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筒子楼黑洞洞的楼道口像个贪婪的胃，瞬间吞没了林枫三人。浓得化不开的紫雾在他们身后翻涌，隔绝了外面刺眼的燃烧照明弹白光和机甲扫描的红光，也隔绝了那个被撕裂的、沾满血腥的日常世界。
“闭气！”林淡妆的声音在狭窄的楼道里带着金属般的回响，冰冷又急促。她那只抓住林枫手腕的手像铁钳一样，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林枫闷哼一声，不是因为疼——那身沉重的血铠似乎也隔绝了部分痛觉——而是因为怀里唐佳怡骤然爆发的、几乎刺破耳膜的尖叫余韵还在他神经里嗡嗡作响，混合着外面那场惊天动地的爆炸冲击波带来的震动感，搅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翻腾。
“咳咳……呕……”唐佳怡的脸被强行按在林枫胸口冰冷的血铠缝隙处，过滤装置勉强让她吸进几口带着铁锈和血腥味的空气，但刚才那声失控的尖叫和巨大的惊吓己经抽干了她所有力气，只剩下生理性的干呕和剧烈的颤抖。
楼梯向下延伸，深不见底。林淡妆对这里的地形熟得令人心惊。她没有丝毫犹豫，拖着林枫和半昏厥的唐佳怡，像一道没有重量的紫色魅影，在堆满杂物的楼梯拐角几个急转，避开了一扇锁着的防火门，一脚踹开墙角一个不起眼的、锈迹斑斑的检修井盖！
“下去！”她声音短促，不容置疑。
一股浓烈的、混合着淤泥、腐烂有机物和陈年铁锈的恶臭扑面而来。下面是无尽的黑暗和隐约的流水声。
林枫低头看了一眼怀里脸色惨白、眼神涣散的唐佳怡，牙一咬，率先抱着她跳了下去。高度不高，大概两米多，但落脚处是滑腻湿冷的斜坡。他脚下不稳，带着血铠的重量踉跄了一下，差点把唐佳怡甩出去，膝盖重重磕在坚硬冰冷的水泥管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剧痛让他额间那只冰冷的竖瞳猛地收缩了一下，血铠表面的暗金纹路都似乎黯淡了一瞬。
林淡妆紧随其后轻盈落下，反手将井盖虚掩上，只留下一线微弱的光。她指尖捻动，几点细微如萤火虫的紫色光点飘散出去，无声地吸附在井盖边缘和周围的管壁上，空气中那股甜腻的异香再次弥漫开来，将三人残存的气息迅速中和、湮灭。
“嗡……”头顶传来轻微的震动，是沉重的金属脚步踏过井盖的声音，伴随着扫描光束穿透缝隙的微弱红光，一闪即逝。守序者的机甲正在一寸寸搜索这片区域。
暂时安全了。
“呼……呼……”黑暗中，只剩下林枫粗重的喘息和唐佳怡压抑不住的、小动物般的呜咽。
“啪嗒。”一声轻响，林淡妆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小小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玉质圆盘，照亮了方寸之地。光线勾勒出她妖冶却冰冷的脸庞，也照亮了林枫此刻的模样——狰狞的血铠覆盖全身，额间竖瞳半开半阖，肩头被子弹撕裂的伤口处，血铠如同活物般蠕动着，试图修补，但暗红色的血液依旧从缝隙里不断渗出，滴落在脚下污浊的泥水里，晕开一朵朵刺目的花。他脸色在玉光下显得异常苍白，嘴角甚至挂着一丝没擦掉的金色血线。
林淡妆的目光扫过他的脸，又落在他怀里蜷缩成一团的唐佳怡身上，眼神复杂得像一团解不开的乱麻。最终，那目光定格在唐佳怡因为恐惧和虚弱而微微敞开的领口处——那片锁骨下方，淡青色的鳞片状纹路，在白玉光芒的映照下，正以一种极其缓慢、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速度，变得更加清晰，边缘甚至隐隐透出一丝灼热的暗红。
“青衣血铠……燃烧本源强行觉醒……”林淡妆的声音在寂静的下水道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近乎咬牙切齿的冰冷，“为了这么个丫头……你知道你要付出什么代价吗，小混蛋？”
林枫扯了扯嘴角，想挤出点平时那种满不在乎的笑，结果只牵动了内腑的伤势，一阵剧烈的咳嗽涌上来，他猛地侧头，“哇”地吐出一口淤血。那血颜色暗沉，里面赫然夹杂着几缕细微的、仿佛熔金般的金色丝线！血落在污水中，发出“嗤嗤”的轻响，冒起几缕微弱的白烟。
他抬手抹掉嘴角的血迹，指间的血铠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声音透过面甲传出来，沙哑又疲惫，却依旧带着那股混不吝的调调：“代价？咳咳……不就是少活几年嘛……师叔，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我林枫什么时候在乎过这个？”他低头，用那只完好的、没被血铠覆盖的手，笨拙地、小心翼翼地擦掉唐佳怡脸上混着泥土和泪水的污痕，“总比看着她在我眼前被撞成肉泥强……对吧，丫头？”
唐佳怡的身体在他怀里剧烈地抖了一下，涣散的眼神终于聚焦了一点，定定地看着林枫那张被狰狞血铠覆盖、却流露出她从未见过的温柔和疲惫的脸。恐惧、陌生、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酸楚在她心里炸开，眼泪再次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却死死咬着嘴唇没哭出声。
林淡妆看着这一幕，妖媚的丹凤眼里闪过一丝极快的不忍，但随即被更深的冰寒覆盖。她一步上前，快如闪电般出手，两根手指搭在了林枫的颈侧动脉上，一股冰冷的气流瞬间探入。
“气血逆冲，龙脉反噬己经开始侵蚀你的心脉！”她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强行催动禁术，加上刚才硬抗冲击波……你的身体现在就是个到处漏水的破桶！这身血铠，你现在多维持一秒，根基就多毁一分！给我散了它！”
林枫苦笑，额间的竖瞳光芒明灭不定：“散？师叔……我现在散了这身壳子，不用守序者来，光是内伤就能要了我半条命……更别说……”他瞥了一眼怀里的唐佳怡，“还得带着个拖油瓶。”
“你！”林淡妆气结，指间的力道加重了几分，掐得林枫脖子上的血铠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她胸膛起伏了几下，似乎在极力压制怒火，最终深吸一口气，松开了手，冷冷道：“好，很好！不愧是秦家的种，骨头够硬！那就带着你这身破铜烂铁等死吧！”
她不再看林枫，目光锐利如刀，再次刺向唐佳怡：“还有你！小丫头！你知不知道你刚才那一声鬼叫，捅了多大的篓子？！”
唐佳怡被她的眼神吓得往后一缩，整个人几乎完全缩进林枫怀里。
“市中心体育场……沈蔓歌的演唱会……”林淡妆的声音像是淬了冰，“三万多人！你的声音，加上恐惧和外面爆炸的冲击波……引发了某种诡异的共鸣！你知不知道有多少普通人因为你那一声，身体里潜藏的东西被强行唤醒了？掌心龙鳞？还是别的什么鬼东西！守序者现在要抓的，不止是林枫这个‘反人类危险分子’，还有你这个‘大规模污染源’！”
“我……我没有……”唐佳怡脸色惨白如纸，摇着头，泪水涟涟，“我不知道……我只是……好害怕……”
“害怕？”林淡妆嗤笑一声，带着浓浓的嘲讽，“害怕就能震碎守序者的无人机？害怕就能让半个城市的人跟着你发疯？丫头，你这‘害怕’的威力，比导弹还大！”
她的话像一把把冰冷的锥子，狠狠扎进唐佳怡的心底。她想起洗澡时震碎的无人机，想起刚才那声尖叫后远处体育场方向爆开的巨大光团……难道……真的是我？我是什么怪物吗？
看着唐佳怡瞬间失去所有血色的脸和眼中巨大的恐惧与自我怀疑，林枫心头莫名一紧，一股烦躁涌上来，对着林淡妆低吼道：“够了！师叔！你吓唬她有什么用！她什么都不知道！要怪就怪那些该死的黑帮！怪上面那些铁疙瘩！”
“怪谁？”林淡妆猛地转身，绛紫色的旗袍下摆在污水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她逼近林枫，白玉光芒下，她的脸几乎要贴上那冰冷的血铠面甲，一字一句，带着压抑了太久的沉重，“怪谁？怪二十年前，青衣门就不该收留那个身负龙纹的孤儿！怪我们不该守着那条该死的龙脉！怪你爹……不该把你这个‘天命之子’生下来！”
二十年前……青衣门……孤儿……天命之子……
这些破碎的词像惊雷一样劈进林枫混乱的脑海！他额间的竖瞳骤然睁大，血铠上的纹路疯狂流转！
“你……你说什么？！”林枫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无法控制的颤抖。
林淡妆死死盯着他的眼睛，妖媚的眼底深处，翻涌着难以言喻的痛苦和复杂：“我说什么？我说你怀里抱着的这个丫头，她根本就不是什么普通的邻家妹妹！她是程家上一代‘活体龙钥’用命封印的‘龙脉容器’！她的歌声，她的情绪，甚至她的血……都是点燃龙脉的引线！二十年前，青衣门就是因为收留了当时还只是个婴儿的她，被守序者和觊觎龙脉的势力盯上，一夜之间……满门尽灭！只剩下我和你爹……还有几个不成器的老家伙逃了出来！”
轰——！
林枫只觉得脑袋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满门尽灭……父亲……师叔的恨意和杀意……唐佳怡的身份……
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向怀中己经彻底呆滞、仿佛灵魂都被抽走的女孩。那张苍白、沾满泪痕的、他从小看到大的熟悉脸庞，此刻却变得无比陌生，又无比沉重。
“不……不可能……”林枫喃喃道，血铠下的身体都在微微发抖。他想起父亲临终前模糊的呓语，想起师叔这些年神出鬼没、对他时冷时热的态度，想起自己体内那股不受控制、却又与唐佳怡隐隐呼应的力量……难道……
“不可能？”林淡妆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平静，她从贴身之处缓缓取出一物。那是一个只有半个巴掌大小的、非金非玉的残破令牌，上面布满了刀劈斧凿的痕迹，隐约能看出一个古朴的“青”字。
“认识这个吗？青衣门主令……你爹临死前，沾着自己的血，把它掰成了两半……一半给了我，让我护着你活下去……另一半……”她的目光缓缓移向唐佳怡的胸口，“……融进了她的心脉里！这就是为什么她能活下来！为什么她的情绪能引动龙脉！为什么……守序者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得到她！因为只有通过她体内的另一半门主令，才能找到并彻底掌控龙脉核心！”
真相如同最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狭窄、恶臭的下水道。林枫抱着唐佳怡的手臂僵硬如铁，血铠表面流淌的暗金纹路都凝固了。唐佳怡则彻底失去了所有反应，眼神空洞地望着林淡妆手中那半块染血的残令，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灵魂。
就在这时——
“哐当！哐当！哐当！”
头顶的井盖突然传来被暴力掀开的巨响！刺眼的光柱瞬间刺破黑暗，如同探照灯般首射下来！
一个冰冷、毫无感情、经过扩音器放大的声音在狭窄的管道内轰然回荡，带着金属的质感：
“目标0027林枫，高危污染源未登记（唐佳怡），通缉犯青鸢（林淡妆）。”
“你们己被包围。”
“放弃抵抗，接受净化。”
伴随着这宣告般的命令，是数道沉重的金属物体被投入管道的沉闷撞击声！紧接着，是令人牙酸的、高速旋转的钻头切割混凝土的刺耳噪音！
“嗡——滋滋滋——！”
几台只有半人高、形如蜘蛛、头部闪烁着冰冷红光的履带式小型钻探机甲，正用它们高速旋转的合金钻头，轻易地撕裂着管道内壁，从不同的方向，朝着三人藏身的位置，如同嗅到血腥的机械猎犬，冷酷而高效地包抄而来！
叶无道的声音透过扩音器，清晰地传下，带着一丝掌控全局的冷漠：
“林淡妆，你以为躲进老鼠洞就能逃掉？交出唐佳怡，我可以考虑留林枫全尸。”
林淡妆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她没想到叶无道这么快就锁定了他们的位置，还动用了专门用于地下作业的“掘地蜘蛛”！这些铁疙瘩在狭窄空间里比大型机甲难缠十倍！
“小混蛋！”林淡妆厉喝一声，眼中紫芒暴涨，双手迅速结印，“护住那丫头！准备拼命！”
林枫猛地从巨大的震惊和混乱中惊醒！看着怀中唐佳怡空洞绝望的眼神，又看了一眼那些高速逼近、钻头火星西溅的机械蜘蛛，一股无名邪火混合着暴戾的杀意瞬间冲垮了理智！
“留我全尸？”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身上的血铠骤然爆发出刺目的猩红光芒，额间竖瞳完全睁开，冰冷、暴虐的目光死死锁定最近的一台掘地蜘蛛，“老子先拆了你的铁王八！”
他一把将唐佳怡推向身后相对安全的角落，染血的身影如同出膛的炮弹，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和疯狂，悍然撞向那闪烁着死亡寒光的合金钻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