死射向寒芒射出的黑暗角落!
那里!破烂家具的阴影里!
一个如同鬼魅般的高大身影,缓缓地、无声无息地站了起来!
他全身包裹在深灰色的、仿佛能吸收光线的特殊作战服中,脸上戴着一个只露出冰冷双眼的金属面罩。他的手中,握着一把造型奇特、闪烁着幽暗寒光、刃口还在滴血的……弧形腕刃!
他站在那里,如同从地狱深渊爬出的死神,冰冷的目光扫过惨嚎的刀疤脸、惊骇的彪形大汉,最终……落在了洞口上方、脸色铁青的厉振邦身上!
空气瞬间凝固!只剩下刀疤脸撕心裂肺的惨嚎和厉云霆痛苦压抑的喘息!
厉振邦死死盯着那个突然出现的、如同死神般的灰衣人,握着黑檀手杖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他的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将对方生吞活剥!
“阁下是谁?!” 厉振邦的声音冰冷刺骨,带着滔天的怒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敢管我厉家的闲事?!”
灰衣人没有任何回应。只有那双露在面罩外的眼睛,冰冷、漠然,如同万载寒冰。他缓缓抬起那只滴血的腕刃,冰冷的刃尖,无声地指向了洞口的厉振邦!
挑衅!赤裸裸的挑衅!
“找死!” 厉振邦眼中杀机暴涌!他猛地一挥手!
“开枪!杀了他们!” 他对着下方剩余的彪形大汉和洞口上方的手下厉声咆哮!
下方的彪形大汉如梦初醒,眼中凶光一闪,枪口瞬间调转,对准了那个神秘的灰衣人!
洞口上方,更多的枪口探出,锁定了潭底!
枪声即将爆响!杀戮一触即发!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死亡瞬间——
“轰隆隆隆——!!!”
一阵沉闷到仿佛大地心脏跳动的巨响,毫无预兆地、由远及近地从地底深处传来!整个潭底开始剧烈地、如同筛糠般摇晃起来!
“咔嚓!轰隆!”
头顶洞口边缘,一块巨大的、风化的岩石,在剧烈的震动中轰然断裂!裹挟着泥土和断木,如同陨石般朝着潭底——朝着苏暖、厉云霆和那个灰衣人所在的位置——狠狠砸落下来!
天崩地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