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午后,连空气都被烤得扭曲。
秦烬瘫在堂屋的竹席上,汗珠顺着脖颈滚落,浸湿了后背的粗布衣裳。他烦躁地扯了扯领口,只觉得连呼吸都带着灼热的温度。
——这鬼天气,简首要人命。
没有空调,没有电风扇,连一丝风都没有。院里的老槐树耷拉着叶子,蝉鸣声刺耳得让人头疼。
施洵坐在门槛上,慢悠悠地削着一根黄瓜。他的额角也沁着细密的汗珠,但神色依旧平静,仿佛这能把人烤熟的温度对他毫无影响。
“喂。”秦烬终于忍不住开口,嗓音沙哑,“有水吗?”
施洵头也不抬,指了指墙角的水缸:“自己舀。”
秦烬盯着那口半人高的水缸,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缸里的水是早上刚从井里打上来的,冰凉清冽,光是想想就让人喉咙发紧。
但他实在懒得动。
“你帮我舀。”他哑着嗓子道。
施洵终于抬起头,桃花眼里带着几分戏谑:“腿断了?”
秦烬:“……”
他咬了咬牙,强撑着爬起来,踉踉跄跄地走到水缸边。舀起一瓢水,仰头灌下去,冰凉的井水滑过喉咙,总算浇灭了些许燥热。
水珠顺着下巴滴落,秦烬抹了把脸,转头看向施洵:“你不热?”
施洵把削好的黄瓜递给他半根:“心静自然凉。”
秦烬接过黄瓜,咬了一口,清脆多汁,带着微微的甜味。他三两口吃完,又瘫回竹席上,盯着屋顶发呆。
施洵站起身,拍了拍衣摆上的黄瓜屑:“你出去拔草。”
秦烬一愣:“什么?”
“菜地里的草,”施洵指了指门外,“趁太阳落山前拔完。”
秦烬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这种天气?你让我去拔草?”
施洵点头:“嗯。”
“你自己怎么不去?”
施洵唇角微扬:“我在家做饭。”
秦烬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冷笑:“你是故意的吧?”
施洵不置可否,转身往厨房走:“记得戴草帽,别晒晕了。”
秦烬:“……”
他猛地站起身,一把抓过墙角的草帽,大步往外走。竹帘在他身后“啪”地甩上,震得窗框嗡嗡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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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地里的土烫得惊人。
秦烬蹲在田垄间,手指刚碰到泥土就被烫得一缩。野草蔫巴巴地伏在地上,根系却扎得极深,稍一用力就会扯断,留下半截根茎在土里。
汗水糊住了眼睛,秦烬粗暴地抹了把脸,草帽边缘的碎秸扎得他额头发痒。
——那乡巴佬绝对是故意的!
正咬牙切齿地想着,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
施洵拎着个竹筒走过来,在他身旁蹲下:“喝水。”
秦烬没接,继续埋头拔草,指缝里全是泥。
施洵也不恼,把竹筒放在田埂上:“草要连根拔,不然明天又长出来。”
秦烬冷笑:“用你教?”
施洵看了他一眼,突然伸手拨开他耳后的碎发。秦烬浑身一僵,还没来得及躲,就感到一阵清凉——施洵把浸过井水的湿布按在了他后颈上。
“你……”
“晒伤了。”施洵收回手,语气平静,“晚上用芦荟汁擦擦。”
秦烬愣在原地,那块湿布像块冰似的贴在他皮肤上,激得他后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等他回过神时,施洵己经走远了,背影在热浪中微微扭曲。
田埂上的竹筒映着阳光,水珠顺着筒壁缓缓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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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西斜时,秦烬终于拔完了最后一棵草。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眼前一阵阵发黑。掌心火辣辣地疼,低头一看,不知何时磨出了好几个水泡,有的己经破了,混着泥水和血丝。
回到家时,灶屋飘出米饭的香气。施洵正在炒菜,锅铲碰撞声清脆利落。听到脚步声,他头也不回地道:“洗手吃饭。”
秦烬站在门口,汗水顺着下巴滴在地上。他盯着施洵的背影,突然发现对方的衣领也湿了一大片,紧贴在清瘦的脊背上。
——原来这乡巴佬也会出汗。
这个发现让他莫名舒坦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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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是凉拌黄瓜、清炒野菜和糙米饭。
秦烬狼吞虎咽地吃着,连筷子都拿不稳。施洵坐在对面,慢条斯理地夹菜,偶尔抬眼看他一下。
“明天继续。”施洵突然道。
秦烬筷子一顿:“什么?”
“除草。”施洵夹了根黄瓜,“还有三分地没弄。”
秦烬把碗重重一放:“我不去。”
施洵挑眉:“那饿着。”
两人对视几秒,秦烬突然笑了:“你也就这点能耐。”
“管用就行。”施洵端起碗继续吃饭,睫毛在油灯下投出细密的阴影。
夜风终于吹起来,带着潮湿的泥土味。秦烬盯着窗外晃动的树影,突然发现——
好像没那么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