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府地宫,空气凝重得如同铅块。消毒水的刺鼻气味混合着古老石壁的阴冷,以及一种无声的、迫在眉睫的死亡压力。魏铮带回的病毒样本和那份染血的潜伏名单,像两块冰冷的巨石,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孟婉卿几乎是冲进实验室的。她甚至来不及换下那身沾满烟灰血污的旗袍,目光第一时间锁定了无菌隔离室内沉睡的小棠。孩子小小的身体蜷缩着,呼吸微弱,靠着之前配置的抑制剂维系着脆弱的平衡,但皮肤下隐隐透出的异样红晕,昭示着病毒仍在蚕食她的生机。孟婉卿的心狠狠揪痛,指尖冰凉。
“夫人!”福伯的声音带着哭腔和巨大的希冀,“魏队长带回样本了!还有名单!少帅他…”
“我知道。”孟婉卿的声音异常冷静,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她转向旁边操作台上那个冰冷的银色圆筒——高浓缩的“绯樱”原液样本,以及旁边那份刚刚打印出来、还带着油墨味的名单。她的目光在“青鸾”那个刺眼的红色代号和“归巢静默,春雷重启”的诡异指令上停留了一瞬,一股寒意掠过脊背。但现在,不是深究这个的时候。
“立刻准备最高等级防护!启动抗体分离程序!”孟婉卿斩钉截铁地下令,眼神锐利如手术刀,“以我的名义,调用协和医院所有能调用的先进设备,立刻送来!通知所有在北平有病毒或免疫学研究背景的学者,无论立场,悬赏重金,请他们提供远程技术支援!我们没有时间了!”
她的命令清晰、快速,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领袖气质。整个地宫实验室瞬间高速运转起来。
**秦骁的临时病房。**
就在实验室隔壁,由一间坚固的石室临时改造。秦骁趴在硬榻上,后背厚厚的纱布隐隐渗出血迹,脸色苍白如纸,额角冷汗涔涔。剧烈的疼痛和内腑的震荡让他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剧痛。军医刚刚为他注射了强效镇痛剂和消炎药,但效果有限。周寒山和魏铮肃立一旁,脸色凝重。
魏铮将名单原件和破译后的指令双手呈上:“少帅,名单在此。‘青鸾’…查无此人,指令诡异。”
秦骁幽蓝的左眼扫过名单,尤其在“青鸾”二字上停留,冰冷的目光仿佛要将其冻结、粉碎。那濒死风衣男恐惧的神情再次浮现在他脑海。“归巢静默…春雷重启…”他低声重复,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冰针。“他们在蛰伏…等待一个更大的引爆点…或者…一个信号。”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发白,牵扯到后背伤口,闷哼一声。
“南京方面有消息吗?”他嘶哑地问。
周寒山上前一步,低声道:“密使…又来了。这次态度更强硬,以‘避免生灵涂炭、保存国家元气’为由,要求我们…交出病毒样本和所有相关研究资料,由中央统一处理。并暗示…若执意抵抗,后续的军需和补给…”
“哼!”秦骁一声冷哼,带着浓烈的嘲讽和杀意,“统一处理?是交给他们的日本主子邀功吧!告诉他们,通州和北平,我秦骁守定了!想要东西,让他们踩着我的尸体来拿!滚!”
他眼中翻腾的冰焰让周寒山和魏铮都心头一凛。“是!”两人齐声应道。
就在这时,隔壁实验室传来一阵压抑的惊呼和仪器急促的报警声!
秦骁猛地抬头,幽蓝的左眼瞬间锁定了那面连接实验室的厚重玻璃观察窗!
**实验室。**
孟婉卿穿着最高级别的防护服,将自己与小棠一起封闭在核心无菌操作区。外面是数名技术骨干和调来的协和专家,隔着玻璃屏息凝神地操作着仪器,提供远程指导。
最关键的时刻到了——从小棠体内提取有效抗体。
过程极其凶险。小棠的身体状况极其脆弱,每一次微小的血液采集都可能成为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孟婉卿的手,那双曾经在手术台上稳定如磐石、此刻却因连日操劳和精神高压而微微颤抖的手,必须完成最精密的操作。
她小心翼翼地连接好血液分离设备,冰冷的针头刺入小棠细小的血管。孩子即使在昏迷中也痛苦地蹙起了眉头。孟婉卿的心跟着抽痛,但她强迫自己集中精神,目光紧紧盯着屏幕上流动的血液成分数据和分离参数。
“孟博士!目标细胞活性区域出现!浓度很低!” 外面传来协和专家紧张的声音。
孟婉卿屏住呼吸,手指在精密的控制器上飞快而稳定地操作。离心机高速运转,发出低沉的嗡鸣。这是从浩瀚血海中捕捉那唯一救赎的希望之光。
突然,仪器屏幕上一个代表细胞活性的关键指标剧烈波动起来!伴随着刺耳的警报声!
“不好!目标细胞群极不稳定!有崩解迹象!快!加固能量场稳定!” 外面的专家急声大喊。
孟婉卿瞳孔骤缩!这是抗体细胞在离体环境下的自然衰亡,速度远超预期!一旦彻底崩解,前功尽弃!她毫不犹豫,将控制器的功率瞬间推到理论安全的极限!强大的能量场瞬间包裹住那脆弱的细胞群。
几乎在能量场加强的同一瞬间!
“呃啊——!” 孟婉卿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呼!
操作台两侧,连接着能量场稳定装置的两个金属握柄,瞬间变得如同烧红的烙铁!一股狂暴的、带着刺骨冰寒与灼热剧痛的能量洪流,如同失控的毒蛇,顺着她的手臂疯狂逆冲而上!她在防护服袖口外的纤细手腕和小臂,皮肤下的血管瞬间变成了诡异的幽蓝色,仿佛有冰晶在皮下生长、蔓延!皮肤表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凝结出一层薄薄的、闪烁着危险蓝芒的霜晶!剧痛如同千万根冰针同时刺入骨髓,又仿佛被烈火灼烧!
晶化侵蚀!地宫“钥匙”能量失控时的恐怖景象,竟然在她试图挽救女儿时,再次降临!
“夫人!” 外面的人惊骇欲绝!
孟婉卿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豆大的冷汗瞬间浸透了防护服的内衬,眼前阵阵发黑。那深入骨髓的剧痛几乎让她昏厥。但她的双手,那双正在被恐怖能量侵蚀、晶化的双手,却如同被焊死在控制器上,纹丝不动!指尖因为用力过度而泛白,死死地维持着能量场的稳定输出!
她不能松手!一旦松手,小棠体内那点微弱的抗体火种将彻底熄灭!她透过防护面罩,看着女儿苍白的小脸,一股源于母性的、超越极限的坚韧力量从灵魂深处爆发出来!痛?那就痛吧!只要小棠能活!
她咬紧牙关,鲜血从唇齿间渗出,染红了防护面罩的内侧。那双被幽蓝冰晶侵蚀、承受着非人痛楚的手臂,如同最悲壮的祭品,死死地守护着分离仪器中那团代表着生机的微弱荧光。
**观察窗外。**
秦骁不知何时己强撑着来到了玻璃前。他高大的身躯倚靠着冰冷的墙壁,后背的伤口因强行移动而崩裂,鲜血浸透了新换的纱布,顺着衣角滴落在地。但他仿佛毫无所觉,那只幽蓝的左眼死死地盯着操作区内那个颤抖的、被蓝色冰晶覆盖双臂的身影!
他看到了她瞬间惨白的脸,看到了防护面罩下咬出的鲜血,看到了她双臂上那触目惊心、疯狂蔓延的幽蓝晶痕!一股撕裂般的剧痛,远比后背的伤口更甚,狠狠攫住了他的心脏!他幽蓝的左眼瞬间爆发出狂暴的冰焰,一股毁灭性的气息不受控制地弥漫开来,地宫的温度骤降!
他想冲进去!他想撕碎那该死的仪器!他想用自己的身体去承受那可怕的晶化之痛!但他不能!他的闯入只会干扰她,只会让一切前功尽弃!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为了他们的孩子,在承受着怎样的炼狱酷刑!
他猛地一拳砸在厚重的防弹玻璃上!坚硬的玻璃发出沉闷的巨响,蛛网般的裂痕以他的拳头为中心瞬间蔓延!鲜血从他的指关节迸溅出来,染红了冰冷的玻璃。
“婉卿…”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吼从他喉咙深处挤出,带着无尽的痛楚和滔天的愤怒。那只完好的右眼,布满了骇人的血丝。
玻璃内外,两个身影,一个在能量侵蚀中苦苦支撑,承受着晶蚀之痛;一个在绝望的守护中目眦欲裂,承受着剜心之痛。无声的悲壮,在冰冷的地宫中弥漫。
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终于!
“滴滴滴——!”
分离仪器发出一声清脆悦耳的完成提示音!屏幕上,代表成功捕获抗体细胞群的绿色指示灯稳定亮起!
成功了!
孟婉卿紧绷的神经骤然松懈,那股支撑着她的强大意志力瞬间抽离。眼前一黑,她再也支撑不住,身体如同断了线的木偶,软软地向后倒去。那双布满幽蓝晶痕、几乎失去知觉的手臂无力地垂下。
“夫人!” 福伯和医护人员不顾一切地冲进缓冲区准备接应。
秦骁幽蓝的左眼瞬间锁定了她倒下的身影,狂暴的气息一滞,化作了深不见底的恐惧和急迫。他猛地推开挡在身前的周寒山,不顾后背撕裂般的剧痛和脚下踉跄,就要强行撞开缓冲间的门!
就在这时——
“报告!” 一名通讯兵跌跌撞撞冲进地宫,声音带着极度的惊恐,“少帅!夫人!日军…日军第七旅团前锋己经抵达通州城外三十里!‘磐石’重装联队的番号…确认了!还有…还有大批穿着奇怪防护服的部队,像是…像是工兵!他们…他们在架设大口径火炮!”
兵临城下!死亡的阴云,己至头顶!
而几乎在同一时刻,地宫入口处传来一阵骚动。一个高大的、穿着苏式军大衣的身影,在士兵警惕的枪口下,强行闯了进来。正是伊万诺夫!他脸上带着长途奔波的疲惫,但眼神锐利如鹰,首首地看向秦骁和倒下的孟婉卿方向,声音低沉而急迫:
“秦!孟!听着!你们从奉天带回来的‘钥匙’…它不仅仅是解药原料!它的能量正在失控!你们的身体…尤其是她手臂上的晶化…是能量反噬的征兆!西伯利亚有答案!但现在,你们必须先解决眼前的麻烦!否则,一切都将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