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废矿场。荒凉,死寂,灵气稀薄得如同被世界遗弃的角落:
嶙峋的怪石着铁锈色的斑驳,扭曲的矿洞入口如同巨兽腐烂的咽喉,散发着陈年的尘埃与金属锈蚀的腥气。几间歪斜破败的木屋,便是杂役们的居所。
洛尘被安排守这片早己废弃、连最低阶杂役都不愿踏足的矿场。带路的杂役管事将他丢在最大的一个矿洞口,抛下一句“每日巡视一圈,别让野兽钻进去”后,便如避瘟疫般匆匆离去。
夕阳的余晖被高耸的山崖切割,吝啬地洒下几缕昏黄的光线,更衬得矿洞内漆黑如墨,深不见底。
洛尘站在洞口,感受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锐利气息。那不是活物的气息,而是无数兵器腐朽后沉淀下来的、带着铁锈与不甘的冰冷锋芒。
缓缓步入黑暗,他清晰地看到洞壁上残留着粗糙的开凿痕迹,轨道早己锈蚀断裂,散落的矿车如同巨兽的残骸。然而,最吸引他目光的,却是那些深深插入岩壁、半掩在碎石尘土中的断剑残兵。
它们形态各异,大多锈迹斑斑,布满裂纹,有的甚至只剩短短一截剑柄。但就在洛尘踏入矿洞的刹那,沉寂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它们,竟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唤醒。
“嗡…嗡…嗡…”
轻微的震颤声开始在死寂的矿洞中响起。起初只是一两柄,很快便如同瘟疫般蔓延开来。
数十柄、上百柄插在岩壁上的残破断剑,同时发出低沉而急促的嗡鸣。
锈蚀的剑身剧烈抖动,震落簌簌的尘土,仿佛一群濒死的士兵感应到了统帅的召唤,正竭力挣扎着向他朝拜。
更深处,那漆黑的矿洞尽头,隐隐传来一种更宏大、更悠远、仿佛来自远古的沉闷剑啸,如同巨龙的吐息在深渊中回荡。
洛尘的心脏猛地一跳。他背后的噬魂剑,在剑鞘中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恐怖震颤。冰冷刺骨的凶煞之气不受控制地弥漫开来,瞬间压过了那些断剑残兵的微弱共鸣。
“吼……”
一声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非人般的咆哮在洛尘识海中炸响。那是噬魂剑的凶魂在咆哮:
声音中带着一种狂喜、贪婪、以及毁灭一切的暴戾。它感应到了同源的气息,感应到了能令它恢复甚至更强的力量。
洛尘脸色微变,立刻强行压制噬魂剑的躁动。
“呼……”
无形的旋涡形成。那些正在嗡鸣震颤的断剑残骸,如同被投入熔炉的冰雪,表面覆盖的厚重锈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剥落、消散。
一缕缕精纯至极、却带着无尽岁月沉淀下来的锋锐的剑元之力,如同百川归海,从西面八方疯狂涌向洛尘。
“呃啊。”洛尘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吼。
这股力量太庞杂,太暴烈。无数破碎的剑意碎片如同亿万根钢针,狠狠刺入他的经脉、血肉、甚至神魂。
有开山裂石的刚猛,有阴柔诡谲的刁钻,有堂皇正大的浩然,也有嗜血暴戾的邪异……这些截然不同的剑意碎片在他体内疯狂冲突、撕扯,仿佛要将他从内部彻底瓦解。
洛尘咬紧牙关,嘴角溢出鲜血,双目赤红如血。他全力引导、炼化体内狂暴的剑元洪流。
就在他内外交困、心神绷紧到极限的刹那,异变陡生。
“轰隆隆……”
巨大矿洞深处,积蓄了万年的力量终于找到了宣泄口:一股无法形容的、凝聚了无数破碎剑意和死寂矿煞的毁灭性能量洪流,如同苏醒的太古剑魔,猛地从矿洞最深处喷薄而出。
狂暴的剑煞混合着实质化的碎石,形成一股灰黑色的、由无数细碎透明剑气组成的恐怖风暴,如同咆哮的孽龙,顺着矿道疯狂向外席卷。
“啊……”
“救命。”
“快跑。”
矿洞口附近,七八名倒霉杂役监工,瞬间就被这股毁灭性的剑煞风暴吞没。
他们的身体如同脆弱的纸片般被撕裂、搅碎,血肉骨骼连同灵魂都在瞬间被那无数细碎剑气磨灭成最原始的尘埃。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
风暴余势不减,狠狠撞在矿洞口。坚硬的岩壁如同豆腐般被削去厚厚一层。整个后山都在这恐怖的冲击下剧烈震动,巨大的裂缝如同蛛网般在矿场地面蔓延。
烟尘碎石弥漫中,一道身影如同炮弹般从崩塌的矿洞口倒射而出,重重砸在数十丈外的乱石堆中,正是洛尘。
他衣衫褴褛,浑身布满细密的伤口,鲜血淋漓,但那双眼睛,却在烟尘中亮得惊人,燃烧着狂喜与后怕交织的火焰。
他的手中,紧紧握着那柄漆黑的长剑……噬魂剑。此刻的剑身之上,竟不再是纯粹的死寂黑暗,而是流淌着一层极其微弱的、仿佛活物呼吸般的暗金色光晕。
剑柄处,原本模糊不清的古老符文,此刻变得清晰可见,散发出镇压万物的苍茫气息。
他挣扎着站起身,抬头望去。
只见那崩塌的巨大矿洞废墟上空,混乱的烟尘与尚未散尽的狂暴剑意交织,隐隐形成由无数扭曲剑影构成的剑气旋涡。
旋涡缓缓旋转,散发着吞噬一切的死亡气息,仿佛通往传说中的万剑葬灭之地……剑冢。
万剑宗深处,刺耳的警报钟声响彻云霄。无数道强大的气息如同流星般向后山废矿场疯狂赶来。
洛尘抹去嘴角的血迹,看了一眼手中嗡鸣渐歇、暗金光晕流转的噬魂剑。
“呵……”他低笑一声,声音沙哑却带着一丝疯狂,“这下……真的热闹了。”
废矿场的死寂被彻底打破,执法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