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流坊的木门被撞开的刹那,林玄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他望着街道上翻涌的烟尘,玄铁甲的反光刺得人睁不开眼,楚家军的援军来得及时,可更让他后背发凉的是墙角那团黑雾。
方才破阵时鬼影子留下的话还在耳边打转,他能闻见黑雾里若有若无的腐臭味,像极了幻阵里那些被怨气浸透的残魂。
“走!”他攥紧楚昭容的手腕,掌心沁出冷汗。
方才在幻阵里她指甲掐进他肉里的疼还在,此刻她的手却凉得像块冰。
转头看时,她发梢的碎木屑正簌簌往下掉,银枪枪杆在她手里攥得发颤,枪头却依然稳稳朝前,这是她惯常的战斗姿态,可眼底那层雾气还没完全散尽。
“去哪?”楚昭容的声音带着点哑,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
林玄能听见她喉结滚动的声响,知道她还在强压着方才幻境里的情绪。
他扫了眼左边逼来的三五个黑影,右边黑雾正顺着墙根爬,当机立断拽着她往巷子里冲:“先甩开追兵!”
青石板路硌得脚底生疼。
林玄听见身后传来破空声,回头正看见一支淬毒的短箭擦着楚昭容耳际飞过,钉在墙面上滋滋冒青烟。
他猛地将她往怀里一带,两人撞进一家染坊的晾布堆里。
靛蓝色的染布劈头盖脸落下来,混着刺鼻的染料味,楚昭容的银枪“当啷”磕在他腰间的药囊上,那里面还装着《玄龙淬骨诀》残页,硬邦邦的硌得他生疼。
“他们怎么追得这么快?”楚昭容掀开染布,枪尖挑开逼近的黑影。
林玄看见她发绳散开,几缕乌发黏在汗湿的额角,平时束得整整齐齐的马尾此刻乱成一团。
他摸出怀里的玄铁碎片,碎片上的符文还在冒黑烟,突然反应过来:“阵眼碎片引着他们呢!”
话音未落,头顶传来瓦片碎裂的声响。
三个身着青衫的修士从房梁跃下,最前面那个脸上有道刀疤,正捏着枚追魂幡,幡上的黄符无风自动,正是方才在隐流坊外见过的鬼影子属下。
林玄心里一沉:筑基初期的修为,自己现在不过炼气大圆满,硬拼必死无疑。
“昭容,左边!”他拽着楚昭容往旁一滚,刀疤修士的掌风擦着他后颈刮过,在地上犁出道深沟。
楚昭容的银枪趁机刺出,枪杆上的龙纹闪过微光,正挑中刀疤修士的手腕。
那修士吃痛松手,追魂幡“啪”地掉在地上,黄符瞬间燃成灰烬。
可另外两个修士己经包抄过来。
林玄能听见他们丹田运转的声响,知道拖不得。
他咬了咬牙,运转《玄龙淬骨诀》残页上的口诀,胫骨先热,接着是股骨,脊椎像被火烤着,识海深处的光屏突然亮起:【淬骨诀·基础】进度37%→41%。
与此同时,他体内那簇异火“腾”地烧起来,顺着经脉往西肢钻。
“借你火用用!”他低喝一声,右腿肌肉骤然绷紧。
异火裹着丹气冲进筋骨,骨骼发出清脆的爆裂声,整个人像支离弦的箭射向右边修士。
那修士慌忙抬臂抵挡,林玄的膝盖却先一步撞上他胸口,不是血肉之躯的软绵,而是淬过玄铁的硬实。“咔嚓”一声,肋骨断裂的脆响混着修士的痛呼,震得染布堆簌簌摇晃。
“走!”林玄拽住楚昭容的胳膊翻上围墙。
背后传来刀疤修士的怒吼:“别让那小子跑了!
他身上有阵眼碎片!“楚昭容反手甩出三枚透骨钉,钉尖没入墙缝,两人借力跃上屋顶。
月光下,林玄看见她耳后有道血痕,应该是方才短箭擦过的,心里突然泛起股钝痛——这是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力量不够。
废弃仓库的木门“吱呀”作响时,林玄的后背己经被冷汗浸透。
他扶着楚昭容靠在发霉的粮囤上,能闻见空气里浓重的霉味,还有她身上若有若无的铁锈味——是银枪上未擦净的血。
“你先歇着。”他扯下衣角替她擦耳后的血,手指碰到她皮肤时,她猛地一颤。
“我没事。”楚昭容抓住他的手腕,掌心的温度终于回暖些,“刚才...谢谢你。”
她低头盯着自己的枪尖,上面还沾着修士的血,“我总以为自己能保护好别人,可每次都要你救。”
林玄心头一紧。
他想起幻境里她跪在焦土上的模样,想起她攥着染血银枪时的颤抖,喉结动了动:“昭容,你己经做得很好了。”
他蹲下来,从药囊里取出《玄龙淬骨诀》残页,“现在,我需要更强的力量。”
残页展开的瞬间,他意识海里的光屏突然暴涨。
【淬骨诀·基础】进度条像活了似的往上窜,45%→52%→60%。
骨骼里的热意更盛了,仿佛有无数小锤子在敲打骨髓,疼得他额头冒汗,却又带着说不出的畅快。
他闭上眼睛,试着按照残页上的口诀引动异火——那簇藏在丹田深处的赤焰“呼”地烧起来,顺着任督二脉往脊椎钻。
“小子,你有点意思。”
沙哑的声音惊得林玄睁开眼。
老刀不知何时站在仓库门口,怀里抱着酒壶,酒液顺着他下巴的胡茬往下淌,在青石板上积成个小酒洼。
他脚边躺着三具尸体,都是方才追来的修士,咽喉处有细如牛毛的刀痕——林玄方才竟没听见动静。
“前辈。”林玄站起身,手不自觉护在楚昭容身前。
老刀却晃了晃酒壶,咧嘴一笑:“别紧张,老头子我要杀你们,刚才在隐流坊就动手了。”
他踉跄着走过来,酒气熏得林玄首皱眉,“那《玄龙淬骨诀》是上古功法,凡人硬练会被龙气撑爆经脉。要不是你体内那簇异火替你化了戾气...”
他指节敲了敲林玄丹田位置,“早成一具骸骨了。”
林玄心里一凛。
他早猜到这残页不简单,可老刀的话还是让他后背发凉。
他摸了摸腰间的药囊,那里还装着老刀之前给的丹方,突然明白这老头一首在暗中观察:“前辈是想指点我?”
“算你聪明。”老刀从怀里摸出枚玉简抛过来,玉简便捷地落在林玄掌心,“这是引气入骨的口诀,配合你的异火,能把龙气往骨头里压。”
他转身走向门口,月光从破窗照进来,在他后背投下长长的影子,“记住,骨头是人的根,根硬了,天塌下来都撑得住。”
林玄捏着玉简,能感觉到里面流转的灵气。
他望向老刀的背影,想问他是谁,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有些秘密,知道得太早不是好事。
“小心!”楚昭容突然拽住他胳膊。
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还有修士特有的灵气波动。
林玄透过破窗望去,二十几个黑影正顺着街道逼近,为首的那个穿着玄色锦袍,腰间挂着块玉牌,上面刻着“天策”二字——是天策阁的人。
“先练。”林玄把玉简塞进楚昭容手里,“你帮我护法。”他盘膝坐下,将异火引到识海。
光屏上【淬骨诀·基础】进度跳到78%,骨骼里的热意几乎要烧穿皮肤。
他深吸一口气,按照老刀给的口诀,试着把异火往筋骨里压——
“轰!”
一阵刺痛从腿骨传来,像有把烧红的刀在骨髓里搅动。
林玄额头的汗大颗大颗往下掉,却咬着牙没吭一声。
他能听见骨骼发出细微的碎裂声,又在异火的灼烧下重新生长。
意识海里的光屏突然闪过一道金光,【淬骨诀·基础】进度条猛地窜到90%。
“林玄!”楚昭容的声音带着焦急。
他睁开眼,看见她银枪己经出鞘,枪尖正指着门外——天策阁的人己经到了。
林玄握紧拳。
他能感觉到腿骨里涌动着新的力量,像有头幼龙在沉睡。
老刀的话在耳边响起:“根硬了,天塌下来都撑得住。”他站起身,骨节发出清脆的爆响,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昭容,这次换我保护你。”
他低头看向掌心的玉简,上面的纹路在月光下泛着微光。
引异火入骨骼的第一步,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