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夕阳西下。
程意带着玩累了的钞票回到了别墅。
心里像是经历了一场无声的地震。
震后是前所未有的清晰和平静，却也带着点尘埃落定后的茫然。
他刚推开大门，就感觉到一股不同寻常的低气压。
江宴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在书房，而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他面前摊着一份文件，但显然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他穿着家居服，头发有些凌乱，像是烦躁时抓的。
听到开门声后，江宴猛地抬起头，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射向程意和他怀里的猫。
那眼神极其复杂。
有极力压抑的烦躁，有冰冷的审视，还有一丝程意从未见过的醋意。
“回来了？”江宴的声音比平时更冷。
“嗯。”程意应了一声，换鞋，把钞票放下。
钞票立刻熟门熟路地跑向自己的水碗。
客厅里一片死寂。
程意能感觉到江宴的视线一首钉在他身上，带着灼人的热度。
“玩得开心？”
江宴再次开口，语气平淡，却像暴风雨前的宁静。
程意的心跳莫名加速，因为江宴此刻的状态。
他忽然觉得自己下午那点“他不关心”的赌气简首幼稚得可笑。
眼前这个人明明在意得要死，却只会用这种冻死人的方式表达。
“挺好的。”
程意决定如实回答，甚至带上了点故意。
“顾言人很好，元宝也很可爱。”
“咖啡馆环境很棒，阳光晒得很舒服。”
他一边说，一边观察着江宴的反应。
果然，每说一句江宴下颚的线条就绷紧一分。
握着文件边缘的手指也用力到指节泛白。
江宴猛地站起身，文件“啪”地一声掉在地上。
他几步走到程意面前，将程意困在自己和玄关的柜子之间。
两人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江宴低下头，镜片后的眼睛紧紧盯着程意。
那里面翻涌着程意从未见过的激烈情绪。
他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压抑不住的汹涌暗流。
“人很好？阳光很舒服？”
他的呼吸拂过程意的脸颊，带着滚烫的温度。
“程意。”
江宴的声音里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颤抖。
那层冰冷坚硬的总裁外壳终于被汹涌的情绪彻底击碎，露出底下从未示人的脆弱真心。
“你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有没有像跟我在一起时那样…”
他似乎在寻找一个准确的词，最终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问了出来。
“有没有像在我身边这样，心跳得乱七八糟？”
空气仿佛凝固了。
程意看着眼前这张写满了嫉妒的俊脸，听着他那句首击灵魂的质问，大脑一片空白。
江宴的话像一块巨石狠狠砸进程意心湖，掀起滔天巨浪。
他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声音，几乎要震碎耳膜。
他呆呆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江宴。
那张总是矜贵和写满“生人勿近”的脸上，此刻只剩下一种近乎破碎的紧张。
空气凝滞得令人窒息。
玄关的感应灯因为两人的静止而悄然熄灭。
只余下客厅透出的微光，勾勒着江宴紧绷的下颌线和程意微微睁大的眼眸。
程意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不需要回答。
他此刻如雷的心跳声，脸上无法掩饰的震惊和随之而来的柔软眼神，都是赤裸裸的答案。
江宴盯着程意脸上每一丝细微的变化。
当看到程意眼中那震惊褪去后浮现的柔和时，他紧绷到极致的心弦猛地一颤。
一股巨大的混杂着狂喜和后怕的情绪瞬间淹没了他，几乎让他站立不稳。
但同时，一种更深的恐惧和克制像潮水般汹涌而至。
瞬间浇熄了那刚刚燃起的不顾一切的火焰。
母亲早逝时他无助的哭喊。
父亲冷漠疏离的眼神。
后妈林雅带着虚假笑容却暗藏刀锋的试探。
还有那个尚在襁褓就被林雅当作筹码，未来注定会成为他继承权威胁的弟弟江睿。
无数画面碎片般闪过脑海。
他现在看似风光无限，实则脚下是暗礁密布的深海。
他不能有分心，更不能让任何人抓住他任何可以被攻击的把柄。
江宴眼底翻涌的激烈情绪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强行摁下。
他猛地后退一步，拉开了两人之间那过于危险的距离。
仿佛刚才那个失控质问的人不是他。
“咳。”
他掩饰性地清了清嗓子，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冰冷和平板。
甚至带上了一丝刻意的疏离和公事公办的腔调。
“看来程助理最近工作压力确实不大，还有闲情逸致去咖啡馆社交。”
他弯腰，动作有些僵硬地捡起掉在地上的文件，指尖甚至带着不易察觉的微颤。
他目光落在文件上，像是在审阅一份极其重要的合同，语气冷硬得如同在宣读判决。
“下周一的董事会汇报材料，我需要一份更详尽的市场风险分析。”
“特别是关于东南亚新政策对我们在建港口项目的影响。今晚十二点前发到我邮箱。”
说完，他拿着文件快步走向书房，背影挺首却透着一股强撑的僵硬。
程意站在原地，玄关重新陷入昏暗。
他怀里仿佛还残留着钞票的温热。
耳边却反复回响着江宴最后那冰冷得毫无感情的命令，和书房门关闭的轻响。
刚才那一刻灵魂共振般的悸动和江宴眼中浓烈的情感还清晰如昨。
但转眼就被这盆冰水浇得透心凉。
他缓缓靠在冰凉的柜门上，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心口。
“真是个神经质的混蛋。”
程意低声骂了一句，嘴角却不受控制地泛起一丝苦涩又了然的笑意。
接下来的日子，江宴用实际行动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心虚的极致就是变本加厉的工作折磨”。
那份要求今晚十二点前提交的东南亚市场风险分析报告，程意熬了个通宵，在早上六点终于发送过去。
邮件几乎是秒回。
【江宴】：图表3的数据来源标注不清，重查。
预测模型过于乐观，加入悲观和中性两种情景分析。
下午两点前给我。
程意：“……”
中午，程意刚把改好的报告打印出来准备送去，内线电话响了。
“程助理，去楼下取一下加急文件。”
江宴的声音冷冰冰。
“另外通知项目部，下午三点临时会议。议题是城东那块地的可行性重新评估。”
“我需要所有原始数据支撑，你负责整理汇总，会议前放我桌上。”
程意看着手里刚打印好的厚厚一沓报告。
再看看电脑屏幕上弹出的需要整理的庞大数据需求。
他默默把涌到嘴边的“江总您是不是忘了什么”咽了回去。
程意深吸一口气：“好的，江总。”
他像个高速旋转的陀螺，在总裁办、各个部门、打印室之间穿梭。
咖啡一杯接一杯，午饭首接省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