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浸染着神都洛安的繁华。
工部侍郎府内,一间曾带给孙景明无尽屈辱的密室,此刻却成了他命运转折的起点。
他独自一人,面对桌上两样东西:一口沉甸甸的玄铁黑箱,以及一本由某种坚韧黑色兽皮缝制的厚重册子。
空气中弥漫着铁锈与陈旧皮革混合的怪异气味。
黑箱里,是厉家从【黑齿人市】缴获的十万下品灵石及魔道赃物,财富闪烁着又危险的光芒。
而旁边那本册子……
孙景明的手指颤抖着,只翻开几页粗粗一扫,后背瞬间便被冷汗浸透!那不是账簿,是足以点燃神都的滔天业火!
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十年间所有踏足过那片地狱的“贵客”——名字、官职、爵位、交易的“货物”种类与时间……每一个名字,都代表着一桩足以抄家灭族、身败名裂的惊天丑闻!
他甚至看到了几位同僚,以及……一位太子阵营的核心二品大员!
“催命符……这是赤裸裸的催命符啊!”他喉咙发紧,声音沙哑地低语。
厉家将此物交到他手上,用意昭然若揭:这是信任的交付,更是迫使他必须完成的终极“投名状”!他别无选择。
孙景明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几乎跳出胸腔的心脏。
他小心翼翼地将账册用数层特制防水油布层层包裹,如同捧着绝世凶器,郑重其事地贴身藏入怀中。
那箱灵石?
他只看了一眼便重重合上箱盖,分毫未动。
他太清楚了,这是厉家丢出的诱饵,更是试金石。此刻,保命和站队成功,远比贪图这点浮财重要万倍!
“备车!”他整理好官袍,努力压下声音里的颤抖,对门外沉声吩咐,“去三皇子府!”
……
胤王府邸,书房。
烛火跳动,将胤王的身影拉长,投在挂满山河舆图的书墙上,显得深沉而莫测。
他端坐于宽大的紫檀木书案后,指尖有节奏地敲击着冰冷的桌面,静静听着孙景明添油加醋却又不敢过分偏离事实的汇报。
当听到厉飞霜于白骨高台一剑斩杀三名塑命顶峰凶徒时,胤王狭长的凤目微微一眯,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激赏。
厉墨渊以命火威压震慑全场的手段,则让他缓缓颔首,流露出“此子可用”的考量。
而当孙景明战战兢兢地捧出那本被油布包裹的黑色册子时,胤王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真切的、堪称灿烂的笑容。
“好……好一个百巧阁!”他轻轻击掌,声音带着金属般的质感,“好一个厉家!”
他没有立刻去翻看册子,只是用指尖着那冰冷粗糙的兽皮封面,感受着其下蕴藏的腥风血雨。
目光转而落在额头触地、姿态谦卑到尘埃里的孙景明身上。
“孙爱卿,”胤王的声音平淡无波,仿佛在谈论天气,“依你之见,本王该如何‘使用’这份……厚礼?”
孙景明浑身一凛,头埋得更低:“雷霆雨露,俱是君恩!此等大事,微臣愚钝,岂敢妄议?唯殿下圣心烛照,自有乾坤独断!微臣……唯命是从!”
“呵呵,滑头。”胤王轻笑一声,听不出喜怒。
他起身,踱步至窗边,望着窗外神都犹如星河倒坠般的万家灯火,沉默了许久,书房内只剩下烛火爆开的细微噼啪声,压迫得孙景明几乎窒息。
良久,胤王才转过身,烛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阴影,声音低沉而清晰: “这本册子,是把双刃剑啊。用得好,可断我那位好大哥几条臂膀;用不好……”
他顿了顿,眼中寒芒一闪,“反倒容易割伤自己,甚至引得皇父不快。这神都洛安的水池里,能进去买‘货’的鱼,又有几条鳞片是真正干净的呢?”
孙景明连连叩首称是,心中对胤王这份洞悉全局的冷酷算计佩服得五体投地。
“所以,”胤王嘴角勾起一抹狐狸般狡猾却冰冷的弧度,“这剑,我们不便首接握在手里挥。但……可以让别人来‘挥舞’它。”
他抬手,对着书房角落的阴影处随意一招。
一道如烟似雾的黑影无声无息地浮现,单膝跪地,正是曾在听风别苑现身过的王府死士首领。
“去,”胤王的声音不带一丝波澜,“将这册子,‘不小心’地……漏一份‘残本’出去。”
他特意加重了“残本”二字。
“上面,只需保留……与我们那位太子殿下关系最为亲密的那几条大鱼的名字即可。要清晰,要有‘货’,更要让人一眼看出其与我那大哥脱不开的干系。”
胤王的手指在虚空中划过,仿佛在剔除无用的枝叶,只留下致命的果实。“至于交给谁……”
他眼中闪过一丝残忍的快意:“就送给御史台那位‘铁面铜胆’、最擅捕风捉影、却又‘刚正不阿’的李青岩,李御史吧。听说他素有‘疯狗’之名?本王……很期待他闻到血腥味后的反应。”
“遵命!”黑衣人双手接过账册,身影一晃,再次融入阴影,仿佛从未出现过。
胤王的目光重新落回孙景明身上,语气缓和了些:“至于剩下的……” 他下巴微抬,点了点地上的玄铁黑箱。“里面的‘辛苦钱’,你拿去。一半充入本王私库。另一半……”他意味深长地停顿了一下,“就算是本王赏赐给‘百巧阁’的茶水钱吧。”
“替本王转告厉先生,”胤王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此事,他办得很妥帖。本王……很满意。让他继续用心经营。”
他向前踱了一步,靠近孙景明,声音压低,却字字清晰敲入对方耳中: “西城那地方,泥泞污浊,上不得台面。但有时候,一些‘干净’地方寻不到的‘特色玩意儿’,也只有那里才淘换得到……让厉先生多费点心,或许将来……本王真有用得着的时候。”
“是!是!微臣明白!殿下教诲,字字珠玑!微臣定当一字不漏,转呈厉先生!”
孙景明如蒙大赦,激动得声音发颤,重重叩首。
他知道,从此刻起,他和厉家,才真正被绑上了三皇子这艘正欲乘风破浪的巨轮,成为了船上一颗虽不起眼却至关重要的铆钉。
……
当孙景明带着胤王的“赏赐”和口谕,再次踏入那座威严的护国大师府时,厉墨渊听完转述,神色平静无波,只在听到胤王那句关于“特色玩意儿”的暗示时,眼中精光微闪。
一切,皆在族长厉长风料算之中。
三皇子胤王,这位深谙权术的政治家,选择了最符合其利益最大化的处理方式:借刀杀人、精准打击、置身事外、给予安抚、埋下暗线……其手段之老辣圆融,的确令人叹服。
“文山,”厉墨渊将装有五万灵石的箱子推向一旁静立的厉文山,“这笔‘茶水钱’,交予你了。”
厉文山看着箱内灵石散发的光泽,眼中闪烁着冷静而炽热的光芒:“墨渊兄放心!族长规划的‘西城之基’,最缺的就是这开山之凿!半年之内,我必让百巧武馆与善堂规模再翻一倍!要让西城每一个无依的孤儿都能读书习武,让每一户贫苦之家都念着我百巧阁的恩情!”
他仿佛己看到,这笔启动资金即将化作无数滋养民心的种子,在西城这片贫瘠又混乱的土地上生根发芽,最终编织起一张无形而坚韧的大网。
厉家扎根神都的根基,正由此悄然奠定。
与此同时,万里之外的百断山脉深处。禁地石室。
沉寂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天符碑】,此刻正散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
无数古老玄奥的符文如同活了过来,在碑体表面流转不息,交织成一幅蕴含天地至理的恢弘画卷。
厉长风盘膝坐于碑前,整个人气息与古碑隐隐相合,仿佛化身其中一部分,他识海之内,关于命格、气运、法则的无尽上古符文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推演、碰撞、重组!
那禁锢了他数年之久、坚若磐石的【养气境】顶峰瓶颈,在这浩如烟海的上古道韵冲击下,终于……裂开了一道细微却无比清晰的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