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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
安全通道里光线昏暗，一个高大的身影在烟雾中若隐若现。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间夹着半截香烟，另一只手死死攥着一张己经变形的报告单。
“吱”一声，消防门被推开。
浓重的烟草味在密闭空间里弥漫。
随即传来护士的抱怨：“谁在这里抽烟啊，这么呛人……”
坐在楼梯转角处的男人微微侧首，轮廓分明的脸庞在烟雾中显得格外冷峻。
他眯起狭长的黑眸，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护士看清状况后明显瑟缩了一下，声音不自觉地发颤：“先、先生，医院禁止吸烟，请您移步到吸烟区。”
陆以舟这才回过神，掐灭烟头：“好，知道了。”
护士注意到他手中皱巴巴的报告单，语气不自觉地放柔：“先生，没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您要保重。”
“谢谢。”
护士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最终轻手轻脚地退出了安全通道。
……
手机“嘟嘟”的等待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对他来说每一秒都是煎熬。
“喂？”电话接通的那一刻，熟悉的声音从听筒传来。
“阿辰。”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电话那头明显顿了一下，“出什么事了？”厉北辰的语调骤然紧绷。
“你在国外待得时间长，帮我联系国外的肿瘤专家。”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每一字都像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来。
漫长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最终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我马上安排。”
“谢了。”
挂断电话，男人仰头深深吸了一口气，冰凉的空气灌入肺腑，却驱不散胸口的窒闷。
在最幸福的时刻，上天却给他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他疼爱的老婆，得了癌症。
陆以舟动了动唇，略带着几分白嘲地笑了笑，“如果可以，我愿意把我命换给你。”
“哪怕千刀万剐，哪怕一点点抽掉我的血，我都不会抗拒。”
清淡雅致的声音里，带了一丝无奈与苦涩。
许久，他缓缓把褶皱的检查报告小心翼翼的收进口袋。
几分钟后，那高大的身影再次现在妇产科诊室外。
不远处的长椅上，那个娇小身影猝不及防撞进视线，他停住了脚步。
“阿舟！”木卿卿微笑的快步走向男人。
陆以舟急忙上前迎住，张开双臂：“小心点！”
女人却在距离他半步时猛地刹住脚步，鼻翼轻轻往前靠近，嗅了嗅。
随即危险地眯起眼睛：“你抽烟了？”
“老婆，我就抽了一口…”
男人心虚地竖起一根手指，在她凌厉的目光下，那根手指不自觉地弯了弯，“真的就一口。”
木卿卿佯装生气的模样，转眼就眉眼弯弯地笑了起来。
牵起他的手，轻轻摇晃，“好啦，我没生气，原谅你了。”
男人微微一愣，嘴角机械性上扬。
大掌顺势扣住她的后腰，将整个人往怀里带了带。
木卿卿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听到他胸腔里沉稳的心跳声，瞬间安心了许多。
“想吃什么？老公亲自下厨。”他低头用鼻尖蹭了蹭她的发顶，声音里是化不开的宠溺。
木卿卿仰起脸，眸子亮了起来，“真的？”
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像小孩子能吃到糖果那般兴奋。
但下一秒，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
眼底的光彩渐渐黯淡，睫毛垂下来，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她无意识地揪住他衬衫的第二颗纽扣，“可是公司很忙，还是算了。”
“不忙。”他打断她的话，拇指轻轻抚过她微蹙的眉间，“以后天天陪你。”
这句话说得太轻太快，像是在说服自己。
木卿卿突然觉得喉咙发紧。
她太熟悉这个怀抱的温度，熟悉他说话时胸腔的震动。
甚至熟悉他每次撒谎时右手指节会不自觉地收紧…就像现在这样。
她从他怀里稍稍退开半步，目光细细描摹着他的眉眼，“阿舟……”声音带着一丝紧张，“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天花板的灯光照射到他的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
她敏锐地察觉到男人喉结滚动了一下，但转瞬就恢复了那副温柔含笑的模样。
“没有。”
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突然道：“那我要吃酸菜鱼……还有烧烤。”
“好，都听你的。”他答得干脆利落，甚至带着几分迫不及待的纵容。
木卿卿嘴角的笑意凝固了。
诊室外的电子叫号屏明明灭灭，映得她脸色忽明忽暗。
她低着头，那一刹那目光投向了他西装口袋里露出半截的纸张。
那是什么？
是她的报告单吗？
所有的异常在这一刻串成一条刺眼的红线。
他答应得太快了，快得反常，快得…像是在弥补什么。
“老公~我们回家吧。”她的语气变得很慢，说不出的难受。
两人牵着手走出医院大门，微风卷着几片枯叶擦过脚边。
木卿卿下意识抬起头，天空被乌云笼罩。
她低喃着，“又要下雨了。”
男人拉开车门，大手温柔地挡在车顶边缘，“上车吧。”
木卿卿脚止步原地，抬起头望着阴沉的天。
忽然轻声问道：“老天爷为什么老是流泪呢？”
陆以舟转头看向微微愣神的她，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弧度。
“又感慨了？
老天不下雨，农民伯伯怎么播种？
我们怎么有稻谷吃？”
“是啊，又到播种的季节了。”
这时，天开始默默地洒下的雨滴，啪嗒啪嗒落在车顶上。
她轻轻触摸着水珠，似乎看到了很远的地方。
记忆像被雨水浸透的宣纸，渐渐晕染开来。
那年她九岁，偷偷跑到村后的水田里。
邻居王爷爷弯着腰在插秧，她非要帮忙，结果一脚踩进泥泞里。
当那条滑腻的蚂蝗吸附在她小腿上时，她吓得首接晕倒在田埂上。
醒来时躺在爸爸怀里，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爸爸，蚂蝗是不是跑到我肚子里了？我觉得肚子里有虫子在动。”
想到这里，她不禁笑出声来。
“老婆，再不上车，我们俩就成落汤鸡了。”男人一旁提醒道。
“走啦，走啦，催啥催。”话落，她首接钻到了车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