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妇的手还握着那张纸条,晨雾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她站在小院门口,看着云逸背影远去,嘴里喃喃自语:“你以为你救的是穷人,其实你只是棋子。”
云逸没回头,但脚步顿了一下。
他不知道是谁写的,但他知道,这世上没人会无缘无故说这种话。
“棋子?”他冷笑一声,“老子下棋的时候,你们还在娘胎里打转呢。”
他一路往北,穿过几个村子,脚底的路越走越荒凉。风卷着黄沙扑脸,远处山峦像被烧过的画布,斑驳又死寂。
到了镇上,他找了个破庙歇脚。庙里供着个歪脖子土地公,香炉里积了半指厚的灰。
他盘腿坐下,从乾坤袋里掏出那本在黄金庙捡到的破旧日记,翻了几页,发现里面夹着一张泛黄的地图。
地图上的字迹模糊,但大致能看清标注的位置:苏家绣庄——东北方向,三天脚程。
“苏绣娘……”他念出声来,忽然想起那个名字,在沈月娥给他讲情报网时提过。
据说她是东北最大的绣庄老板娘,也是地下党的联络点之一。更重要的是,她掌握一门叫“穿墙术”的秘技。
“这玩意儿要是真能学会,以后偷东西就更方便了。”他咧嘴一笑,把地图塞回袋中,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
第三天傍晚,他终于走到苏家绣庄门前。
绣庄不大,门面倒是收拾得干净利落,窗棂上挂着几串红灯笼,风吹过来叮咚响。
门开着,一个穿着深蓝旗袍的女人正在整理货架,听见脚步声,头也不抬地说:“不买布就别站门口挡光。”
“听说这儿教穿墙术?”云逸靠在门框上,笑嘻嘻地问。
女人这才抬头看他一眼,眼神一冷:“你是谁?”
“路过的人。”他说,“听说你有这本事,想学。”
“笑话。”她嗤了一声,“穿墙术是那么容易学的?”
“我师父在乱葬岗捡到《玄门异术》残卷。”他摸出烟斗,叼上一根草茎,“你说我有没有资格学?”
女人瞳孔一缩,上下打量他片刻,忽然转身进了后屋。
“进来吧。”她说。
绣庄后屋是个小小的堂口,墙上挂着几幅刺绣,图案诡异,像是某种符咒。屋子正中央摆着张八仙桌,桌上放着一碗清水,水面上浮着几片花瓣。
“这是测试。”她端起水碗递过来,“喝下去,如果没晕过去,算你有缘。”
“你这人也太狠了。”他接过碗,仰头一口灌下。
水入喉清凉,却带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味。
他刚放下碗,眼前一阵发黑,整个人像是掉进冰窟窿里。
等意识恢复时,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布置典雅的卧室里,身上盖着绣花被,床边坐着那位女人。
“你醒了。”她淡淡地说。
“你这测试有点邪门。”他坐起来揉揉脑袋,“差点以为自己投胎了。”
“穿墙术不是单纯的武技。”她盯着他,“它需要精神和身体同步,你的资质不错。”
“谢夸。”他伸了个懒腰,“那什么时候开始教?”
“现在。”她起身走向衣柜,从最底层抽出一本线装书,“先读完这个,再谈下一步。”
他接过来翻开一看,全是密密麻麻的针法图解,还有些看不懂的符号。
“这玩意儿是绣花用的?”他皱眉。
“是穿墙术的基础。”她说,“每一针都有讲究,每一根丝线都对应经脉。”
“听起来比谈恋爱还复杂。”他嘀咕一句,还是认真看起来。
接下来几天,他白天跟着苏绣娘学针法,晚上练呼吸吐纳。她教得很严,一点错都不许犯。
“你以前是不是干别的行当的?”有一次她忍不住问他。
“干过不少。”他笑着说,“吃软饭、卖命、偷东西、救人……看心情。”
她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你为什么想学穿墙术?”
“为了活着。”他说,“也为了活得更有意思。”
她没再说话,只是低头继续教针法。
第七天夜里,他第一次尝试穿墙。
目标是绣庄后院的一面砖墙,表面光滑,没有裂缝。
他在墙前站定,闭眼回忆这几天练的呼吸节奏,然后缓缓迈出一步。
下一秒,他的身体竟然真的穿透了墙体!
他愣住了,回头看看身后的墙,再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成了!”他忍不住低声喊出来。
“别高兴得太早。”苏绣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只是入门。”
他转身看她,月光洒在她脸上,让她显得格外温柔。
“谢谢你。”他说。
“不用谢。”她走近两步,“我只是觉得……你值得更好的。”
这句话说得轻,却在他心里砸出个坑。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很久没有被人这么认真对待过了。
“那你呢?”他问,“你觉得你值得什么?”
她笑了,笑得有点苦:“我啊……早就把自己缝进去了。”
“缝进去?”他听不懂。
“每针每线,都是代价。”她低头看着掌心的茧,“你以为穿墙术只是穿墙吗?它穿的是命运。”
这话他说不明白,但他懂那种感觉。
两人回到屋里,继续研究那些复杂的针法图解。夜色渐深,烛火摇曳,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茶香。
第二天清晨,云逸醒来时,发现苏绣娘己经不在屋里。他走出房门,看见她在院子里绣花,阳光落在她肩上,像是给她镀了一层金边。
“你昨晚说的,是真的?”他问。
“哪句?”
“关于穿墙术和命运。”
她停下手中的针,轻轻点头:“是真的。”
“那你愿意教我全部?”他认真地看着她。
她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笑了:“你确定要学?”
“确定。”
“好。”她收起绣架,“那就从明天开始。”
他松了口气,转身去厨房倒水喝。
可就在他转身的一瞬间,苏绣娘悄悄将一块玉佩塞进他衣襟内侧。
那玉佩温润如脂,隐隐透出一丝幽光。
而这一切,他都没察觉。
首到某天夜里,他在梦中听见一个声音:
“穿墙术的尽头,是轮回。”
他猛然惊醒,额头全是汗。
窗外风很大,吹得绣庄的红灯笼啪啪作响。
他摸了摸胸口,玉佩还在。
“妈的……”他低声骂了一句,“这女人到底藏了多少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