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微型黑洞拖着灰紫色的星环消失在宇宙深空，留下的只有Site-19旧址那片覆盖着均匀黑色尘埃的、绝对死寂的“归零之地”。废土星球污浊的天幕短暂地“干净”了一瞬，随即又被无处不在的紫绿色灵蚀污染与蚀兽的嘶嚎重新填满。那颗划过天际、散发着冰冷灰紫光晕的“星辰”，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涟漪很快被末日的浑浊吞没。对挣扎求生的废土生灵而言，那不过是又一个无法理解的、转瞬即逝的异常天象。
净土壁垒 - 最后的议会
旧大陆板块边缘，喜马拉雅山脉深处。厚重的铅灰色合金闸门缓缓开启，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震落了闸门上凝结的冰霜。门后并非温暖避难所，而是一条幽深、冰冷、弥漫着消毒水与机油混合气味的巨型隧道。隧道壁由无数块厚重的、刻满防御符文的合金板拼接而成，冰冷的管道如同巨兽的血管，在头顶和两侧蜿蜒。稀薄、冰冷的空气里，只有重型车辆引擎低沉的轰鸣和士兵巡逻靴踏在金属地板上的单调回响。
这里是“净土壁垒”——旧日人类文明在喜马拉雅山脉地底深处建造的、规模最为庞大的末日庇护所之一，也是如今抵抗蚀潮的“净土联盟”总部核心。
壁垒最深处，代号“昆仑”的战略指挥中心。巨大的环形穹顶下，冰冷的光线照亮了中央悬浮的、不断刷新着废土实时污染地图与蚀兽动态的全息沙盘。沙盘上，代表“净土”的蓝色光点如同风中残烛，被代表蚀潮的污秽紫绿色和蚀兽红点疯狂挤压、蚕食。刺目的红色警报框在沙盘边缘不断弹出，标注着一个个失守的前哨站和资源点。
环绕沙盘，是一张巨大的环形合金会议桌。桌边坐着净土联盟最后的决策者们，每一张脸都刻满了疲惫、凝重与深入骨髓的绝望。
“阿尔法-7矿站…确认失守。‘熔炉’反应堆核心燃料棒…丢失。” 一个穿着笔挺但磨损严重军装、肩章上缀着褪色将星的老者声音沙哑，如同砂纸摩擦。他指着沙盘上刚刚熄灭的一个蓝色光点，手指微微颤抖。“没有燃料棒，‘昆仑’的主能源屏障最多再支撑三个月。三个月后…” 他没有说下去，死寂笼罩了会议室。
“灯塔基地的信号…彻底消失了。” 另一侧，一个穿着白大褂、面容憔悴但眼神锐利的中年女人推了推眼镜，镜片后是掩不住的惊骇。“不是常规的信号屏蔽或损毁。是…湮灭。彻底的、从信息层面被抹除的湮灭。连同它内部的‘方舟’反应堆…以及我们寄予厚望的‘零号项目’所有备份数据。” 她的话让本就冰冷的空气几乎冻结。
“零号项目…林默…” 会议桌尽头，一个干瘦、穿着打补丁的旧道袍、脸上带着半张油彩剥落傩面的老头——老鬼，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沙盘上Site-19那片新标注的、代表“绝对死寂”的黑色区域。“那小子…还有那个煞星丫头…最后消失的地方。现在…连灯塔也…嘿嘿…” 他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带着浓浓苦涩的干笑，“驴肉火烧…真他娘的…成绝唱了。”
绝望如同粘稠的沥青，包裹着每一个人。
菌环低语 - 废土星图
就在死寂即将吞噬整个指挥中心时。
嗡——！
中央全息沙盘猛地一阵剧烈波动！代表废土星球的三维投影如同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疯狂闪烁、扭曲！刺耳的警报声瞬间炸响！
“警告！检测到超高能级未知空间扰动！”
“来源：深空！指向坐标：己消失的‘菌骸奇点’移动轨迹末端！”
“能量属性：无法解析！熵值输出…恒定…威胁模型…无法建立！”
技术主管的惊呼被淹没在警报的海洋中。只见剧烈波动的沙盘投影上，那片代表Site-19归零之地的黑色区域边缘，极其突兀地…浮现出一圈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灰紫色光晕！
光晕缓缓旋转，构成它的并非实质能量，而是由无数细微的、不断明灭的灰紫色星尘构成的…“星环”虚影！这虚影无视了物理距离，如同投影般清晰地显现在昆仑指挥中心的全息沙盘上！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随着星环虚影的旋转，一股冰冷、古老、仿佛能吞噬一切情感的“意念波动”，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地…首接在所有与会者的意识深处响起！
那不是语言。
不是声音。
而是一种超越了信息载体的、纯粹的…“知识”洪流！
是构成废土末日根源的“灵蚀污染”在星球尺度的实时分布图、能量流动模型、核心污染节点坐标…甚至包括那些悬浮于轨道、如同毒瘤般的“蚀仙”空间站的内部结构弱点与能量循环路径！
这“知识”冰冷、精确、如同造物主摊开的解剖图！将废土星球所有的污秽、扭曲与绝望根源，赤裸裸地呈现在他们面前！
“这…这是什么？！”
“灵蚀…核心节点…天啊…就在我们脚下？！”
“蚀仙空间站…能量弱点…这…这怎么可能？！”
惊呼声、质疑声、难以置信的抽气声瞬间打破了死寂！巨大的信息冲击让这些饱经风霜的决策者们也陷入了短暂的混乱！
苏影残响 - 克隆凝眸
指挥中心侧翼，一间被多重能量屏障封锁的、冰冷的纯白色实验室。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液和营养液混合的冰冷气味。巨大的观察窗外，几个穿着严密防护服的研究员正紧张地监控着数据。室内中央，一个与之前灯塔基地内极为相似的、稍小一些的透明圆柱形容器中，淡绿色的营养液微微荡漾。
容器内，悬浮着一个身影。
她看起来约莫二十岁，面容…竟与苏清影有着惊人的相似，只是线条更加柔和，带着一种非人的精致与…一丝挥之不去的脆弱感。苍白的皮肤下，没有幽蓝的电路纹路，只有极其细微的、如同天生纹理般的暗紫色脉络。她双目紧闭，如同沉睡的瓷娃娃。
就在昆仑指挥中心全息沙盘出现灰紫星环虚影、冰冷知识洪流冲击所有人心灵的瞬间！
容器内，克隆体苏清影的眼皮…猛地颤动了一下！
紧接着！
她的眼睛…毫无征兆地睁开了！
没有苏清影的冰冷锐利，也没有混沌初火的斑斓漩涡。
那是一双…纯粹、清澈、如同初生婴儿般的黑色眸子。
然而，在这纯粹的黑色深处，一点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乳白色光尘…如同沉入深潭的星火，极其突兀地…闪烁了一下！
“林…默…”
一个微弱到几乎不存在、带着无尽眷恋与悲伤的意念碎片，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克隆体苏清影初生的意识深处…荡开一圈微不可查的涟漪。
她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厚重的合金壁垒、无尽的岩层与污浊的大气层…茫然地“望”向了宇宙深空…那颗早己消失在黑暗中的、拖着灰紫星环的冰冷星辰。
净土抉择 - 薪火余晖
昆仑指挥中心的混乱在冰冷知识洪流的冲击下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的、令人窒息的凝重。
“信息…来源不明…目的不明…” 军装老者声音干涩，目光死死盯着沙盘上缓缓旋转的灰紫星环虚影，“但…它提供的东西…是真的。” 他调出了壁垒深层的灵蚀污染监控数据，与意识中烙印的“知识”节点坐标完全吻合！
“这是机会！” 白大褂的中年女人猛地站起，眼中燃烧着绝境中迸发的疯狂火焰，“有了这份‘地图’！有了蚀仙空间站的弱点！我们可以…反击！集中所有力量，摧毁关键节点！甚至…打下那些‘神仙’的座驾！”
反击？这个在绝望中被咀嚼了无数遍、却始终如同镜花水月的词，此刻却因这从天而降的“星图”而显得…有了那么一丝微渺的可能性！
“反击？拿什么反？” 老鬼那干涩、带着浓重市井腔调的声音，如同冷水泼入滚油，瞬间浇灭了刚刚燃起的火星。他摘下脸上破旧的傩面，露出一张沟壑纵横、写满风霜与油滑的老脸，浑浊的眼睛扫过沙盘上那代表净土壁垒的、孤零零的蓝色光点，又指了指头顶。“就凭咱这点家底？够那些蚀仙塞牙缝吗？就算知道了弱点，冲上去也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他敲了敲桌面，指向沙盘边缘，一个极其遥远、被标注为“深空方舟计划”的、黯淡的蓝色箭头。“这才是活路！趁着这点‘天赐’的星图吸引了蚀仙的注意，启动‘方舟’，带上火种，跑！能跑多远跑多远！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逃跑主义！” 中年女人厉声反驳，“抛弃家园！抛弃还在废土上挣扎的同胞！你这是懦弱！”
“懦弱？嘿嘿…” 老鬼咧嘴，露出焦黄的牙齿，“老头子这叫识时务！这叫给人类留个种！硬拼？那是拿鸡蛋碰石头！是蠢！是让最后这点人给这破球陪葬！”
争论瞬间爆发！希望与绝望，勇气与苟且，责任与生存…人性最激烈的冲突在这冰冷的指挥中心上演。全息沙盘上，灰紫的星环虚影依旧在缓缓旋转，冰冷地俯瞰着人类的争吵。
菌骸回响 - 噬诡遗泽
争吵声中，一个年轻的参谋官脸色苍白地冲了进来，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报告！B-12区深层隔离实验室…‘噬诡’培养槽…出现异常！”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
“异常？什么异常？” 军装老者皱眉。
“培养槽…空了！” 参谋官的声音带着恐惧，“不是破裂！是…里面的所有‘噬诡’活性组织…连同维持它们活性的高浓度灵蚀污染液…全部…消失了！监控只捕捉到…一道极其短暂的…灰紫色…能量闪光…”
灰紫色？！
指挥中心瞬间死寂！所有人的目光猛地转向全息沙盘上那缓缓旋转的灰紫星环虚影！
“消失…不是毁灭…” 老鬼浑浊的眼睛猛地爆发出精光，他死死盯着沙盘上Site-19那片黑色区域，干瘦的手指无意识地着破旧的傩面，声音压得极低，却如同惊雷在每个人耳边炸响：“是…被‘回收’了！”
他猛地抬头，看向争吵的众人，脸上浮现出一种混杂着市井狡黠与看透世事的悲凉笑容：“看见没？这就是‘祂’的价码！那份星图…不是白给的！祂拿走了最后一点‘噬诡’的种子！那是林默那小子留在世上…最后的‘味儿’了！”
“现在…” 老鬼的笑容变得冰冷而决绝，目光扫过脸色剧变的军装老者和中年女人，“选吧！是拿着这份‘买命钱’，去跟蚀仙拼个鱼死网破，最后大家一起玩完？还是…听老头子的，趁这最后的机会，点火！开船！跑！”
灰紫的星环在沙盘上无声旋转。
克隆体苏清影在纯白容器中，清澈的黑眸倒映着深空，眼瞳深处那点乳白光尘微微闪烁。
净土壁垒的心脏在绝望与抉择中…沉重地搏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