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公馆的火光映红了半条胡同。马车还未停稳,孟婉卿就听见了瓷器碎裂的声响——是从西厢书房传来的。那里藏着秦大帅毕生收集的军事地图,每一张都可能关系着前线数万将士的性命。
"你从后花园进。"秦瑞突然松开她的手,墨镜后的蓝晶微微闪烁,"我去引开正门的守卫。"
孟婉卿刚要反对,却见他唇角勾起熟悉的弧度:"放心,瞎子有瞎子的打法。"说罢,盲杖轻点地面三下,竟从杖柄抽出一柄细剑,寒光如秋水。
后花园的角门虚掩着。孟婉卿闪身而入,裙摆扫过枯败的海棠枝,惊起几只寒鸦。借着火光的阴影,她看见书房窗外站着两个日本军官,正用日语低声争执:
"地图必须带回东京...""但大佐说要先找那个怀表..."
突然,其中一人软绵绵地倒下。另一人还未拔枪,就被黑暗中飞来的茶盏击中太阳穴——孟婉卿这才发现,秦瑞不知何时己站在廊柱旁,细剑滴血未沾。
"左边三个,右边五个。"他侧耳倾听,"书房里应该还有..."
话音未落,书房的雕花门轰然炸裂。气浪将孟婉卿掀到回廊栏杆上,后腰撞得生疼。硝烟中走出个穿西式军装的高大男子,领口的金色樱花徽章显示着将官身份。
"秦二少。"来人用流利的中文问候,"或者说...‘蓝瞳’先生?"
秦瑞的细剑微微一顿:"土肥原贤二。"他准确地面向声源,"没想到堂堂特务机关长亲自来做贼。"
土肥原大笑,突然拔枪射击。秦瑞闪身避让,子弹擦过他的鬓角,打碎了身后的青花瓷缸。水流漫过地砖的刹那,孟婉卿看清了书房内的景象——五个持枪的日本兵正用刺刀划开所有古籍,而大帅最珍爱的《九州舆地图》己被卷起装入锦匣。
"住手!"她拔出腰间手枪。
土肥原的反应快得惊人。他侧身避开子弹,反手一枪打飞了孟婉卿的武器。震得发麻的手腕还没恢复知觉,冰冷的枪管己经抵上她的太阳穴。
"孟小姐。"土肥原的声音带着虚伪的惋惜,"你母亲若活着,该多么失望啊..."
秦瑞的细剑突然脱手飞来。土肥原不得不后退闪避,孟婉卿趁机一个肘击,却被对方轻易制住关节。剧痛中她看见秦瑞被五个日本兵围攻,蓝晶眼眸在黑暗中划出流星般的轨迹。
"你以为我们只为地图而来?"土肥原凑近她耳边低语,"我们要找的是你母亲留下的..."
他的话戛然而止。孟婉卿的鞋跟狠狠碾在他脚背上,同时后脑猛撞对方面门。土肥原吃痛松手,她立刻滚到一旁,抓起地上碎裂的瓷片抵住自己脖颈:
"再动一步,我就让‘蔷薇之泪’永远消失!"
整个院子突然安静。土肥原擦着鼻血,眼神阴鸷:"你果然知道。"
"放他走。"她看向浑身是血的秦瑞,"我跟你回东京。"
日本兵们犹豫地望向长官。土肥原突然笑了:"感人至深。"他做了个手势,士兵们收起刺刀,"但二少爷恐怕不愿意。"
果然,秦瑞撑着盲杖摇摇晃晃站起来:"婉卿...别信他..."鲜血从他捂住腹部的指缝不断涌出,"他真正要的是..."
枪声再次响起。秦瑞胸口绽开血花,缓缓跪倒在地。孟婉卿的尖叫卡在喉咙里,眼前浮现出五年前上海分别的画面——同样的鲜血,同样的无能为力。
"现在。"土肥原夺过她手中的瓷片,"带我去找‘蔷薇之泪’。"
孟婉卿的视线模糊了。泪水坠落在秦瑞送她的怀表上,表盖突然弹开——里面根本不是表盘,而是一小块蓝色晶体,正随着她的心跳闪烁。
"就在这里。"她轻声说。
土肥原的瞳孔骤然收缩。就在他伸手去抢的瞬间,怀表里的晶体突然爆发出刺目蓝光。所有日本兵同时捂住眼睛惨叫,他们的虹膜里浮现出细小的晶体颗粒,像被引燃的星火。
更惊人的是,垂死的秦瑞突然睁开眼——真正的眼睛,不再是蓝晶替代品。他胸口的枪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而皮肤下流动的不再是血液,而是纯净的蓝光。
"不可能!"土肥原连连后退,"实验记录说载体只能存活..."
"五年?"秦瑞站起来,声音带着奇异的回响,"那是因为你们不懂爱的力量。"
他伸手握住孟婉卿的手。两人接触的刹那,整个秦公馆的火焰突然转向,如同被无形的手拨动,在空中组成巨大的玫瑰图案。土肥原转身就逃,却被一道蓝光追上,整个人瞬间结晶化,保持着奔跑的姿势凝固在原地。
"这是...?"孟婉卿看着自己同样开始发光的手臂。
秦瑞的指尖轻抚她脸颊:"‘蔷薇之泪’从来不是物品,而是两个灵魂的共鸣。"他望向开始飘雪的天空,"五年前在上海,我们的生命就己经交融了。"
远处传来警笛声。秦瑞拉着她跑向后院枯井,掀开伪装的木板露出地道:"福伯早就准备好了。"
地道里堆满了箱笼。最显眼处放着个锦盒,里面是完好无损的《九州舆地图》,旁边还有封信——秦大帅遒劲的笔迹写着"吾儿亲启"。
信中说,当年秦夫人临终前,将家族秘密代代相传的"双生蛊"种在了儿子体内。这种苗疆奇术能让两个生命共享命运,而孟婉卿母亲改良的"蔷薇之泪",恰好激活了这个古老契约。
"所以你在瑞士..."孟婉卿恍然大悟。
"感受到你的危险,强行苏醒。"秦瑞点头,"但代价是身体被晶体侵蚀。"他苦笑着摸向自己本该失明的双眼,"首到今天,你的眼泪才真正净化了它。"
地道尽头是家不起眼的当铺。掌柜看见秦瑞,立刻拉开暗门:"二少爷,车备好了。大帅吩咐过,您要是回来,就送您去..."
"云南。"秦瑞打断他,"我们去看真正的海棠。"
三个月后,昆明城外的茶园飘着细雨。孟婉卿正在整理新到的西药,忽然听见院门轻响。她抬头望去,秦瑞撑着油纸伞站在雨里,伞面上画着西府海棠。他脚边放着个藤箱,里面全是各种珍稀药材。
"听说孟医生这里缺药?"他笑得像当年那个会脸红的二少爷。
孟婉卿的钢笔掉在地上。这三个月她辗转各地建立医疗站,而秦瑞则暗中为前线输送物资。两人靠着怀表里的晶体感应彼此安危,却始终没能见面。
"你的眼睛..."她注意到他的瞳孔在阳光下泛着淡蓝。
"还有些后遗症。"秦瑞从怀里掏出个绣囊,"不过找到了这个。"
绣囊里是两枚玉佩,合起来正是完整的并蒂莲。当年他们在秦府订婚时,本该交换的信物。
雨越下越大。茶农们早识趣地躲开了。孟婉卿忽然发现玉佩背面刻着新字——她的是"山河不老",秦瑞的是"此心长青"。
"还走吗?"她轻声问。
秦瑞望向北方,那里战火未熄。但当他转回来时,眼里只有她的倒影:"等打完仗,我们回北平,把西府海棠重新种上。"
茶山的雾霭渐渐散去。某个瞬间,阳光穿透云层,照在两人交握的手上——那里的皮肤下,蓝光如脉搏般轻轻跳动,像永不熄灭的星火,也像来年春天的海棠花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