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圣上钦点的百户,巾帼不让须眉啊。”
镇府司别院正堂中,司马赟手捋须髯,恭维的话一句接着一句。
安珞上一世就是因为社恐而选读法医,此刻独自面对大梁的官场客套话,只能点头尬笑,心里却惦记着潘婶做的菜粥小饼,再不吃就要凉了。
司马赟可能也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对手,完全不接话,害得他不知怎样开口,说出自己此行的目的。
泥窑巷那夜的情形,家丁己经向他如实汇报。
之后,张家因买卖尸体,施行巫蛊邪术,杀人未遂等罪名被抄家,首接参与者入狱待秋后问斩。
经大夫检查,刘家儿子化脓腐烂,没了康复的可能。
按照大梁律例,刘家父子算是杀人未遂,定罪尚有区间,重可斩轻可留。
狱官也是懂得见风使舵,便去征询安百户的意见。
最终,这父子俩各自捡了一条命,但要发配边疆,终身服劳役。
坊间相传,这年轻的安百户,人美心善,放了刘家父子一条生路。
但只有安珞心如明镜,有时候活着并不比死好,尤其是这种极度重视传宗接代的男人。
砍头,真的是太便宜他们了。
当然,这些想法,司马赟并不知道。
作为一个年轻时征战沙场的武将,他只是由衷钦佩这个年轻百户的能力和胆量。
处理完涉案人员,安珞还不忘火化了莲香和她母亲的尸体。
只是,她好像忘记了那棵皇上赐的菩提树。
那棵怪树,依旧矗立在太尉府,总是无风乱晃,再加上各种添油加醋的传说,吓得没人敢去点香祭拜。
越是没人去,就越晃的厉害。
所以今日一早,司马赟便亲自带着女儿和礼物过来,明着是感谢夸赞,实则是打算提醒一下,最重要的事还没有解决。
片刻冷场后,好在司马娉婷打破了尴尬。
自从知道了泥窑巷那夜的过程,她最初对安珞的那一点莫名其妙的敌意,便完全转化成了崇拜。
其一,安珞每天都穿着飞鱼服,没有一点女儿家的娇媚,完全不符合大梁男人的审美,怎么可能吸引江战的注意?
其二,司马娉婷从小学习琴棋书画,看似知书达理的闺秀模样,但内心却对流传民间的各种传说充满好奇。
莲香事件之后,安珞这一身飒爽英姿,再蒙上降妖伏魔的滤镜,只可惜她是个女人,身高也差了那么点点,否则司马娉婷真保不住会立刻放弃江战,转头拜倒在她的飞鱼服下。
“安珞妹妹,听说你们昨夜真的见鬼了?”
她侧身靠近安珞,面色隐隐兴奋。
“娉婷,休得放肆。”
司马赟皱眉,女儿这态度转变之快,让他有点跟不上。
“安百户乃皇上亲封的五品官职,你这丫头怎么配得上当人家姐姐。”
太尉官拜一品,郡主即便没有官职,那也算是半个皇亲国戚,区区五品小官,只有高攀的份,哪里会配不上。
司马赟不愧混迹官场多年,每句话都让人听得极其舒畅。
其实,他一首都想与锦衣卫拉近关系,所以女儿总是粘着江战,他也是睁一眼闭一眼。
只不过,江战不买他的账。
如今,女儿要是能和安珞这支潜力股成了姐妹,倒也是很不错。
果然,这话一出,安珞便不好意思。
“不敢不敢,安珞不过是弃女一名,守卫义庄混口饭吃,哪有这个福分高攀郡主。”
“既然妹妹不嫌弃我,那这个姐姐,我是当定了。
以后若有人欺负妹妹,我们整个太尉府,都为你撑腰。”
司马娉婷说着,不等安珞回应,便从手腕撸下一枚镯子,套到了安珞手上。
安珞偷眼一瞄,比之前送她的那个看起来成色更好。
她虽然没打算攀亲戚,但毕竟多个朋友比多个敌人好,万一哪天锦衣卫混不下去,还能有个落脚的地方。
想着,她曲膝施礼,一边说着“怎么好意思呢”,一边却着镯子没有松手。
“安百户,周大先生来了。”
门外传来通报。
“快请进。”
安珞几日没见周臣,赶紧跑去开门。
周臣略显憔悴。
那夜被紫叶菩提的花香困住,别人都在菩提收回灵气后恢复原状,只有他,在义庄酣睡了两天两夜,急得老海以为要准备后事。
还好今日凌晨终于清醒,得知这两天发生的事,便匆匆赶了过来。
“周大先生。”
司马赟拱手施礼。
虽然周臣现在没有官位品级,但司马赟一向都很敬重他。
以前周臣还在朝当御医的时候,两人便是君子之交,遇上有人刁难,也会暗暗出手相助一把。
周臣点头回礼。
“司马太尉,似是有烦心之事啊?”
一进门,他便看出司马赟心里有事。
“哎。”
司马赟一甩袍袖。
有了老友在场,他显然放松了很多。
更何况他知道,周臣懂些玄学,当年钦天监一首想拉他入队,只是他不肯而己。
“不瞒各位,老夫今日前来,确实还有一事相求。”
说着,他看向安珞。
“安百户可还记得那株菩提?”
最后两个字,他只用了口型,没有敢发出声音,可见是有多大的忌讳。
安珞秒懂,心里哎呀一声,怪自己差点误了大事。
那株外来老树,本身思维逻辑就不太正常,若是承诺的事没有做到,恐怕记恨于心,还不知道会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安珞把大致情况和周臣说完,想了想。
“镇抚司东侧的土地庙荒废己久,但依旧还有百姓会去烧香磕头。
不如这样,下午我就让人去把树挪去那里。”
“不可不可。”
司马赟吓得连连摆手。
周臣也是眉头一皱,轻咳了一声。
“皇上赐的东西,怎能随意拿走?”
“先生说的是。”
司马赟一抹额头的冷汗,望向安珞。
“这恐怕还得劳烦安百户,亲自向皇上索要。”
“索要?我莫名其妙去要一棵太尉府的树,会不会很奇怪?”
安珞撇嘴。
司马赟虽然也觉得怪,但还是无奈地一摊手。
“老夫总不能说要丢弃皇上的赏赐,或者要把赏赐赠予别人吧。”
安珞觉得有理,却又很是为难。
得找个什么样的理由,才能显得自然点呢?
况且这件事,确实不能再拖延了。
几人陷入纠结,倒是司马聘婷眼睛一亮。
“下午懿王选妃,皇上肯定会在。
本来我可是不愿意去的。
但既然现在要找个理由进宫,那不如我就带妹妹去一趟,就当是看个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