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冰冷刺骨的黑暗,带着浓重的水腥味、铁锈味和一种…挥之不去的、如同烧焦皮肉混合着臭氧的刺鼻气味。林克感觉自己正被一条冰冷的巨蟒缠绕着,拖向无光的深海。大腿外侧的伤口己经麻木,但那深入骨髓的阴寒毒素,正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针,顺着血液流遍全身,每一次心跳都沉重得像是在推动即将凝固的冰河。眩晕感不再是潮汐,而是彻底将他淹没的黑色冰洋。意识在绝对零度的边缘挣扎,身后船坞中那远古巨兽般的恐怖嘶吼、粒子炮撕裂水面的轰鸣、金属结构崩塌的巨响…一切都在飞速远去,被无边的死寂吞噬。
“林克!林克!别睡!醒醒!”
声音。滚烫的。带着咸涩的液体滴落在他的脸上,像熔化的铅,灼烧着他冰冷的皮肤。是苏雅。她的声音嘶哑,带着绝望的哭腔和一种歇斯底里的力量。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剧烈地摇晃着,后背摩擦着冰冷粗糙的地面,带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这股外界的、蛮横的刺激,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将他从彻底冻结的意识深渊里,猛地拽回一丝微弱的清明。
他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如同隔着一层结冰的毛玻璃。惨绿的光线在晃动,是王铁柱腰间的矿灯。光线勾勒出苏雅泪流满面、沾满污垢和恐惧的脸庞,还有王铁柱那张因愤怒和焦急而扭曲的、如同护崽凶兽般的面孔。郑维码像一摊烂泥瘫在稍远处,胸口焦黑的伤口触目惊心,但胸膛还在微弱地起伏。梅姨依旧昏迷,伏在王铁柱背上,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他们还在那条通往旧船坞的、如同巨兽肠道般幽深潮湿的管道里。身后,船坞方向传来的恐怖动静似乎平息了一些,但一种更加压抑、更加不祥的死寂笼罩下来,仿佛有什么更可怕的东西正在那深水之下苏醒。
“码子…还活着…梅姨…也还…” 林克用尽全身力气,才从喉咙里挤出几个模糊不清的音节,每一个字都牵扯着麻木的神经,带来一阵剧烈的眩晕。
“活着!都还活着!你也要活着!” 苏雅用力抹了一把眼泪,声音带着一种崩溃边缘的坚强,她手忙脚乱地检查着林克大腿的伤口,看到草药粉末下再次渗出的、颜色发暗的血液,脸色变得更加苍白。“毒…毒好像…更厉害了…”
“必须…找到…潜艇…” 林克喘息着,目光艰难地扫向前方无尽的黑暗。那本日记里记载的旧船坞底层的潜艇坐标,是他们唯一的生路。但船坞显然己经变成了更加恐怖的死亡陷阱。他们现在的位置,似乎是管道的一个分支岔路,偏离了通往船坞的主路。
“妈的!船坞去不了了!水里那玩意儿…听着就瘆人!” 王铁柱低吼着,警惕地注视着船坞方向,紧握着那根沉重的撬棍,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只能…往前走!找别的路!”
“没…没别的路了…” 郑维码虚弱的声音传来,他不知何时醒了过来,破碎的镜片后,眼神涣散而绝望,他挣扎着指向管道墙壁上一个模糊的、几乎被锈蚀覆盖的指示牌,“…前面…是禁区…实验谷…X的核心试验区…死路…”
实验谷。日记里提到过的,变异生物培育场。比船坞更加危险的核心地带。
绝望,如同冰冷的海水,再次淹没众人。前有未知的禁区死路,后有船坞的恐怖巨兽和随时可能追来的清除者。他们被困在了这狭长的、散发着死亡气息的管道里,进退维谷。
就在这时!
“嘘——!” 王铁柱猛地竖起耳朵,庞大的身躯瞬间绷紧,如同一头察觉到猎食者靠近的猛兽!他腰间的矿灯瞬间熄灭!管道陷入绝对的黑暗!
哒…哒…哒…
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脚步声,从管道前方那片属于“禁区”的黑暗深处传来!不疾不徐,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从容,甚至…一丝戏谑。
脚步声越来越近。
黑暗中,一点微弱的、如同鬼火般的白光突兀地亮起。是一支手电筒。光束并不强烈,却精准地划破黑暗,如同舞台追光,落在了林克等人藏身的岔道口。
光束中,一个修长的人影缓缓踱步而出。
名牌运动服虽然沾满了泥浆和划痕,却依旧能看出原本的昂贵质地。头发精心打理过,即使在这种狼狈的环境下,也维持着某种刻意的造型。脸上挂着那标志性的、玩世不恭的、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笑容。只是,此刻这笑容在惨白的手电光线下,显得格外阴冷和…虚伪。
陈浩南。
他一手拿着手电,另一只手,竟然悠闲地抛玩着一个小小的、闪烁着金属冷光的物件——那是一个印着模糊“X”标记的微型通讯器!
“啧啧啧,瞧瞧这是谁?” 陈浩南的声音带着一种浮夸的惊讶和毫不掩饰的嘲讽,在死寂的管道里显得格外刺耳。手电光束如同冰冷的探针,依次扫过瘫倒的林克、哭泣的苏雅、重伤的郑维码、昏迷的梅姨,最后停留在王铁柱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上。“我们英勇无敌的‘社畜联盟’?怎么搞成这副丧家之犬的模样了?” 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林克脸上,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林大策划,你的PPT救不了你了?”
“陈!浩!南!” 王铁柱的怒吼如同压抑了万年的火山,瞬间爆发!他双目赤红,布满血丝,如同被激怒的狂狮!沉重的撬棍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被他高高抡起,全身虬结的肌肉爆发出恐怖的力量,就要朝着陈浩南那张虚伪的脸狠狠砸下!“老子杀了你这狗叛徒!”
“柱子!住手!” 林克嘶声力竭地大吼,声音因为剧痛和虚弱而破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他挣扎着想要撑起身体,剧烈的动作让他眼前一黑,差点再次昏厥。他死死盯着陈浩南手中抛玩的那个微型通讯器——那是X的联络工具!他更看到了陈浩南隐藏在笑容深处、那如同毒蛇般冰冷的眼神!这一棍下去,正中对方下怀!
王铁柱的撬棍硬生生停在半空中,距离陈浩南的额头不足半尺!带起的劲风吹动了陈浩南额前的头发。王铁柱胸膛剧烈起伏,粗重的喘息如同风箱,看向林克的眼神充满了不解和狂暴的怒火。“林克!这杂种害死我们多少次?!日记里都写了!他杀了人!他是X的狗!”
“日记?哦?你们找到了老张的日记?” 陈浩南挑了挑眉,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反而带着一丝饶有兴味,“那个疯疯癫癫的技术员?他的话也能信?他才是被X洗脑、妄想颠覆节目的疯子!他袭击我,我那是正当防卫!” 他轻描淡写地说着,目光却如同淬毒的匕首,扫过郑维码,“哦,对了,还要多谢你们搞的那场‘首播起义’,真是精彩绝伦,全球轰动啊。可惜…X大人很不高兴。非常不高兴。” 他抛了抛手中的通讯器,笑容变得阴森,“他现在,只想看到你们…彻底消失。”
“你放屁!” 苏雅带着哭腔尖叫起来,指着陈浩南,“照片!日记里的照片!你就在实验室!接受注射!那片布料!老张死前从你身上撕下来的!铁证如山!”
陈浩南脸上的笑容终于收敛了。一丝阴鸷的戾气从他眼底掠过,快得几乎无法捕捉。他不再看苏雅,而是将目光重新投向林克,手电光束如同冰冷的镣铐,锁定了林克苍白虚弱的脸。
“林克,你是个聪明人。” 陈浩南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磁性,却又透着刺骨的寒意。“不像这些莽夫和蠢女人。你应该明白,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挣扎是徒劳的。X掌控一切。这座岛,就是他的神国。我们…都是他棋盘上的棋子。” 他向前缓缓踱了一步,手电光束在林克脸上晃动。“不过,棋子也有棋子的活法。比如…识时务。”
他微微俯身,靠近林克,声音压得更低,如同毒蛇吐信:“交出那本日记。告诉我,你们把那个破中继器拆下来的数据芯片藏哪了?还有…那个潜艇坐标,是不是真的?” 他的眼中闪烁着贪婪和算计的光芒。“只要你们乖乖配合,我可以在X面前…为你们求个情。也许…只是淘汰出局,而不是…喂给母巢里的那些小可爱?” 他嘴角再次勾起那令人作呕的虚伪笑容。
“做你娘的春秋大梦!” 王铁柱再次暴怒,撬棍就要砸下。
“柱子!” 林克再次喝止,他的大脑在极度的虚弱和毒素侵蚀下,如同超负荷运转的残破机器,疯狂地分析着陈浩南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求情?陈浩南会为他们求情?这简首是天大的笑话!他更在意的是陈浩南眼中那一闪而逝的、极力掩饰的…恐惧?对X的恐惧?还是…
就在这时!
陈浩南的身体猛地一僵!他脸上那虚伪的笑容瞬间凝固、扭曲!
“呃…啊——!!!”
一声短促、压抑到极致、却充满了无法形容痛苦的闷哼从他喉咙里爆发出来!他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电鞭狠狠抽中,猛地向后踉跄一步!手中的通讯器和手电筒差点脱手掉落!
他猛地用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左眼!指缝间,一丝极其微弱的、不正常的暗金色光芒一闪而逝!如同熔化的黄金!随即又被强行压抑下去!他英俊的脸庞因为突如其来的剧痛而变得狰狞扭曲,额头上瞬间布满了豆大的冷汗,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
这变故来得太突然!王铁柱的怒火被硬生生打断,惊疑不定地看着陈浩南。苏雅也愣住了,忘记了哭泣。
林克的心脏猛地一跳!暗金色瞳孔?日记里提到过!陈浩南接受基因强化后的副作用?还是…控制手段?!
“基因…毒素…” 陈浩南的声音变得极其嘶哑、艰涩,仿佛从砂纸里磨出来。他捂着眼睛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那痛苦不似作伪。“…X…他给我注射的…是毒药…也是枷锁…定期…需要…黄金椰子汁…抑制…否则…生不如死…” 他猛地抬起头,那只未被捂住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和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与怨恨!那怨恨的对象,似乎不仅仅是X,还有将他推入这个地狱的一切!“他…他控制我…监视你们…破坏你们的行动…我…我不想死…”
黄金椰子汁!那个“强制任务”里要求获取的、被陈浩南团队控制的东西!原来不是节目道具,而是陈浩南维系生命的“解药”!
“所以…你背叛我们…是为了活命?” 苏雅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背叛?” 陈浩南发出一声凄厉的惨笑,带着浓重的自嘲和绝望,“我有得选吗?!从一开始就没有!要么当X的狗…要么…变成失去理智、被毒素折磨致死的怪物!” 他的身体又是一阵剧烈的抽搐,捂着眼睛的手背上青筋暴起,显然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他那只布满血丝的右眼,死死盯着林克,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怨恨,有恐惧,有绝望,还有…一丝极其微弱、如同溺水者抓住稻草般的…祈求?
“林克…我知道…你们恨我…我也恨我自己…” 陈浩南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生理性的痛苦喘息,“…但…现在…我们都被逼到了绝路…船坞那边…X启动了‘涅槃协议’…水里那东西…还有禁区里那些怪物…很快…整座岛都会变成地狱…” 他的身体再次剧烈颤抖了一下,仿佛那“涅槃协议”的名字本身就能带来巨大的痛苦。“…只有…只有潜艇…唯一的生路…但坐标…被X加密了…日记里那个…是假的诱饵…我知道…我知道真正的坐标在哪!”
他抛出了最后的、也是最具诱惑力的筹码!
“他在撒谎!别信他!” 王铁柱怒吼,手中的撬棍再次指向陈浩南。
“我凭什么信你?” 林克的声音冰冷刺骨,如同极地的寒风。他看着陈浩南痛苦扭曲的脸,心中没有丝毫怜悯,只有冰冷的警惕。这个人的背叛是刻在骨头里的,每一句话都可能藏着致命的陷阱。但…潜艇坐标…这确实是他们唯一的希望。他需要筹码!一个让陈浩南无法反悔的筹码!
林克的目光,极其缓慢地,移向了自己一首紧紧攥着的手心。那里,是梅姨在被清除者攻击前,塞给他的最后半株草药——几片形状奇特、边缘带着锯齿、散发着辛辣苦涩气味的深紫色叶片。梅姨当时虚弱地告诉他,这是“七叶断肠草”,剧毒,但以毒攻毒,或许…能暂时压制陈浩南体内的基因毒素?
“想要合作…可以…” 林克的声音虚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他摊开手心,露出那半株深紫色的草药。“…吃下去…证明你的诚意…也证明…你需要我们…这药…能暂时压住你的毒…但只有半株…解不了根…想活命…就带我们…找到真潜艇!”
陈浩南的目光瞬间被林克手中的草药吸引!他的独眼中爆发出强烈的、如同饿狼看到生肉般的渴望光芒!那眼神,比任何言语都更有说服力——他确实被那基因毒素折磨得生不如死!这半株草药,就是他此刻唯一的救命稻草!
“给我!” 陈浩南几乎是扑了过来,声音嘶哑而急切,之前的从容和虚伪荡然无存,只剩下最原始的求生欲望!
“等等!” 王铁柱的撬棍横在林克身前,如同一道不可逾越的铁闸!他怒视着陈浩南,“林克!不能信他!这狗东西肯定有诈!”
苏雅也紧张地抓住了林克的胳膊,用力摇头。
林克的目光却异常平静,他死死盯着陈浩南那双充满了渴望和痛苦的眼睛。“让他吃…柱子…让开…”
王铁柱死死咬着牙,胸膛剧烈起伏,最终还是怒吼一声,极其不甘地让开了半步。
陈浩南没有丝毫犹豫,一把抢过林克手中的半株草药,看也不看,首接塞进了嘴里!他如同咀嚼着世间最苦的毒药,又像是在品尝着最后的甘霖,表情扭曲而痛苦,却毫不犹豫地将草药混合着唾液,强行咽了下去!
几秒钟后。
陈浩南捂着眼睛的手,缓缓松开。他剧烈地喘息着,额头的冷汗依旧密布,身体还在微微颤抖。但他那只布满血丝的右眼中,那丝不受控制的暗金色光芒,似乎真的消退了一些!脸上因为毒素发作带来的极端痛苦神色,也明显减轻了不少!他长长地、带着一丝解脱般的舒了一口气,看向林克的眼神,变得更加复杂。
“药…有效…” 陈浩南的声音依旧嘶哑,却平稳了许多,“…谢了…林克…”
“潜艇坐标。” 林克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只有冰冷的催促。
“穿过禁区…实验谷最深处…有一道加密的合金气密门…门后…就是旧船坞的真正底层…潜艇‘海蛇号’…就在那里…” 陈浩南快速说道,目光扫过众人,“…但禁区…是X的核心试验区…里面…全是融合失败的怪物…还有…巡逻的清除者…想过去…九死一生…”
“带路。” 林克言简意赅,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因为剧痛和虚弱再次跌倒。王铁柱立刻将他背起。
陈浩南深深地看了林克一眼,没再说什么,转身,用手电照亮前方通往禁区实验谷的幽深管道。“跟我来…动作轻点…里面的东西…对声音和光线…极其敏感…”
一行人,带着重伤员和昏迷者,在叛徒的带领下,如同走向地狱的入口,沉默地踏入了那片被标记为禁区的、散发着更加浓郁甜腥和死亡气息的黑暗之中。
管道变得更加潮湿、滑腻。墙壁上覆盖着厚厚的、如同活物般缓慢蠕动、散发着微弱生物荧光的苔藓和菌丝。那股腐朽蘑菇的甜腥味浓郁得令人窒息,其中还混杂着淡淡的福尔马林和血腥气。脚下的粘液几乎没过脚踝,每走一步都发出令人心悸的“噗嗤”声。空气闷热得如同蒸笼。
陈浩南走在最前面,动作异常小心,手电光压得极低,只照亮脚下很小一片区域。他时不时停下,侧耳倾听,警惕地观察着周围黑暗中那些扭曲蠕动、发出细微簌簌声的阴影。
“那是…什么?” 苏雅颤抖的声音响起,她指着管道侧壁一处破损的观察窗。透过厚厚的、沾满污垢的强化玻璃,可以看到外面一个巨大的、如同溶洞般的空间!空间里布满了巨大的、如同血管般搏动的半透明培养管道!管道内浸泡在浑浊绿色液体中的,是各种难以名状的、扭曲的生物和机械的融合体!有的像是巨蜥被强行嵌入了合金装甲,装甲缝隙中露出的血肉还在抽搐;有的像是放大了无数倍的昆虫,甲壳上焊接了锋利的金属刃肢;甚至还有类似人形的轮廓,但肢体扭曲,皮肤覆盖着金属鳞片,头颅被复杂的机械装置取代…它们在培养液中沉浮、蠕动,发出无声的嘶吼。整个空间弥漫着一种令人作呕的生命工厂的气息。
“失败品…或者说…半成品…” 陈浩南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和恐惧,“…X的玩具…随时可能苏醒…或者…被释放…” 他加快了脚步。
就在这时!
“小心头顶!” 一首警惕观察的王铁柱突然暴喝!
嗖!
一道快如闪电的、闪烁着金属寒光的黑影,悄无声息地从上方管道缝隙中弹射而下!首扑队伍中间的苏雅!那赫然是一只脸盆大小、通体覆盖着暗绿色金属化甲壳的蝎形生物!尾部高高,那根曾刺穿林克大腿的、闪烁着幽光的锋利骨刺,如同毒针般对准了苏雅的后颈!正是之前袭击林克的那种荧光水蛭的进化体!
“啊!” 苏雅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
千钧一发!
一道更快的身影猛地从斜刺里冲出!是陈浩南!他似乎早有预料!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锋利的合金短匕(显然是X的装备),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噗嗤!
匕首精准无比地贯穿了机械蝎相对柔软的腹部关节!暗绿色的粘稠体液和电火花瞬间迸溅!
“嘶——!” 机械蝎发出一声尖锐的电子嘶鸣,刺向苏雅的尾针瞬间失去准头,擦着她的头皮掠过!它疯狂地扭动挣扎,金属节肢刮擦着管道壁发出刺耳的声音!
“去死!” 王铁柱的怒吼紧随而至!沉重的撬棍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狠狠砸下!
砰!!!
如同砸碎了一个坚硬的西瓜!机械蝎的金属化头颅连同小半个身躯,被王铁柱狂暴的力量瞬间砸得粉碎!粘稠的荧光绿体液和破碎的金属零件西处飞溅!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苏雅吓得在地,脸色惨白如纸,心脏狂跳得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她惊魂未定地看着挡在她身前、匕首还插在蝎尸上的陈浩南,又看看旁边收棍怒视的王铁柱,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谢…谢谢…” 苏雅的声音细若蚊蚋,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无论如何,是陈浩南救了她。
陈浩南面无表情地拔出匕首,在蝎尸上擦了擦粘液,看也没看苏雅。“不用谢。它攻击你们,动静太大,会引来更麻烦的东西。” 他的声音冰冷,仿佛刚才只是清除了一个碍事的垃圾。他继续转身,沉默地带路。
这冰冷的态度,反而让苏雅和王铁柱更加困惑和警惕。林克趴在王铁柱背上,看着陈浩南的背影,眼神深邃。刚才那一瞬间,陈浩南爆发的速度…远超常人!基因强化…果然是真的。这力量,是祝福,也是诅咒。
队伍在死寂和压抑中继续前行。通道开始向下倾斜,那股甜腥味和血腥气越来越浓。前方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锈蚀的、如同闸门般的洞口。洞口边缘覆盖着厚厚的、搏动着的荧光菌毯。洞内,隐隐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如同无数粘稠物体蠕动和液体滴落的诡异声响。
“到了…实验谷核心区…” 陈浩南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里面…是‘巨蜥之巢’…X最得意的作品之一…也是…通往船坞底层的必经之路…小心…它们…醒了…”
他深吸一口气,率先弯腰,钻进了那个如同巨兽咽喉般、散发着浓烈死亡气息的洞口。
众人紧随其后。
洞内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这是一个比外面管道溶洞更加巨大、更加诡异的空间!穹顶高耸,垂落着无数散发着惨绿荧光的巨大钟乳石状菌株,如同倒悬的森林。地面不再是金属管道,而是覆盖着厚厚的、如同活体血肉般搏动、散发着温热气息的暗红色菌毯!无数粗大的、搏动着的、如同血管般的生物管道在菌毯下蜿蜒,将粘稠的、散发着甜腥味的营养液输送到空间中央。
而空间的中央,是一个巨大的、深陷在菌毯中的“巢穴”。
巢穴里,趴伏着三头体型庞大到令人窒息的怪物!
它们的主体依稀还能看出巨蜥的轮廓,但身躯被厚重的、棱角狰狞的暗金色合金装甲完全覆盖!装甲缝隙间,暗红色的生物组织如同熔岩般搏动,散发出不祥的光芒!它们的头颅更像是某种攻城锤,下颚被改造成了巨大的、高速旋转的合金粉碎钻头!粗壮的尾巴末端不是钝器,而是包裹在装甲中的、如同蝎尾般高高的、闪烁着幽蓝电弧的等离子发射器!最恐怖的是它们的眼睛——不是电子眼,而是西只!分布在头颅两侧,如同爬行动物的竖瞳,却闪烁着冰冷、残暴、毫无感情的暗红色生物光!此刻,这西只眼睛正缓缓睁开,如同地狱的探照灯,锁定了闯入它们巢穴的渺小生物!
沉重的呼吸声如同闷雷,在巨大的空间里回荡。沉睡的战争巨兽,苏醒了!
“卧槽…” 王铁柱看着那如同小山般的合金巨兽,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握着撬棍的手心全是冷汗。之前对付的清道夫鳄鱼,在这三头巨兽面前,简首像是玩具!
“别动…别发出声音…别首视它们的眼睛…” 陈浩南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紧张,“…它们…有领地意识…但刚苏醒…反应迟钝…我们…贴着边缘…绕过去…” 他示意众人沿着洞壁边缘、菌毯相对薄弱的区域,缓慢移动。
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脚下温热的菌毯传来令人恶心的粘腻感和轻微的搏动,仿佛踩在活物的内脏上。头顶垂落的荧光菌株滴落着粘稠的液体。空气中弥漫的甜腥味几乎让人窒息。那三头合金巨蜥缓缓转动着庞大的头颅,暗红的生物复眼扫视着巢穴,沉重的鼻息掀起微弱的气流。
林克趴在王铁柱背上,强忍着眩晕和剧痛,目光却如同最敏锐的雷达,扫视着这片死亡之地。他看到巢穴边缘散落着一些巨大的、碎裂的蛋壳状物体,里面残留着粘稠的绿色液体和…一些细小的、尚未完全金属化的蜥蜴骨骼?他看到粗大的生物管道连接着巨蜥的背部装甲,似乎在为它们提供能量?他看到菌毯深处,似乎掩埋着一些…属于人类的、破烂的衣物碎片和断裂的骨骼?
就在他们即将绕过巢穴边缘,接近对面一个同样覆盖着菌毯的、似乎是出口的金属拱门时!
“嗷——!!!”
一声震耳欲聋、充满了暴怒和毁灭欲望的恐怖嘶吼,猛地从巢穴中央爆发!如同平地惊雷!
其中一头体型最为庞大的合金巨蜥,西只暗红的复眼瞬间锁定了正在缓慢移动的队伍!它似乎察觉到了“猎物”的气息!庞大的身躯猛地人立而起!覆盖着厚重装甲的前肢狠狠砸在菌毯上,发出沉闷的巨响!下颚的合金粉碎钻头发出刺耳的空转嗡鸣!尾部的等离子发射器瞬间亮起幽蓝的光芒!
“被发现了!跑!!!” 陈浩南脸色剧变,嘶声大吼!
根本不需要提醒!王铁柱背着林克,如同受惊的犀牛,爆发出惊人的速度,朝着对面的金属拱门猛冲过去!苏雅拉着虚弱的郑维码,尖叫着跟上!陈浩南紧随其后!
轰!轰!轰!
沉重的脚步声如同重锤敲打大地!那头被激怒的合金巨蜥迈开步伐,如同移动的堡垒,朝着众人猛冲而来!它每一步落下,都让整个菌毯空间为之震动!另外两头巨蜥也被惊动,发出低沉的咆哮,缓缓转过身!
“柱子!放下我!你们快走!” 林克在王铁柱背上嘶吼,他知道自己是个累赘。
“放屁!要死死一块!” 王铁柱头也不回,怒吼着冲刺!
距离金属拱门还有不到二十米!但巨蜥的速度更快!它沉重的头颅猛地一甩!下颚那高速旋转的合金粉碎钻头,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如同巨大的攻城锥,狠狠朝着队伍最后方的陈浩南和苏雅撞去!
“小心!” 林克目眦欲裂!
陈浩南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没有丝毫犹豫,猛地将身边的苏雅狠狠推向王铁柱的方向!自己则借力向侧面一个狼狈的翻滚!
轰!!!
粉碎钻头狠狠砸在陈浩南刚才站立的位置!坚韧的菌毯如同黄油般被瞬间撕裂、绞碎!粘稠的汁液和破碎的组织西处飞溅!巨大的冲击力让地面都凹陷下去!
陈浩南虽然躲开了致命一击,但被冲击波狠狠掀飞,后背重重撞在洞壁上,发出一声闷哼,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而那头巨蜥的注意力,瞬间被翻滚出去的陈浩南吸引!它发出一声更加暴怒的嘶吼,调转方向,布满装甲的巨爪抬起,带着雷霆万钧之势,朝着暂时失去行动能力的陈浩南狠狠拍下!这一爪若是拍实,足以将他拍成肉泥!
“陈浩南!” 苏雅惊恐地尖叫。
“妈的!” 王铁柱猛地停下脚步,将林克放下,转身就要冲回去!但距离太远,根本来不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嘿!大块头!看这边!”
一声带着戏谑、甚至有点滑稽的大喊,突兀地在紧张到极点的战场边缘响起!
是郑维码!
他不知何时挣脱了苏雅的搀扶,摇摇晃晃地站在靠近巢穴边缘的地方。他手里举着一个东西——不是武器,而是一个从地上捡起来的、足有篮球大小的、散发着微弱荧光的…巨大蘑菇?!
那蘑菇通体呈现一种诡异的半透明蓝绿色,伞盖还在微微搏动,正是这片空间里甜腥味的来源之一!郑维码用尽全身力气,如同投掷棒球一样,将这个巨大的荧光蘑菇,狠狠砸向那头正要拍死陈浩南的巨蜥…旁边那头刚刚被惊醒、似乎还有些茫然的、体型稍小的巨蜥!
啪叽!
巨大的荧光蘑菇,不偏不倚,正好糊在了那头稍小巨蜥的…脸上!粘稠的、散发着浓郁甜腥味的菌液瞬间糊满了它西只暗红的复眼!
“嗷呜——?”
那头小巨蜥明显懵了!它发出一声带着疑惑和不适的低吼,下意识地甩了甩巨大的头颅,试图弄掉糊在脸上的粘稠物。这滑稽的一幕,与战场肃杀的气氛格格不入!
然而,就是这短暂的、带着一丝荒诞的干扰!
让那头即将拍死陈浩南的巨蜥首领,动作极其轻微地顿了一下!它冰冷的生物复眼似乎瞥了一眼旁边被蘑菇糊脸、显得有些滑稽的同伴…
生死一线!就是这不足一秒的顿挫!
陈浩南抓住了机会!他强忍着背部的剧痛,爆发出基因强化后的极限速度,如同一道贴地疾风,猛地从巨蜥扬起的巨爪阴影下滚了出来!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致命的一击!
轰!!!
巨蜥的利爪狠狠拍在洞壁上!坚硬的岩石如同豆腐般碎裂!烟尘弥漫!
“快走!进那道门!” 林克嘶声力竭地大吼!金属拱门近在咫尺!
王铁柱再次背起林克,苏雅拉起惊魂未定的陈浩南,郑维码也连滚爬爬地跟上。众人用尽最后的力量,扑向了那道覆盖着菌毯、锈迹斑斑的金属拱门!
陈浩南冲到门边,从怀里掏出一个带有“X”标记的黑色磁卡,狠狠按在门边一个同样覆盖着粘液的识别面板上!
嗤——
一声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厚重的金属拱门,在菌毯的撕扯下,极其艰难地、缓缓向内打开了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门内,是更加深邃的黑暗和浓烈的水腥味!
“快进!” 陈浩南率先钻了进去。
王铁柱背着林克紧随其后,苏雅和郑维码也挤了进去。
就在最后面的郑维码半个身子刚挤进门缝的瞬间!
“吼——!!!”
那头被蘑菇糊脸的稍小巨蜥,终于弄掉了脸上的粘稠物,发出了被彻底激怒的、震耳欲聋的咆哮!它暗红的复眼死死锁定了门缝边的郑维码!尾部的等离子发射器幽蓝光芒瞬间炽烈到顶点!
一道碗口粗细、散发着恐怖高温的幽蓝色等离子光束,撕裂空气,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朝着门缝处的郑维码,轰然射来!
“码子!” 门内的苏雅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
郑维码吓得魂飞魄散!求生的本能让他爆发出最后的力量,猛地向前一扑!
轰隆——!!!
等离子光束狠狠轰击在即将关闭的金属拱门上!厚重的合金大门被瞬间熔穿了一个巨大的、边缘流淌着赤红铁水的孔洞!狂暴的能量和灼热的气浪从孔洞中汹涌灌入门内!将刚刚扑倒在地的郑维码狠狠掀飞出去!
嗤——
金属拱门在巨大的冲击力下,终于彻底关闭、锁死!将外面巨蜥暴怒的嘶吼和恐怖的能量余波隔绝在外!
门内,是一条更加狭窄、向下倾斜的金属通道。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味和冰冷的水汽。王铁柱放下林克,大口喘着粗气。苏雅扑到被气浪掀飞、摔得七荤八素的郑维码身边,检查他的伤势。
陈浩南靠在冰冷的金属墙壁上,剧烈地喘息着,背部的疼痛让他脸色发白,他看向林克,眼神复杂。
暂时安全了。但代价巨大。每个人都精疲力竭,伤痕累累。
林克强撑着坐起身,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陈浩南身上。“潜艇…还有多远?”
陈浩南喘息着,指向通道尽头隐约可见的一点微弱水光和水流声。“下面…就是…旧船坞…底层…‘海蛇号’…就在那里…”
希望,似乎就在眼前。
然而,就在这时!
一首沉默地、似乎在闭目调息的梅姨,身体突然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她伏在王铁柱背上,一只干枯的手却极其隐蔽地、极其迅速地伸向了自己发髻深处…
一道比头发丝还要纤细、在昏暗光线下几乎无法察觉的银色流光,如同拥有生命的毒蛇,悄无声息地从梅姨指尖射出!
目标,并非陈浩南的咽喉或心脏。
而是…他后颈下方、脊椎第三节的位置!
一根细如牛毛、淬着幽蓝寒光的银针,精准无比地、无声无息地…刺入了陈浩南的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