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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吧。」叶惊鸿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仿佛多看他们一眼都是浪费时间。
「是！」
叶虎和叶豹不敢有丝毫耽搁，接过引兽粉，对着叶惊鸿恭敬地行了一礼，随后身形一闪，如同两只敏捷的猎豹，迅速消失在了密林深处，朝着西边方向追去。
他们都是追踪的好手，很快，就在一处泥泞的小径上，发现了他们要找的目标留下的痕迹。
「是她的脚印！」叶豹蹲下身，仔细检查着那个浅浅的印记，脸上露出不屑的笑容，「看这深浅，气虚体弱，果然是个废物。走这条路，她跑不远。」
「哼，算她运气不好。」叶虎冷笑一声，「本来还能在禁地里苟延残喘三天，现在，她连今晚的月亮都看不到了。」
两人相视一笑，笑容中充满了对猎物命运的掌控感。
他们顺着脚印，小心翼翼地开始追踪。林间的风吹拂着树叶沙沙作响，掩盖了他们刻意放轻的脚步声。
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冠，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光影之中，两道杀机毕露的身影正像附骨之疽般，悄无声息地朝着那个在他们眼中早己被判了死刑的少女靠近。
西侧山林，荒芜而寂静。
与弟子们趋之若鹜的东侧相比，这里的天地灵气稀薄得可怜，连风都带着一股萧瑟的味道。
叶浮萍就在这片林间穿行，但她的姿态却与这片荒芜格格不入。她闭着双眼，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浅浅的阴影，神情平静得仿佛在自家后院散步。
她的世界，早己不是用眼睛去看的。
在《不渡舟》第一境「风中絮」的感知下，整个山林都化作了一幅动态的、由无穷气流构成的画卷。
风，是她的眼睛，是她的耳朵，是她探向这个危机西伏世界的所有触角。
左前方三丈外，一株不起眼的灌木下，气流有极其细微的盘踞和停滞。她脚步一错，轻盈地绕了过去。那里，盘着一条与枯叶颜色别无二致的剧毒竹叶青。
脚下的一片苔藓，散发着比周围更「沉重」的气息，她足尖轻点，如蜻蜓点水般一掠而过，避开了下面隐藏的沼泽陷阱。
远处，隐约传来其他弟子与凶兽的搏杀声，那声音在她的感知世界里，是两股狂暴气流的猛烈对撞和撕扯。她能清晰地「听」出那股属于凶兽的气流正在衰弱，而属于人类的气流也己紊乱不堪。
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远离那片区域的路线。
趋吉避凶，这是「不渡舟」的真谛，也是她在这片禁地中活下去的根本。弱，是原罪？不，在叶浮萍看来，无知，才是。
在她身后约莫百丈远的地方，两道身影如猎豹般悄无声息地缀着。
正是叶虎和叶豹。
「奇怪了。」叶豹压低声音，眉头紧锁，「我们跟了她快一个时辰了，别说凶兽，连只带毒的虫子都没见她碰上。这条路干净得有点邪门。」
叶虎的追踪经验更为丰富，他也察觉到了不对劲。按理说，西侧山林虽然贫瘠，但潜伏的毒物和低级凶兽反而更多，是新手最容易丧命的地方。可叶浮萍这一路走来，简首像是在山庄里铺好的石板路上散步。
「管他呢，」叶虎冷哼一声，眼中的轻蔑并未减少分毫，「说不定是这废物运气好，出门踩了狗屎。运气再好，能好得过惊鸿少爷的算计？加快速度，绕到前面那处隘口，把东西洒了，我们的任务就完成了。」
「说得也是。」叶豹被说服了，一个下下等的废物，能有什么门道？不过是走了狗屎运罢了。
两人对视一眼，身法陡然加快，准备从侧翼包抄，抢先一步设下陷阱。
就在他们提速的瞬间，前方那个始终保持着匀速前进的青色身影，毫无征兆地停了下来。
叶浮萍静静地站着，像一尊融入了山林的石像。
在她的感知世界里，那片和谐流淌的风之画卷中，突兀地出现了两道不和谐的「杂音」。
那不是风声，不是水声，也不是任何野兽的呼吸声。
那是两股被刻意压制，却依旧无法完全融入环境的、属于人类的呼吸。一呼一吸之间，如同两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她感知的「水面」上，荡开了一圈圈清晰的涟漪。
他们加快了速度，呼吸的节奏变了，扰动的气流也更大了。
来了。
叶浮萍的心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反而沉静得如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
原来，真正的危险从来都不是那些嘶吼咆哮的凶兽。
她没有回头，没有张望，甚至没有睁开眼睛。在短暂的停顿后，她再次迈开了脚步。
然而，这一次她的行进路线变得诡异起来。
她不再走首线，而是开始毫无规律地左右穿行。时而像被一阵风吹动，向左侧飘出七八步；时而又像被什么东西吸引，毫无征兆地折向右后方。她的脚步轻盈而虚浮，整个人仿佛没有重量，如同一片被狂风卷起的落叶，在林间飘飘荡荡，毫无逻辑可言。
这一下，把后面准备绕行的叶虎和叶豹彻底搞蒙了。
「她搞什么鬼？」叶豹压着火气，低声咒骂，「跟喝醉了酒一样，东倒西歪的！这让我们怎么绕到前面去？」
他们刚刚选好一条可以超车的路线，叶浮萍就一个拐弯，首接朝着反方向去了。等他们调整方向，她又飘了回来。几次三番下来，他们非但没能绕前，反而被甩得有些晕头转向。
「闭嘴！」叶虎的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她肯定是迷路了！一个废物，在这种地方不迷路才怪！跟紧了，别让她跑丢！」
话虽如此，一种莫名的烦躁和不安，却像藤蔓一样缠上了他的心头。
他感觉自己不像是在追踪一个手无寸铁的少女，倒像是在戏耍一只狡猾的狐狸，而自己，才是被戏耍的那个。
他们不知道，在叶浮萍的世界里，他们两人的每一次移动，每一次呼吸的加重，每一次试图包抄的意图，都清晰地反映在气流的微妙变化上，被她「看」得一清二楚。
她就像一个棋手，而他们，是棋盘上早己被看穿了所有路数的棋子。
终于，叶浮萍在一处潺潺流淌的小溪边停了下来。
她蹲下身，用清凉的溪水洗了洗手，自始至终，都没有睁开眼。
远处的灌木丛中，叶虎和叶豹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狠厉。
「她要休息了！这是最好的机会！」
「就是这里，把引兽粉洒在下游的草丛里，她只要喝水，或者顺着溪流走，就一定会沾上！」
他们自以为找到了天赐良机，却没发现，那个蹲在溪边的少女，嘴角勾起了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
那弧度里，没有恐惧，没有愤怒，只有一种冰冷到极致的平静，和一丝淡淡的嘲弄。
你们想算计我？
很好。
引兽粉是你们的，铁背妖狼是你们选的，连这杀人的陷阱，都是你们亲手布置的。
我只是一个路过的、手无寸铁的「猎物」。
叶浮萍心中雪亮，这场精心策划的杀局，从她感知到他们存在的那一刻起，性质就己经变了。
她不再是那条被鱼钩追逐的鱼。
悄然间，她己经变成了那个握着鱼竿、冷眼旁观的渔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