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种种变故,让卡萝这种主动追寻故事的人都有些不能理解了,明明是她在追逐故事,怎么感觉大伙都一幅明白了的样子就自己不明白?
那边阿诺德在战斗,这边卡琳一脸沉重。
然后她就看见了,触手握着的小小的圣剑。突然绽放出无限的光芒,剑仿佛在一瞬间叩打的无数倍,让卡萝不由得双眼流泪,她仍然瞪大眼睛看着这个技能。然后发现这把剑,好像和小镇的地形重叠了。
听到了“剑解”那两个字之后,她懵了。
“卡琳!!!!”
不需要她叫喊。瞬间,她又被卡琳抱了起来。然后她就感觉自己被车撞了。卡琳以一种卡萝的身体都有些难以承受的速度逃离了小镇。
卡萝突然深刻的理解到什么叫做内伤。
但,没有那么多理解的富余。她就看到那巨大的光剑砸落,而阿诺德, 虽然手持巨剑,此刻显得是何等的渺小。
但他巨剑迎了上去,卡萝还以为阿诺德也会使用名为“剑解”的技能,但并没有,他就是那么迎了上去,没有丝毫犹豫,没有丝毫胆怯,迎了上去。
她的听觉被摧毁了,甚至短暂的时间内陷入了眩晕的状态,这还是吟游诗人本身具备冲击抵抗的能力,这绝对是超越卡萝见过的任何程度的碰撞,足以摧毁一切的力量四处扩散。
卡琳护在她的身前,击碎了蔓延而来的冲击波,以及夹杂在冲击波当中的各种物体……牢牢的护住了卡萝。
然而,即便是卡琳也没能注意到的,一枚细小的碎屑。卡萝自己也没能注意到的碎屑,划破了卡萝的手臂。
“英雄!前所未有的英雄!”当光芒和冲击都散去的时候,卡萝看到了那正在被破灭的庞大身躯,还有几乎化为废墟的小镇。
堕落君王大笑着:“可惜!可惜我不是最强大的时候!如果在那个时候,就能够遇见你的话,大概能够来一场,让所有人都满足的战斗……而不是苟延残喘的依靠流·苏德的力量来和你决斗!我满足了!”
像是落幕的枭雄一样,说着这样的话,卡萝不由得心生敬佩,然而……
“哈哈哈!骗你的!你们这些人都是如此,当你流·苏德如此愚蠢!你也是如此愚蠢!你们这些人类,都是如此愚蠢!哈哈哈!”
发出了恶毒的,仿佛奸计得逞般的笑容。
阿诺德的表情终于发生了变化,他猛然看向卡萝。
而卡琳这时候仿佛也意识到了什么,她僵硬的转过身,看着卡萝。
“你们,你们看着我干什么?”卡萝愣住了,看着卡琳的表情,看着那边的阿诺德急速靠近这边。
卡萝终于低下了头。
她看到了,自己的手臂上,流淌着鲜血的手臂上,长出了一只,黑色的触手。
“……不!不!”
卡萝在来到这个镇子之后,第一次直面了这个世界最为真实的恶意,在之前,堕落君王就试图偷袭杀死自己。但,此刻,她真正触碰到了恶意。
她真正的认识到了,这个世界的恐怖之处。金色的古灵树不算是好人,但也不算是坏人,它强大,却又不算是邪恶。因此,她好歹能够进行对话,但堕落君主不是这么一回事儿。
它直接释放了卡萝能够想象的最大的恶意。
触手说话了。
在阿诺德刚刚来到自己面前的时候,在卡琳似乎打算出剑的时候。
“没用的。”卡萝的另外一只手上也长出了触手,“没用的,当年流·苏德的故事,我打算重新给诸位演绎一遍。”
恶心的触手凝聚出人脸,对着寄生的对象,卡萝。露出了恐怖的笑容:“您是吟游诗人吧?我想这会是让您非常感兴趣的故事,关于四百年前,被埋葬的历史。”
“堕落君王,你最好从卡萝身上出来。”阿诺德看着那扭动的触手,他身上如龙鳞般的肌肉显现出来,显然,他在压抑着他的愤怒,“否则,我发誓,耗尽此生,我也要覆灭魔界。”
“覆灭魔界?哈哈哈!”堕落君王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你只管去覆灭好了,英雄,那种东西,对我来讲没有意义啊,我是神明诞生之时就存在的原初的恶,不是我归属于魔界,而是因为我们这类存在,才有了魔族的崛起……不好意思,这不是我想要讲述的故事,这位吟游诗人,你是否有些不耐烦了?”
卡萝颤抖着,恐惧,愤怒,恶心……种种情感涌上她的心头,她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的命运会走向何方,但,她冷静下来了。
这或许是人到了最危机的关头,肾上腺素过度的分泌所导致的,尽管她的身体在颤抖,但她真的冷静下来了。
很冷静,比任何时候都要冷静。
她坐了下来,直视自己手上的触手:“那你不妨说来听听,我本来就是为了这个故事才来到这里的。”
触手僵直了一下,它又一次笑起来:“哈哈哈!这就是吟游诗人吗?果然是很有意思的职业,我以前没有寄生过你们这个职业真是一个巨大的错误!你们这种人很有意思啊!”
“你会因为我有意思而放过我吗?”
“你要问问两位英雄是否愿意放过我。我这可算是在绝望中挣扎,小姑娘。”堕落君王这样说。
阿诺德压下自己的愤怒:“我可以保证放你离开。”
“我不相信别人的话。”堕落君王直接否定了这种说法,“而且,就算是真的,又怎么样呢?你就算消灭了我,作为神明的恶,一段岁月之后,我又会复苏。作为不死的生命,我更喜欢!看到你们的悲痛和绝望啊!如流·苏德身为勇者的大义不得不杀死自己的爱人,又如他被自己自私的愿望所侵蚀,以自己圣剑的残骸为基准,留存了我部分的血肉,企图依靠我不死的特性,试图重新复活自己爱人的丑陋——真是太棒了!”
堕落君王那拟人化的脸上露出了从未有过的满足表情:“那样的善,那样的恶,那样的扭曲,以至于我被消灭的这四百年都念念不忘!英雄,屠龙英雄阿诺德!你是否怀抱那样的爱?你是否怀抱那样的恨?却又是否,是否会做出和流·苏德同样的选择?
八年前,你因为那个女人的请求,意识到了我的存在,斩断了圣剑之灵和圣剑的联系,断绝了流·苏德最后的希望,让名为玛娜的少女解放了人生。却又因为所谓的善,所谓的仁慈——没有杀死那位少女,以至于招徕今天的恶果。”
触手张牙舞爪,它如此放肆,如此嚣张:“如今的你!又是什么感受?!是否恨不得一剑斩断时间,回到过去!杀死那个时候愚蠢的自己?是否有这样令人愉悦的悔恨?!”
“故事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人类的恶,人类的丑陋!人类的扭曲!!这样的扭曲!我简直是——爽到不行啊!!!”
这是一个疯狂的,和人类认知不同的生物。无限的生命,不死的生命,恶的集合,扭曲的极致。它所要的不是财富,不是权力,不是力量,也绝非智慧。它想要的,仅仅是扭曲。
“做出选择吧!英雄!我的生命和这位少女相连!如果要消灭我,就要杀死这个少女!”触手如此的嚣张。
但这并非是最令人恐惧的:“而你,只有三天时间!英雄!三天之后,她会彻底成为我,成为我的一部分!到了那个时候,你就算是想要做什么,也晚了!不过,你也没有什么能做的,哈哈!哈哈哈哈!!!!”
难听的笑声,敲打在每个人的心头,而那触手,竟然逐渐枯萎:“在那之前,给你们一点时间好了。人类越是有着爱,人类便越发煎熬。这可真是太棒了!这可真是,绝妙的美味!!”
触手从卡萝手上掉落。她仿佛没有受伤的样子,但……
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卡萝,我……”卡琳想要说点什么。
卡萝只是摆了摆手,“不要把责任揽在自己头上。”她直接打断了卡琳要说的话,“这件事情,说到底是我太狂妄了,以至于自讨苦吃罢了。你已经尽力保护我了,这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随后,她郑重的看着阿诺德:“阿诺德,你和我来一下。卡琳拜托你先帮忙搜救一下镇子里的民众,应该有不少人受到了波及,可能有生命危险,如果救援及时的话,应该还有救。”
她很冷静,阿诺德沉默的跟着她。
两人一路来到了玛娜带着她们来过的山顶。
卡萝问:“玛娜,死了吗?”
“随着剑解,死去了。”
生命真的很脆弱,早上还在和自己谈笑的玛娜,那个酒量不行还醉酒的少女,就那么死去了。
“生命,真的很脆弱啊。”卡萝叹了一口气,“这个世界比我想象中危险很多,阿诺德你到底是跨越了多少事情,才能够变得像是如今这样强大呢?我对你越发敬佩了哦~”
“卡萝……”
“动手吧,阿诺德,虽然早就料到可能会在冒险中死去,但,如果变成了怪物再死,那也太丑陋了,趁着我还是人,杀死我。可以吗?那位堕落君王的话不可信,他说三天,搞不好是三个小时?我或许应该庆幸不是三分钟……没有立刻变成那样的怪物,挺好的。”
少女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混着她的泪水。
“所以,动手吧。阿诺德。不要让我蒙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