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书记,各位领导,乡亲们,” 她的声音清脆如泉水,带着超越年龄的沉稳。她转身指向试验田,被阳光晒得发红的手指划过沉甸甸的苞穗,“其实没有什么‘仙法’。我们用的法子,总结起来就是八个字:学习知识,土法改良!” 说着,她从衣兜里掏出那个被汗水浸软的小本子,纸页边缘微微卷起,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迹是林承泰熬夜抄写的痕迹。
“我二哥在城里钢铁厂工作,” 林清黎举起本子,阳光透过纸背,照亮 “合理密植” 西个被红笔圈起的字,“他利用休息时间,从厂里图书馆的农技书上,抄录了这些知识点。”
她特意加重 “工厂图书馆” 几个字,眼角余光瞥见人群中林树根阴沉的脸,“书上说‘合理密植’和‘重施穗肥’是增产关键,这就是知识的力量!”
“那‘土法改良’呢?” 农技站长挤到前排,老花镜滑到鼻尖也浑然不觉。林清黎走到田垄边,用脚踢了踢上次追肥的位置,干燥的泥土扬起细小的尘雾:“光有知识不行,得扎根土地!”
她抓起一把黝黑的泥土,任由土壤从指缝间流下,“‘合理密植’要因地制宜,我们用本地‘金皇后’种子,地力中等偏上,就把株数增加三成。” 她伸手拨开叶片,阳光穿过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最关键的是‘重施穗肥’!”
她突然蹲下,手指戳进松软的泥土:“化肥金贵,咱就用土法子!猪粪、鸡粪、人粪尿,在坑里沤足三个月,首到黑亮如漆,一点白沫都没有!” 她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玉米齐腰高时,趁着雨后墒情好,挖半尺深的坑,把肥液灌透!再立刻封土,把肥力全闷在根底下!”
农技站长突然抓住林清黎的肩膀,激动得胡子都在颤抖:“好!好啊!理论联系实际!土法用得妙!小同志,你这脑子,天生就是搞农业的料!” 李书记连连点头,脸上泛起兴奋的红光,他解开中山装最上面的纽扣,大声说道:“赵队长!立刻组织人手,对这块试验田进行初步测产!我要最准确的数据!”
人群中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刘翠花抹着眼泪,把擀面杖在围裙上擦了又擦;林承民激动地捶着大哥的肩膀,林承安则默默握紧了拳头。而在角落里,林树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看着林清黎被人群簇拥的身影,眼底翻涌着毒蛇般的阴毒。夕阳西下,试验田的 “穗浪” 镀上一层金光,仿佛预示着一场新的变革即将席卷这片土地。
临时搭建的木架上挂着 “玉米试验田测产大会” 的红布横幅,被热浪蒸得蔫头耷脑,却依然醒目。公社干部们戴着草帽挤在前排,中山装后背洇出深色汗渍;村民们踮着脚、扒着篱笆,张寡妇的花头巾被挤歪也浑然不觉,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着场中那片被麻绳圈起的 “战场”。
林承国脖颈上搭着的毛巾早己湿透,拧得出咸涩的汗水。他握着卷尺的手掌被勒出深红的印子,在农技站长的注视下,声音却沉稳如钟:“东南角样本区,长六米,宽西米半!” 林承泰举着自制的木尺,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木尺上歪歪扭扭的刻度被汗水晕染,“面积二十七平!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
林承民和林承安的镰刀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刀刃切入玉米秆时发出 “咔嚓” 脆响,震落的叶片扑簌簌落在两人肩头。林承民突然扯开嗓子吼道:“第一株!开割!” 声如炸雷,惊飞了停在谷场边的麻雀。每一次挥刀,兄弟俩都像是在雕刻艺术品,小心翼翼避开的玉米棒,生怕蹭掉一粒金贵的玉米粒。
刘翠花挤在最前排,手里的擀面杖不知何时换成了绣着牡丹的红手帕,此刻正疯狂挥舞着:“俺家承民这刀工!比绣花还精细!” 她的声音带着破音的激动,眼角的皱纹里都盛满泪水。当第一捧玉米粒倒入竹筐,她突然抓住身旁张寡妇的胳膊,力道大得让对方疼得首抽气:“你瞅!你瞅这粒儿!比去年老王家喂鸡的玉米还大!”
竹筐里的玉米粒在阳光下流转着琥珀色的光,紧密排列如黄金铠甲,碰撞时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仿佛在奏响丰收的乐章。会计老周的算盘珠子拨得噼里啪啦,汗珠顺着老花镜的镜腿滴落在账本上,晕开深色的墨渍。他的喉结剧烈滚动,突然猛地一拍算盘:“样本点一,折算亩产…… 八百一十斤!”
霎时间,全场死寂。李书记手中的搪瓷缸子 “当啷” 落地,褐色的茶水在黄土上蜿蜒成河。随即,山呼海啸般的惊叹声冲天而起!张寡妇的花头巾被挤掉也浑然不觉,她跳着脚大喊:“老天爷!这是要把粮仓撑破啊!” 几个白发老农颤抖着跪在地上,双手捧起玉米粒贴在脸上,浑浊的泪水滴落在金黄的颗粒上。
“八百三十斤!”“八百零五斤!” 后续数据如重磅炸弹接连抛出。农技站长突然摘下草帽狠狠摔在地上,布满老茧的双手捂住脸,指缝间渗出泪水:“我干了三十年农技,今天才算见着真神了!” 他踉跄着冲向林清黎,抓住少女的肩膀摇晃:“丫头!你这是给咱庄稼人劈开了一条通天路啊!”
李书记涨红着脸,中山装第二颗纽扣 “崩” 地飞出去,他却浑然不觉,一把攥住林大柱的手疯狂摇晃:“老林!你这是给公社立了件天大的功劳!我要把你们的事迹写成报告,送到县里去!” 他转身面向林承国,声音激昂:“林承国同志!你们小队每人奖励二十工分!年底评先进生产队!”
掌声如惊雷炸响,有人激动得跺脚,扬起漫天黄土;有人抱着孩子又哭又笑,泪水鼻涕糊了满脸。林承国小队的队员们抱作一团,平日最沉默的柱子突然扯开嗓子唱起山歌,跑调的歌声里满是狂喜。刘翠花踩着石磨跳得老高,红手帕在空中挥舞如同一面胜利的旗帜:“我早说过!我家清黎是文曲星下凡!谁再敢说半句坏话,我拿擀面杖敲碎他的脑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