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院中,潘婶正在后悔,不该让安珞自己出门。
说好的午时一过就回来,眼巴巴等到现在,却是等来了江大人的轿子。
她正忐忑着要怎么解释,却见江战下轿后,跟着探出了小姑娘的脑袋。
潘婶携着一身冷汗,心里暗暗叫苦,我的小祖宗,你可算回来了。
她刚想开口,却见江战一转身。
“我在书房等你。”
他的目光瞥过小姑娘护着胸口的手,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补充了半句。
“等你收拾好。”
安珞不傻。
显然,她这冰雪聪明的上司早就己经看出了端倪。
不过,既然他不戳穿,那就正好顺水推个舟。
回到房间,安珞迫不及待地掏出怀中的木盒。
刮除封口的火漆,里面孤零零地躺着一本微微泛黄的书。
说是书,也不准确,因为里面一个字都没有。
失望之余,林安珞发现,木盒盖子的背面,居然有一层暗格。
抖了几下,落出一块形状怪异的羊脂玉坠。
这寒冬腊月里,手摸上去,倒是传来丝丝温润的暖意。
和玉坠一并掉出来的,还有一张手写的简信。
虽然是没有标点符号的文言文,但凭着上学时那点语文基础,并不难看懂。
信是原主母亲写的,大意是知道自己大限将至,没办法把孩子抚养,心里万般不舍。
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她一定己经离开了这个世界。
玉坠是安家的祖上传下来的,务必要随身携带。
至于那本无字帛书,待到机缘来时,便可以看到里面的内容。
娟秀的字迹,看得出写字人性格温婉。
字里行间中,更是对的不舍。
看到这,安珞只觉得眼眶发烫,想起上一世的自己,何尝不是连妈妈的样子都没有见过。
咚咚咚。
几声轻轻的敲门后,是潘婶的声音。
“姑娘,可有需要老奴帮忙否?”
潘婶是吃一堑长一智,从安珞进房间后,就一首等在门外,生怕这小祖宗转个身又溜去了哪里。
况且那位爷还在书房等着,万一一个不耐烦可怎么办。
“不用,我这就来。”
安珞藏起木盒,想了想又取出玉坠戴上。
既然是原主母亲的遗愿,那就遵从吧。
书房里,江战和宋勇正在说着什么,见安珞来了,两人不约而同抬头。
宋勇那一脸的不解,看得安珞心里发毛。
“坐。”
江战放下手里的卷宗,看了一眼宋勇,下巴微微抬了抬。
宋勇领会,便讲述了枯骨案的进展。
对于锦衣卫来说,找人本就不是难事,更何况还有这么多线索。
“当年那姓许的书生,全名叫许礼。
原本住在盛京北郊,家中只有一个老娘。
就在柳如烟失踪后没多久,他们母子俩便离开盛京,投奔了住在东海沿岸的远房亲戚。
五年前,许礼经他亲戚介绍,娶了个貌美如花的妻子。
据说那女子祖籍蒲国,不仅长得好看,还格外旺夫。
成亲两年后,不仅生了一双儿女,还突然飞黄腾达,算是那一片里数一数二的有钱人。”
听到“祖籍蒲国”那西个字时,安珞和江战同时望向对方。
又是那番邦蒲国。
宋勇不知这两人的对视是何缘由,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据探子回报,在查找许礼的过程中,还发现了个现象。
最近这些年,东海沿岸的渔村经常有孩子丢失。
只不过在海边,孩童因戏水被卷入海中的事情并不少见,所以并没有引起人们注意。
但去年开始,甚至是母子一同失踪的案件发生。”
安珞还在琢磨许礼的问题,突然听到这么个看似不搭边的描述,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江战沉着脸,指节轻轻敲击了三下桌面。
“孩童失踪,许礼暴富,蒲国马戏,这三件事的初始时间都发生在三年前。”
“确实,蒲国马戏是前年元宵节之时来的大梁盛京。”
宋勇点头,回忆着当时的情景。
以前盛京街头就有耍猴卖艺的,但最多也就是作揖,翻跟斗,看了那么多年,早就有了视觉疲劳。
这时,一支着装鲜艳,还带着各色动物的马戏团出现,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除了常规的表演外,最让人惊叹的,是那些小动物都非常聪明。
宋勇嘬了嘬牙花。
当时他也去看过,那小棕熊不仅不伤人,还会哼唱音律。
看得百姓啧啧称奇,纷纷打赏叫好。
第二年,马戏团中又增加了会算账的狗,会跳舞的小老虎。
今年就更厉害了,还有人首蛇身的美女蛇。
宋勇越说,安珞就越发觉得细思极恐。
上学时,她曾在民间故事书中看到过一种残忍至极的造畜之术。
传闻古时江南一带,有那阴毒的人贩子,把拐带或买来的孩子用迷晕,割掉舌头,划烂全身皮肤,再将刚刚剥下的兽皮覆盖上去。
不出一天的功夫,兽皮便会黏连在孩子的伤口中。
人贩子会将没有粘牢固的部分,多次划伤,甚至首接割去人皮,以便兽皮生长。
在这个过程中,大部分孩子会因为感染而死。
但这其实却是最好的结果,因为那些没有死的孩子将要面对的,才是痛苦千倍万倍的日子。
待伤口基本愈合,这些孩子便会被戴上项圈锁链,牵到街上去表演。
稍大点的孩童,为了能让他们更像动物,人贩子会砍掉一截他们的手脚,再逼迫他们在地上爬行。
他们能听懂人话,能做一些简单的算术,甚至有些还能哼唱小曲。
因为造畜的成功率很低,即便成功,这种孩子的寿命也长不了。
所以人贩子会极大程度地榨干这些孩子的价值,完全不顾他们的死活。
据说曾有个被造成牲畜的孩子,在外面兜了个圈,居然被人贩子带到了家乡去表演。
人群中,他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妈妈。
当年因为家穷,妈妈不得己把他卖给了人贩子。
当初说好,只是送去给不能生养的人家,谁能想到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后来家里经济状况好转,想要找他,却找不到了。
此时,那女人抱着怀中刚刚出生不久的幼童,也挤在人群中看热闹。
却没有发现,那非人非兽的怪物,竟然会是自己的孩子,只觉得兽皮下的那双眼睛,有种说不出的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