鹧鸪天·劝猎
雪岭风高猎讯传,众人争相效英贤。
谁知野兽非驯物,利爪獠牙暗藏险。
伤手足,损弓弦,贪心终究惹祸端。
男儿当有凌云志,不教愚昧蔽双眼。
天刚蒙蒙亮,蘑菇屯的狗叫声就惊醒了曹正军。他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晨雾中隐约看见几个黑影正往屯口移动——孙小虎带着五六个半大小子,个个背着土枪,腰间缠着麻绳,活像支要出征的军队。
"站住!"曹正军厉声喝道。
孙小虎讪笑着转身,脸上还带着未褪的稚气:"正军哥,俺们就去碰碰运气......"
"碰运气?"曹正军一把拽过他背上的麻袋,倒出里面的铁夹和套索,"用这个掏熊窝?你们是嫌命长?"
屯口又传来嘈杂声,红旗屯的郑三炮竟带着七八个人也来了,个个全副武装。更远处,青松屯的猎户们也在往山林方向移动。三支队伍在晨雾中相遇,彼此打量,眼神里都带着警惕和贪婪。
王二柱揉着眼睛跑来,见状倒吸一口凉气:"哥,这架势是要把山里的熊窝翻个底朝天啊!"
曹正军铁青着脸回到家,刚端起粥碗,屯里的赤脚医生就急匆匆闯进来:"正军!快去看看,孙炮儿家的小子从树上摔下来了!"
孙小虎躺在卫生所的木板床上,右腿以诡异的角度弯曲着。周晓白正给他包扎,纱布上很快洇出鲜红的血迹。
"咋弄的?"曹正军沉声问。
"我们找到个树洞......"孙小虎疼得首抽气,"刚爬上树,里头突然蹿出个黑影......"
"母熊回窝了?"
"不是......"少年羞愧地低下头,"是只猞猁......"
晌午时分,坏消息接二连三传来——红旗屯有人被熊掌扫中胸口,青松屯的两个猎户掉进了冰窟窿。最惨的是郑三炮,他带人掏的那个"熊窝"里住着群野猪,獠牙把他棉裤都挑开了花。
屯口的老榆树下,赵屯长敲着烟袋锅首叹气:"造孽啊!山神爷发怒了!"
曹正军冷眼旁观这场闹剧,转身回家收拾猎具。爷爷蹲在门槛上磨刀,见他回来,头也不抬地问:"不管了?"
"管不了。"曹正军把五六半拆开擦拭,"贪心遮了眼,说啥都白搭。"
奶奶从灶房探出头:"晓白刚来过,说公社卫生所送来个被熊抓伤的,问你讨点熊胆粉......"
曹正军动作一顿。前世在战场上,他见过太多因贪婪送命的例子。但这次不同,这些人都是看着他长大的乡亲。
"二柱,"他突然起身,"带上闪电,咱们进山。"
王二柱正在院里逗弄新得的猎犬幼崽,闻言一愣:"还去掏熊窝?"
"去头道岭子打狍子。"曹正军把爷爷给的刺五加根塞进背包,"顺便......看看能不能拦住几个不要命的。"
头道岭子的雪比屯里厚得多,一脚下去能没到膝盖。闪电跑在前面,黑亮的鼻头贴着雪面嗅闻,突然停在一处灌木丛前,尾巴像旗杆似的竖起来。
曹正军蹲下身,拨开灌木——雪地上赫然有几滴新鲜的血迹,旁边散落着撕碎的布条。
"是郑三炮那伙人!"王二柱捡起块染血的布,"往那边去了!"
两人循着痕迹追出二里地,前方突然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
一棵歪脖子松树下,郑三炮瘫坐在血泊里,左腿血肉模糊。三个同伴正用猎枪对着树上的黑影胡乱射击——那是头体型硕大的猞猁,金黄的毛皮上沾着血迹,正龇着獠牙发出嘶吼。
"别开枪!"曹正军厉喝,"猞猁记仇!"
己经晚了。受伤的猞猁闪电般扑下,一爪子拍飞了最近的猎枪。郑三炮的惨叫声中,曹正军端起五六半,准星稳稳套住那道金色身影——
"砰!"
子弹擦着猞猁的耳朵飞过, deliberately没打中。野兽被枪声震慑,几个起落消失在密林深处。
郑三炮面如土色,裤裆湿了一大片。曹正军走过去检查他的伤口——小腿被撕开三道深可见骨的口子,好在没伤到动脉。
"算你命大。"曹正军撒上止血药粉,"猞猁要是真想杀你,这一爪子就该落在脖子上。"
回屯的路上,郑三炮趴在爬犁上哼哼唧唧:"曹、曹老弟,之前是我不对......"
王二柱在后面偷笑,被曹正军瞪了一眼。路过老椴树时,曹正军特意停下,往树洞里扔了块盐巴——这是老猎人安抚山神爷的法子。
夕阳西下时,他们拖着两只的狍子回到屯里。屯口聚集的人群立刻围上来,七嘴八舌地问山里的情况。
曹正军把狍子往地上一扔:"从今往后,谁再敢掏带崽的熊窝——"他"咔嚓"一声拉开枪栓,"别怪我曹正军不讲情面!"
人群鸦雀无声。老支书趁机站出来:"都听见了吧?明天开社员大会,重新立狩猎规矩!"
夜深了,曹正军坐在院里磨刀。周晓白悄悄推开篱笆门,手里捧着个冒着热气的搪瓷缸。
"给你的。"她声音轻得像雪落,"狍子腿熬的汤,加了黄芪......"
月光下,两人谁都没提白天的凶险。但曹正军知道,当第一缕晨光照亮雪原时,他的枪一定会指向更远的地方——不是为猎杀,而是为了守护这片生养他的山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