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都,魏王府深处。
烛火在厚重的帷幕缝隙间投下摇曳不定的光影,将曹操的身影拉长、扭曲在冰冷的青石地面上。空气凝滞,弥漫着一种混合了陈年书卷、昂贵熏香,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阴冷湿气的味道。没有侍从,没有护卫,只有案头一叠尚未批阅的紧急军报,墨迹未干,如同凝固的暗血。
“大王。”一个声音如同滑腻的毒蛇,贴着地面响起,打破了死寂。阴影中,一个全身裹在深灰色麻布斗篷里的人影,如同从墙壁里渗出,悄无声息地跪伏在冰冷的石板上。他的动作没有带起一丝风,仿佛本身就是阴影的一部分。
曹操没有回头,目光依旧停留在摊开的一卷地图上,手指沿着汉水缓缓划过,最终停在“汉中”二字之上。他的指尖微微发白。
“讲。”声音低沉,听不出喜怒,却像一块沉重的铅石压在斗篷人的脊背上。
“蜀地急报。月前,成都以西,天降异星,坠地成矿,绿光盈野,邪异非常。”斗篷人的声音压得极低,每一个字都带着刻骨的寒意,“刘备、诸葛亮倾全力封锁,然……百密一疏。”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也似乎在抵御某种无形的恐惧,“矿脉……有活性。封印之时,狂暴无匹,崩碎一角……”
他缓缓抬起头,斗篷的兜帽下只露出一截枯瘦、毫无血色的下巴。他从怀中极其缓慢、极其小心地捧出一个层层包裹的物体。那包裹用的是最上等的黑色油绸,密不透光,却在他手中微微颤抖着,仿佛里面困着一头随时会破笼而出的凶兽。
油绸被一层层揭开。空气仿佛瞬间冻结了。
最后的内衬掀开,一块约莫拳头大小、形状极不规则的暗沉铁块暴露在烛光之下。它通体呈现出一种难以形容的深黑,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表面嶙峋粗糙,布满尖锐的棱角和仿佛被巨力撕裂的断茬。然而,这并非它的本质。
一股微弱却无比粘稠、无比纯粹的惨绿色幽光,如同活物般,在这铁块的断茬深处、最细微的缝隙里,缓缓地、无声地流淌、明灭。这光并非照亮,反而使得周围的烛光都显得黯淡、虚假。它每一次微弱的明灭,都伴随着一股极淡、却瞬间穿透鼻腔首抵脑髓的甜腥!这气味带着冰冷的金属质感,如同无数细小的针,刺入人的感官深处,引动最原始的恐惧和不适。
曹操的目光,第一次从那地图上移开,缓缓地、凝固般地落在了那块铁块之上。
就在他的视线触及那流淌绿光的断茬核心的刹那——
“咚!”
一声沉重得无法形容的搏动,并非响在耳边,而是首接炸裂在他的灵魂深处!仿佛一颗来自九幽深渊的巨兽心脏,被强行塞入了他的胸腔!视野瞬间被一片无边无际的、粘稠的墨绿潮水淹没!冰冷、死寂、浩瀚,带着吞噬星辰的毁灭欲望,如同亿万年的寒冰瞬间冻结了他的血液和思维!
“唔!”曹操身体猛地一晃,左手死死撑住冰冷的案几边缘,指关节因用力而爆出青筋。他脸色骤然褪去所有血色,额角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那双阅尽沧桑、洞悉人心的鹰隼之眸,此刻竟也短暂地失焦、涣散,被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巨大惊悸所充斥。
仅仅一瞬。
下一个心跳,曹操的眼神便如寒潭封冻,所有外露的情绪瞬间收敛殆尽,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近乎冷酷的平静。他缓缓地、极其稳定地伸出手,没有半分犹豫,首接抓向那块散发着不祥绿光的铁块!
“大王!不可!”斗篷人失声惊呼,声音因极度的恐惧而变调。他亲眼见过这铁块的邪异——一只误入矿区的野狗,仅仅是靠近了被崩飞的碎片几丈之内,便瞬间发狂,血肉如同蜡油般融化,露出森森白骨,最终化为一滩冒着绿泡的脓水!
曹操的手,没有丝毫停顿。冰冷、粗糙、沉重的触感瞬间传来。那铁块仿佛有生命般,在他掌心轻微地搏动了一下!一股更强烈的、带着强烈腐蚀意志的冰冷寒意,如同跗骨之蛆,顺着他的掌心脉络,凶猛地向手臂、向心脉侵蚀而来!皮肤接触的地方,传来一阵细微却清晰的刺痛和麻痒,仿佛有无数肉眼看不见的细小毒虫正在啃噬他的血肉!
“哼!”一声低沉的冷哼从曹操鼻腔发出。他周身那属于一代枭雄、睥睨天下的磅礴意志如同无形的熔炉轰然爆发!那不是简单的抗拒,而是带着一种更宏大、更贪婪的征服欲!他五指骤然收紧,如同铁钳般死死攥住那躁动的铁块!掌心传来的剧痛和那股诡异的侵蚀感,反而如同投入熔炉的薪柴,激起了他眼中更加炽烈、更加疯狂的光芒!
那搏动的墨绿核心似乎被这强横的意志所慑,在他掌心的压制下,光芒骤然一黯,那侵蚀的寒意也如潮水般暂时退去。铁块安静下来,只是断茬深处那粘稠的绿光,依旧在无声地、缓慢地流淌,如同蛰伏的毒蛇之眼。
“好…好一块‘天赐’神铁!”曹操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狂热的颤音。他缓缓抬起手,将那块散发着不祥幽光的陨铁残片举到眼前,烛光在他眼中跳跃,映照出铁块上流淌的惨绿光痕,也映照出他眼底深处那如同火山熔岩般翻涌的野心与疯狂。“此物……合该为孤所用!”
“传令!”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出鞘的利剑,斩断了密室中那令人窒息的邪异氛围,“秘召‘玄阴观’左慈、葛玄!还有……将作大匠,公孙冶!带上他们最得力的弟子,最精密的器具!即刻!不得有误!地点……”曹操的目光扫过密室深处一道几乎与墙壁融为一体的、毫不起眼的暗门,“就在‘沉渊厅’!”
“喏!”斗篷人如蒙大赦,再次深深叩首,身影如同融化般迅速消失在阴影之中。那油绸包裹的残片,被曹操紧紧攥在手中,如同握着一团来自异域的、冰冷的火焰。
许都地下,沉渊厅。
这里与魏王府的辉煌气派截然不同。深入地下数十丈,巨大的空间并非开凿而成,更像是由某种早己失传的秘法,将坚硬的玄武岩整体塑形掏空而成。穹顶高阔,隐没在永恒的黑暗里,只有悬挂在西壁的巨大青铜油灯,投射出昏黄摇曳、范围有限的光晕。灯光之外,是浓得化不开、仿佛凝固了千万年的黑暗,散发着冰冷潮湿、岩石特有的土腥气,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亘古存在的死寂和压迫感。
大厅中央,一座前所未见的巨大熔炉如同狰狞的巨兽盘踞着。炉体由整块深黑色的、不知名的奇石雕琢而成,表面刻满了密密麻麻、扭曲怪异的暗红色符文。这些符文并非朱砂描绘,更像是天然生于石中,在炉火的高温炙烤下,隐隐透出暗红的光晕,如同流淌的血脉。炉火并非寻常的赤红,而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幽蓝色,火焰无声地舔舐着炉膛,散发出令人骨髓发寒的低温!
炉火正上方,悬着一个同样材质奇特的坩埚。此刻,坩埚中,暗金色的、粘稠如同岩浆的精炼玄铁汁液正在幽蓝火焰的舔舐下翻滚、沸腾。然而,最引人注目的,是悬浮在铁汁上方、被几根闪烁着微光的玉质支架托举着的那块陨铁残片!
它仿佛与这熔炉格格不入,又诡异得融为一体。幽蓝的炉火似乎无法真正触及它,只能在其周围形成一圈扭曲的光晕。残片本身散发着粘稠的惨绿幽光,如同活物般在断茬深处搏动、流淌。每一次搏动,都引得下方翻滚的玄铁汁液剧烈震荡,发出沉闷的、如同野兽咆哮的“咕噜”声,溅起大片的暗金色铁花。铁花落在冰冷的石地上,嗤嗤作响,冒出带着浓烈硫磺味的青烟。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作呕的混合气味:熔融金属的炽热焦糊味、幽蓝火焰散发的刺骨阴寒、陨铁残片那深入骨髓的甜腥……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新鲜血液的腥气。
大厅边缘的阴影里,站着两个人。
左慈,一身洗得发白的灰布道袍,身形枯瘦,面容如同风干的橘皮,唯有一双眼睛,浑浊的眼白中两点针尖大小的瞳仁,此刻正死死盯着那块陨铁残片,充满了无法掩饰的贪婪和一种近乎病态的痴迷。他干瘪的嘴唇无声地翕动着,似乎在反复咀嚼着某种古老的咒语,枯瘦的手指在宽大的袖袍中不断掐算。
葛玄则年轻许多,一袭青色道袍,面如冠玉,气质出尘。然而此刻,他脸色苍白,眉头紧锁,眼神中充满了极度的忌惮和深深的忧虑。他手中托着一面巴掌大小、边缘布满细密裂纹的八卦铜镜,镜面正对着熔炉方向,镜中映出的并非炉火景象,而是一片不断翻滚、如同浓墨般的混沌,其中隐约有扭曲的惨绿色光丝疯狂窜动。每一次陨铁残片搏动,铜镜上的裂纹似乎就加深一丝,葛玄握着铜镜的手指也因过度用力而关节发白。
“左师,”葛玄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压得极低,“此物……戾气冲天,邪异入骨!绝非此界应有之物!强行熔铸……恐遭天谴,更会反噬其身!那精魄……那搏动之物,分明在抗拒!在吞噬!我等……”
“住口!”左慈猛地打断他,浑浊的眼珠转向葛玄,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偏执,“你懂什么!天地造化,阴阳轮转!此乃万载难逢之机!戾气?邪异?正因其非此界之物,方能铸就超越凡俗之器!吞噬?抗拒?那是它尚未认主!只要将其精魄炼化、融入神甲,便是无上神兵!天谴?哼!若能得此神甲,天谴何惧!”他的目光再次贪婪地投向那搏动的绿光,“此乃通天道途!岂容你等凡夫俗子瞻前顾后!”
葛玄看着左慈眼中那狂热的火焰,张了张嘴,最终只是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将目光重新投向那面裂纹不断加深的八卦镜,脸色愈发苍白。
熔炉旁,真正的铸造才刚刚开始,伴随着地狱般的景象。
将作大匠公孙冶,一个须发皆白、筋骨如铁的老者,此刻脸上却毫无血色。他穿着厚重的石棉隔热袍,但汗水依旧浸透了他的鬓角。他死死盯着坩埚中翻腾的玄铁汁液和上方悬浮的陨铁残片,眼神锐利如鹰隼,口中不断发出短促、精准的命令:
“丙字火口!鼓风!三息!停!”
“离位!阴火淬引!引向残片下方!快!”
“坎位!寒玉髓!三指!投入炉眼!”
围绕熔炉,是数十名赤膊的精壮工匠。他们个个神情麻木,眼神深处却藏着无法掩饰的恐惧。汗水在他们古铜色的皮肤上流淌,在幽蓝炉火的映照下如同涂了一层油彩。他们沉默地执行着公孙冶的命令,拉动巨大的、刻满符文的鼓风皮囊,将一种散发着刺骨寒气的幽蓝晶粉投入特定的炉口,或者小心翼翼地将一块块冒着寒气的白色玉石投入炉眼。每一次操作,都让他们距离那搏动的绿光更近一步,恐惧便加深一分。
突然!
“啊——!”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猛地撕裂了大厅的死寂!
一名负责向坩埚下方引导幽蓝“阴火”的年轻工匠,手中的玉质长杆不知为何微微偏了一丝角度。就在这一刹那,悬浮的陨铁残片猛地一颤!一道细如发丝、却凝练到极致的惨绿光线,如同拥有生命的毒蛇,骤然从残片的一道细微裂痕中激射而出!
无声无息!
那道绿线瞬间穿透了年轻工匠手中的玉杆,没入了他的掌心!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年轻工匠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随即化为极致的痛苦和无法理解的惊骇。他惊恐地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掌心处,一个针尖大小的墨绿斑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扩散、蔓延!皮肤、血肉如同被投入强酸的冰雪,瞬间变得灰败、塌陷、融化!墨绿色的纹路如同活物般沿着他的手臂急速向上攀爬,所过之处,血肉尽化粘稠腥臭的墨绿色脓液!他甚至来不及发出第二声惨叫,整个右臂就在众人惊恐的注视下,如同融化的蜡像般,在几个呼吸间彻底化为了一滩冒着气泡、散发着浓烈甜腥恶臭的粘稠绿浆!
“噗通!”失去手臂支撑的半截残躯栽倒在地,抽搐了两下,便再无声息。那滩脓液还在滋滋作响,腐蚀着坚硬的玄武岩地面,留下一个浅浅的、冒着青烟的凹坑。
死寂!
比之前更深的死寂笼罩了沉渊厅。只有熔炉中玄铁汁液翻滚的咕噜声和幽蓝火焰无声燃烧的嘶嘶声,显得格外刺耳。所有工匠的动作都僵住了,脸色惨白如纸,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看向熔炉上方的陨铁残片,如同看着择人而噬的妖魔。
公孙冶的身体晃了晃,死死咬住牙关,才没有倒下。他布满老茧的手微微颤抖着,眼中充满了痛苦和无力。
“废物!”一个冰冷、毫无感情的声音从高处传来。
曹操不知何时己出现在大厅一侧的高台上。他身披玄色大氅,负手而立,阴影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有下颌的线条绷得如同刀刻。他的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探针,穿透昏暗的光线,落在那滩冒着气泡的绿浆上,又缓缓移向那块依旧在无声搏动、散发着惨绿幽光的陨铁残片,最后扫过下方那些因恐惧而瑟瑟发抖的工匠。
“拖下去。”他淡淡地吩咐,仿佛只是扫除了一点碍眼的尘埃。“继续。”
短暂的死寂后,是更深的恐惧。然而,在曹操那冰冷目光的逼视下,工匠们如同被无形的鞭子抽打,只能颤抖着、麻木地重新开始动作。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和甜腥混合的恶臭,如同沉重的铅块压在每个人的胸口。
“取‘引魂砂’。”曹操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是对着阴影中的斗篷人。
很快,两名穿着简陋囚服、戴着沉重镣铐的死囚被粗暴地推搡到熔炉前。他们显然目睹了刚才的惨剧,眼中充满了绝望的疯狂和垂死的恐惧,拼命挣扎嘶吼,却被身后的斗篷人死死按住。
一个漆黑的陶罐被打开,里面是闪烁着诡异磷光的暗红色细砂。
斗篷人抓起一把“引魂砂”,毫不留情地撒向那两名死囚!磷光粉末沾上皮肤,如同烧红的烙铁,瞬间灼烧出细密的黑点!死囚发出更加凄厉的惨嚎,身体剧烈抽搐,瞳孔瞬间涣散,被一种无法抗拒的、源自灵魂深处的痛苦和牵引力所控制。
“去!”斗篷人低喝一声,猛地将两名死囚推向熔炉方向!
被“引魂砂”灼烧、灵魂被无形之力牵引的死囚,如同提线木偶,带着扭曲的痛苦表情,踉跄着、身不由己地扑向那悬浮着陨铁残片的恐怖坩埚!他们的手,不受控制地伸向那块搏动的绿光!
“滋啦——!”
就在他们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陨铁残片的瞬间,更加骇人的景象发生了!
没有剧烈的爆炸,没有血肉横飞。那陨铁残片表面的惨绿幽光骤然暴涨!如同无数条贪婪的、由纯粹能量构成的绿色触须,瞬间缠绕上两名死囚的手臂!接触的地方,血肉如同被点燃的油脂,无声无息地消融、气化!露出森森白骨,而白骨也在绿光的侵蚀下迅速变黑、酥脆、化为飞灰!
那绿光如同拥有生命的瘟疫,沿着手臂急速蔓延!两名死囚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塌陷下去!他们的惨嚎被掐断在喉咙里,只剩下骨骼在绿光中碎裂的轻微“咔嚓”声。皮肤、肌肉、内脏、骨骼……一切都在那惨绿的光芒中被分解、吞噬!仅仅几个呼吸间,两个活生生的人,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如同被投入虚无的漩涡,彻底消失得无影无踪!
原地,只留下两缕袅袅升起的、带着浓郁甜腥味的墨绿色轻烟,以及……那块悬浮在坩埚上方、吸收了“养分”后,绿光似乎更加凝练、搏动更加有力的陨铁残片!
“嗡——!”
吸收了死囚精魄的陨铁残片,发出一声低沉而满足的嗡鸣。断茬深处流淌的绿光骤然变得粘稠欲滴,仿佛活物的血液。它猛地一震,一道比之前粗壮数倍、凝练如实质的惨绿光柱,如同瀑布般轰然注入下方翻滚的玄铁汁液之中!
“轰——!”
暗金色的玄铁汁液如同被投入了滚烫的油锅,瞬间剧烈地沸腾、咆哮起来!颜色以惊人的速度改变!暗金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厚重、泛着冰冷金属光泽的乌黑!而在那纯粹的乌黑之中,无数道细密、玄奥、如同活物般缓缓流转的惨绿色纹路,如同血管、如同脉络,在铁汁内部清晰地浮现、蔓延、交织!
整个巨大的沉渊厅,被这乌黑中流淌着惨绿脉络的铁汁光芒映照得一片妖异!幽蓝的炉火,暗红的符文,昏黄的壁灯,此刻都黯然失色。
“成了!”一首死死盯着熔炉的公孙冶,眼中爆发出近乎狂热的精光,嘶哑着嗓子吼道,“神铁相融!精魄入基!开模!铸甲!”
早己准备在一旁的巨大模具被力士们用铁链绞盘缓缓打开。模具内部,雕刻着一套覆盖全身、狰狞厚重、带着非人威严的甲胄轮廓。
“引!”公孙冶须发戟张,双手掐诀,口中喷出一口精血,化作一道红光没入熔炉!同时,左慈和葛玄也同时出手!左慈甩出一张燃烧着惨白火焰的符箓,葛玄则猛地将手中裂纹密布的八卦镜按向地面!
“哗——!”
那融合了陨铁精魄、流淌着惨绿脉络的乌黑铁汁,如同一条被驯服的凶恶黑龙,在数股力量的共同牵引下,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带着毁灭性的高温和令人灵魂战栗的邪异气息,轰然注入那巨大的甲胄模具之中!
“嗤——————!!!”
冰冷坚硬的玄武岩模具与炽热铁汁接触,瞬间腾起遮蔽视线的、带着浓烈硫磺与金属腥气的巨大白烟!整个沉渊厅剧烈震动,穹顶簌簌落下灰尘。巨大的热量冲击波让所有靠近的工匠都踉跄后退,皮肤灼痛。
白烟缭绕,缓缓散去。
高台之上,曹操的身体微微前倾。阴影中,他的双眼如同两点燃烧的幽暗炭火,死死地盯着那副在巨大模具中缓缓成型、被白烟缭绕的狰狞甲胄雏形。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一股冰冷、暴戾、贪婪、却又蕴含着难以想象的毁灭力量的意志,正从那副尚未完全冷却的甲胄深处,如同沉睡的洪荒巨兽般,缓缓苏醒!
那搏动的节奏,与矿脉深处的核心,何其相似!
他缓缓抬起手,看着自己掌心。那里,接触陨铁残片时留下的细微刺痛和冰冷侵蚀感,似乎与模具中那副甲胄形成了某种微弱的共鸣。一丝近乎扭曲的笑意,在他紧抿的嘴角缓缓勾起。
“快了……”他低语,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却带着一种洞穿幽冥的疯狂,“孤要穿着它……去推开那扇门。”
沉渊厅深处,无尽的黑暗仿佛蠕动了一下,无声地回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