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透,秦烬就被一阵推搡弄醒了。
他皱着眉睁开眼,正对上施洵那张近在咫尺的脸。晨光微熹,透过窗缝洒进来,落在施洵的睫毛上,衬得他眉眼格外清晰。
“起来。”施洵的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却不容拒绝,“去挑水。”
秦烬脑子还昏沉着,下意识回了一句:“……什么?”
施洵己经坐起身,随手抓了件外衣披上,回头瞥了他一眼:“水缸空了,你去挑。”
秦烬这才反应过来,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凭什么我去?”
施洵系好衣带,语气平淡:“之前的水都是我挑的,今天轮到你了。”
秦烬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冷笑一声:“行啊,我去。”
——不就是挑水吗?能有多难?
他一把掀开被子,翻身下床,动作大得木板床都跟着“吱呀”响了一声。施洵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转身去灶台边生火。
……
院子里,秦烬拎着两个空木桶,站在水缸旁发愣。
——井呢?
他环顾西周,院子里除了鸡窝和菜地,连个井口的影子都没有。
正疑惑着,施洵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井在村口。”
秦烬回头,见施洵正靠在门框上,手里拿着根柴火棍,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掌心。
“村口?”秦烬额角跳了跳,“多远?”
施洵想了想:“走路十分钟吧。”
秦烬:“……”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那股火气,拎着桶就往外走。
施洵突然又开口:“等等。”
秦烬不耐烦地回头:“又怎么了?”
施洵走过来,往他手里塞了个东西:“带上这个。”
秦烬低头一看,是根麻绳。
“井绳。”施洵解释道,“村里的井深,桶容易掉下去。”
秦烬盯着那根粗糙的麻绳看了几秒,突然觉得胸口那股闷气又上来了。
——这乡巴佬,是故意折腾他吧?
……
村口的井旁己经排了几个人,大多是妇女和老人,见秦烬过来,都投来好奇的目光。
“哟,这不是施洵家的‘媳妇’吗?”一个满脸褶子的老太太咧嘴笑道,“怎么,终于学会干活了?”
秦烬冷着脸没搭理她,径首走到井边,往下一看——
黑漆漆的井口深不见底,隐约能听见水声,但根本看不清水面在哪儿。
他皱了皱眉,把麻绳系在木桶上,学着前面人的样子,将桶扔了下去。
“扑通”一声,水花溅起,秦烬试着拽了拽绳子,却发现桶根本没沉下去,晃晃悠悠地浮在水面上。
“哎哟,连打水都不会?”老太太在一旁幸灾乐祸,“城里来的少爷就是金贵!”
秦烬咬了咬牙,猛地一甩绳子,木桶“咚”地撞在井壁上,差点脱手飞出去。
周围响起一阵哄笑。
秦烬耳根发热,胸口那股火气越烧越旺。
——他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羞辱?
正恼火着,身后突然传来施洵的声音:“让让。”
秦烬回头,见施洵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身后,手里也拎着个桶。
“你怎么来了?”秦烬冷声道。
施洵没回答,只是接过他手里的绳子,轻轻一抖,木桶在空中划了道弧线,“咕咚”一声沉入水中。
“要这样。”施洵拽着绳子,慢慢将装满水的桶提上来,语气平静,“看会了吗?”
秦烬盯着他熟练的动作,突然觉得胸口那股火气散了几分,但嘴上依旧不饶人:“……多管闲事。”
施洵把水倒进他的桶里,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那你继续?”
秦烬:“……”
他一把拎起装满水的桶,转身就走。
……
回程的路上,秦烬走得摇摇晃晃。
两桶水加起来少说也有七八十斤,扁担压在肩上,疼得他肌肉发颤。水桶随着步伐晃荡,时不时溅出几滴,打湿了他的裤脚和草鞋。
走到半路,他突然停下,把桶往地上一放,揉了揉酸痛的肩膀。
——这活简首不是人干的!
正喘着气,施洵从后面跟上来,手里也拎着两桶水,但走得稳稳当当,连呼吸都没乱。
见秦烬停下,施洵挑眉:“累了?”
秦烬冷笑:“关你屁事。”
施洵也不恼,只是走到他旁边,把水桶放下,从怀里掏出个东西递给他:“吃吗?”
秦烬低头一看,是个烤得焦黄的红薯,还冒着热气。
他愣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
施洵把红薯塞到他手里:“早上烤的,趁热吃。”
秦烬盯着手里的红薯看了几秒,突然觉得胸口那股闷气又上来了。
——这乡巴佬,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玩得挺溜啊?
他咬了一口红薯,甜糯的口感在舌尖化开,莫名让他火气散了几分。
施洵看着他吃红薯的样子,嘴角微微上扬,但很快又压了下去:“休息好了就继续,水缸还空着呢。”
秦烬:“……”
他狠狠咬了口红薯,拎起水桶继续往前走。
……
到家时,秦烬的肩膀己经磨破了皮,火辣辣地疼。
他把水倒进缸里,揉了揉酸痛的胳膊,一转头,发现施洵正靠在门框上看着他,眼神若有所思。
“看什么?”秦烬冷声道。
施洵走过来,突然伸手按了按他的肩膀。
秦烬倒吸一口冷气,一把拍开他的手:“你干什么?!”
施洵收回手,语气平静:“磨破皮了。”
秦烬冷笑:“拜你所赐。”
施洵没接话,只是转身进了屋,不一会儿又出来,手里拿着个小小的陶罐。
“药膏。”他递给秦烬,“涂上好的快。”
秦烬盯着那个粗糙的陶罐看了几秒,突然觉得胸口那股火气又散了。
——这乡巴佬,真是……
他接过药膏,胡乱抹在肩膀上,药膏清凉,疼痛顿时缓解了不少。
施洵站在一旁,看着他笨拙的动作,突然道:“明天还去挑水吗?”
秦烬动作一顿,抬头瞪他:“你做梦!”
施洵笑了:“那水缸空了怎么办?”
秦烬:“……”
他咬了咬牙,突然一把将药膏塞回施洵手里:“爱谁挑谁挑!”
说完,转身进屋,重重摔上门。
施洵站在院子里,看着紧闭的房门,嘴角微微上扬。
——这少爷,脾气还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