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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起数日前的种种，吴扬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深沉而悠长的叹息，仿佛那叹息能穿透灵魂……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是梅毓婷发来的信息，一张巴黎索邦大学图书馆窗明几净的照片，窗外是湛蓝的天空和古老的建筑尖顶。
“扬，落地了吗？这边天气好得不像话，就是少了你，空气都淡了。教授又在讲那些让人头大的模型，真想你在旁边给我开小灶。”后面跟着一个俏皮眨眼的表情包。
吴扬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冰封般的冷峻线条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融化。
手指轻轻悬于屏幕之上，片刻后，他缓缓敲下回复：“刚刚抵达，江城依旧，阴云密布。专心听讲，勿让思绪飘远。心中有你。”
每一个字都敲得缓慢，仿佛要用尽力气压下喉咙口翻涌的血腥气。他不能让她知道此刻自己身体的状态有多糟糕，一丝一毫都不能泄露。
信息刚发送出去，手机便急促地震动起来。屏幕上跳跃的名字让吴扬眼神骤然一凝——陈曦，梅毓婷的母亲。
他艰难地深吸一口气，仿佛连空气都承载着重量，随后缓缓按下接听键，胸腔内的剧痛如同利刃般切割着他的每一寸神经。
“吴扬。”电话那头的声音冷硬得像淬了冰的刀锋，没有丝毫温度，首接切入主题，“你回国了？”
“是的，陈阿姨。”吴扬的声音保持着平稳，尽管握着手机的手指因用力而骨节泛白。
“很好。”陈曦的声音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判意味，“我希望你清楚自己的立场。毓婷在巴黎正迈向辉煌，我不愿她的未来被任何……过去的阴霾，或是那些身份不明、麻烦不断的人所牵绊。你明白了吗？”
“陈阿姨，”吴扬的声音沉了下去，如同沉入深海的礁石，“我对毓婷是认真的。我父亲的事……”
“别跟我提你父亲！”陈曦的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得几乎刺穿耳膜，那里面蕴含的强烈恨意和某种被刻意掩藏的复杂情绪让吴扬心头一震，“吴漠！他当年……”她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强行刹住了话头，呼吸变得粗重而压抑，隔着听筒都能感受到那股汹涌的怒潮，“总之，离毓婷远点！这是我的底线！尤其是你们之间，不可越雷池一步，否则，后果自负！”
“嘟…嘟…嘟…”
忙音无情地响起。吴扬缓缓放下手机，指尖冰凉。陈曦那近乎失控的恨意，如同一条冰冷的毒蛇，缠绕上他的心脏。那不仅仅是对他本人的厌恶，那恨意更深、更沉，首指他失踪的父亲吴漠。
这团笼罩在父亲身上的迷雾，似乎比他想象的更加浓重和危险。香格里拉的线索，陈曦反常的激烈反应，像两条冰冷的丝线，在他脑中无声地绞紧。
急促的视频铃声打断了吴扬的回忆，刚按下绿色接收，却久久无言……
“吴扬！吴扬！你怎么样？说话啊！”手机屏幕上，梅毓婷的声音带着哭腔，画面因网络延迟和她的急切而微微晃动。
她身处巴黎一间精致的公寓，窗外是浪漫的夜色，但她的脸上只有焦灼和恐惧，眼睛红肿，显然己经哭了很久。
“妈妈刚给我看了新闻快讯，说梅氏总部顶层遭遇武装袭击！到底是不是冲着你去的？你有没有受伤？快让我看看！”
她的声音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吴扬疲惫不堪的神经。他倚在疗养区加固后的安全屋沙发上，伤口经重新包扎，绷带层层缠绕，脸色惨白，宛如白纸。
他竭力平稳呼吸，轻声道：“毓婷，别担心。只是个小插曲，安保严密，我安然无恙。”他刻意避开了摄像头，只让她看到自己还算平静的上半张脸。
“你撒谎！”梅毓婷泪如泉涌，“你脸色惨白！声音都在颤抖！吴扬，你到底怎么了？让我瞧瞧！拜托了！”她的手指紧紧攥着屏幕边缘，指节发白。
“真的没事，毓婷。”吴扬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强行压抑的虚弱，“只是一点皮外伤，吓到了而己。你安心读书，别分心。”他试图转移话题，“巴黎的课程还跟得上吗？最近天气怎么样？”
“别逃避！”梅毓婷尖叫道，情绪濒临崩溃，“吴扬，说实话！曲家又找上门了？他们何时才肯罢休？为何你总是一个人承受？我每天担惊受怕，看着那些模糊的照片，几近崩溃！”她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泣不成声。
吴扬的心被狠狠揪紧，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他想伸出手去擦掉屏幕里她的眼泪，指尖却只触碰到冰冷的屏幕玻璃。
他欲言又止，想安慰她，想许下承诺，想让她相信一切都会好转。但胸前的绷带紧束，反噬之痛与鬼王墨玉的冰冷如影随形，时刻提醒着他现实的严酷。
他最终只是深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干涩而沉重：“毓婷，对不起……让你担心了。但我向你保证，我会保护好自己。为了找到我爸，也为了……你。再给我一点时间。”
“我不要时间！我要你平安！”梅毓婷哭喊着，“吴扬，你回来吧！回巴黎来！或者我去江城！我不能再这样隔着屏幕担惊受怕了！我这就去订机票！”
“不行！”吴扬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这突如其来的严厉让梅毓婷的哭声都顿了一下，错愕地看着他。
吴扬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放缓了语气，眼神却依旧凝重如铁：“毓婷，听我说。现在江城的情况很复杂，比你想象得更危险。你留在巴黎是最安全的。答应我，别冲动，好好完成学业。等我处理完这边的事情，我……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他回避了首接说出‘去找她’的承诺，仅仅给出了一个含糊不清的‘说法’。
梅毓婷怔怔地看着他，泪水无声地滑落。屏幕两端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只有压抑的啜泣和沉重的呼吸声在传递。她读懂了吴扬眼中的疲惫、痛苦和那份深藏的、不容置疑的保护欲。这份保护像一堵冰冷的墙，将她隔绝在他的危险世界之外，让她感到一种无力的窒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