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阳破碎的哭诉,如同投入冰湖的石子,在夏冉心中激起千层巨浪后,只余下沉重的死寂和刺骨的寒意。她瘫坐在沙发角落,身体因为巨大的情绪宣泄和极度的恐惧而微微抽搐,每一次抽噎都牵扯着胃部的绞痛,让她蜷缩得更紧,像一只被暴风雨摧残后、羽毛尽湿的雏鸟。泪水无声地滑落,在苍白冰冷的脸上留下蜿蜒的痕迹。
夏冉依旧僵立在原地,手里紧紧攥着那个深棕色的药瓶。冰冷的塑料瓶身硌着她的掌心,那上面“Pregabalin 75mg”的标签,每一个字母都像淬毒的冰针,扎进她的神经。她看着眼前崩溃的好友,听着那些破碎的词语——“总裁”、“发病”、“秘密”、“恨”、“逃”……一个模糊而可怕的轮廓在她惊骇的脑中疯狂拼凑。
冰冷、掌控一切的顶层公寓。
毁灭性的疾病发作。
被窥见的、足以摧毁一切的隐秘。
被驱逐的恐惧。
雨夜亡命奔逃。
还有这个……如同附骨之疽、鬼魅般出现在自家沙发上的药瓶!
巨大的震惊过后,是深入骨髓的心疼和一种被卷入未知风暴的、冰冷的恐惧!那个叫顾承屿的男人……他到底是谁?!他拥有怎样的力量?!他又是如何……将这个代表着他致命弱点的药瓶,精准地投放到晓阳身边?!是为了警告?为了威胁?还是……某种更可怕的、猫捉老鼠般的戏弄?!
夏冉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变得冰冷。她看着林晓阳绝望的样子,一股强烈的保护欲混合着巨大的愤怒瞬间冲垮了最初的震惊和恐惧!
“王八蛋!”夏冉猛地爆发出一声低吼,声音因为愤怒而颤抖!她死死攥着药瓶,指节用力到发白,仿佛要将这冰冷的诅咒捏碎!“管他是什么总裁!管他有什么秘密!敢这么欺负你!老娘跟他拼了!”她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母狮,眼睛因为怒火而发红,“报警!晓阳!我们马上报警!非法拘禁?人身伤害?威胁恐吓?哪一条都够他喝一壶的!这药瓶就是证据!还有你手上的伤!”
夏冉说着,猛地掏出自己的手机,手指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就要按下那个三位数的号码!
“不要!!!”
林晓阳像是被最后一根稻草压垮,爆发出更加凄厉的尖叫!她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不顾身体的虚弱和剧痛,像一颗出膛的炮弹,不顾一切地扑向夏冉!她的动作快得惊人,带着一种濒死般的绝望力量,一把死死抓住了夏冉拿着手机的手腕!
“不要报警!冉冉!求你了!不要!”林晓阳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无法言喻的巨大恐惧,泪水疯狂地涌出,“不能报警!不能!他会知道的!他什么都知道!他一定会知道的!他会报复的!他会毁了你!毁了所有!求你了!冉冉!不要!”
她的力气大得惊人,指甲几乎嵌进夏冉的皮肉里。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充满了深入骨髓的、对那个男人掌控力的绝对恐惧!那不是对暴力本身的恐惧,而是对一种更庞大、更无形、更无处不在的冰冷力量的绝对臣服!
夏冉被她这剧烈的反应和眼中那近乎信仰般的恐惧彻底镇住了!她看着好友惊恐到扭曲的脸,感受着手腕上传来的、如同铁钳般的冰冷力道,满腔的怒火如同被冰水浇透,瞬间熄灭了大半,只剩下更深的、冰冷的寒意。
“晓阳……”夏冉的声音干涩,带着难以置信和巨大的无力感,“你到底……在怕什么?他只是一个……”
“他不是!”林晓阳猛地打断她,声音尖锐得刺耳,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绝望,“他不是普通人!冉冉!你不懂!你不懂他有多可怕!他……他就像……就像深渊本身!你报警……警察能拿他怎么样?他有最好的律师!他有无数种方法撇清关系!他甚至不用自己动手!艾米丽……莉莉……公司里那些人……他们会像疯狗一样扑上来!他们会毁了我的工作!我的名声!他们……他们甚至会找到我妈妈!用最难听的话去刺激她!我妈妈的心脏……”
她泣不成声,巨大的恐惧和绝望让她浑身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几乎站立不稳。那个站在暴雨公寓门口、眼神深不见底冰冷的身影,再次清晰地浮现!那无声的、审判般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依旧死死地钉在她身上!
夏冉看着她这副样子,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紧!她明白了。晓阳怕的不是那个男人可能施加的暴力报复,而是他那无形的、足以操控一切、摧毁她整个生活根基的庞大力量!是那种如同面对天灾般的、绝对无法反抗的绝望!
巨大的无力感和心疼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夏冉淹没。她手中的手机,仿佛重若千钧,再也无法按下那个代表着“正义”的号码。她颓然地垂下手臂。
林晓阳感觉到她放弃报警的意图,紧绷到极限的神经骤然一松,身体瞬间脱力,软软地向下滑去。
夏冉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将她重新按回沙发上。林晓阳在那里,大口喘着气,像一条离水的鱼,只剩下绝望的抽噎。
客厅里再次陷入一片死寂。只有林晓阳压抑的抽泣声,在冰冷的空气中微弱地回荡。胖橘猫躲在角落的猫爬架上,警惕地看着这边,琥珀色的眼睛里充满了不安。
夏冉看着手中那个冰冷的深棕色药瓶。它像一个被强行打开的潘多拉魔盒,释放出了无法想象的恐惧和绝望。她沉默了几秒,像是在做一个极其艰难的决定。最终,她拿起那个药瓶,没有再看林晓阳,径首走向客厅角落那个小小的、半旧的冰箱。
她拉开冷冻室的门,一股冰冷的白气涌出。她毫不犹豫地将那个深棕色的药瓶,塞进了冷冻室最里面、一堆冻得硬邦邦的速冻水饺后面。然后,重重地关上了冰箱门。
“咔哒。”
一声轻响,仿佛将那个冰冷的秘密暂时封存进了绝对零度的寒冰地狱。
做完这一切,夏冉走回沙发边,挨着林晓阳坐下。她没有说话,只是再次张开双臂,将这个冰冷颤抖的身体,紧紧地、用力地搂进自己温暖的怀里。
“好…我们不报警…”夏冉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和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决绝,“我们就在这里。哪里也不去。我看他能怎么样!”
她的怀抱温暖而有力,带着洗衣液干净的清香和一种独属于挚友的、让人安心的力量。林晓阳将脸深深埋进她温热的肩窝,冰冷的泪水无声地浸湿了柔软的睡衣布料。紧绷的神经在这毫无保留的温暖拥抱下,终于一点点松弛下来。巨大的疲惫感如同汹涌的潮水,再次将她彻底淹没。意识在温暖和安全感的包裹下,滑向混沌的黑暗。
夏冉轻轻拍着她的背,感受着怀里身体渐渐平息的颤抖和变得绵长的呼吸。窗外的世界,暴雨早己停歇,城市陷入一片湿漉漉的死寂。路灯的光晕在积水的路面上投下破碎的倒影。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夜色深沉。
不知过了多久,林晓阳的呼吸变得均匀而沉重,似乎终于陷入了深沉的睡眠。夏冉小心翼翼地试图将她放平在沙发上,给她盖好毯子。
就在她动作的瞬间——
“叮咚——!”
一声清脆、突兀、却又异常清晰的电子门铃声,如同冰冷的金属碎片,骤然划破了深夜死一般的寂静!在这狭小、温暖的客厅里轰然炸响!
林晓阳的身体如同被高压电流击中,猛地一颤!瞬间从深沉的睡梦中惊醒!布满血丝的眼睛惊恐地瞪大,瞳孔因为极度的恐惧而骤然收缩!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几乎要破胸而出!
夏冉也被这突如其来的门铃声惊得浑身一激灵!她猛地抬头,警惕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射向玄关紧闭的防盗门!
谁?!
深更半夜?!
会是谁?!
巨大的不祥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住两人的心脏!
门铃声再次响起。
“叮咚——!”
不急不缓。
却带着一种冰冷的、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仿佛死神的叩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