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天,景阳钟骤响。
宋明栀从睡梦中惊醒,青露急匆匆掀开帷帐:“殿下!北境八百里加急,戎狄大军压境!”
紫宸殿上,文武百官议论纷纷。太子一党坚持和亲,主张立即送宋明栀去北境;以徐岩为首的清流则主战。
太子宋清桓的蟒纹朝服皱得像隔夜冷粥,正将一卷《贞观政要》拍在御案上:“昔年文成公主和亲,换得大唐百年太平!阿栀妹妹难道连这点觉悟都没有?阿栀妹妹生得国色天香,若能和亲,必能换我朝十年安稳!”他袖口滑落半片金箔,正是昨夜在宜春院打赏歌姬之物。
宋明栀冷笑,指尖抚过袖中先帝亲赐的玉珏——这枚龙纹玉珏本该传给太子,却在她及笄时被父皇塞进掌心。“皇兄可知,戎狄单于有个怪癖?”她缓步上前,裙摆缓缓扫过地面,“专斩和亲公主的左手,做成骷髅杯。”
殿内哗然。镇国将军王猛突然跪地:“末将请命,愿率虎贲军出征北境!”他铠甲上的狼首纹章与宋明栀玉珏上的龙纹遥遥相对,这是当年沈家军与皇室共治北疆的象征。
殿外突然传来甲胄相撞声。
走路颤颤巍巍的老宦官尖着嗓子唱喏:“司礼监掌印沈公公到!”
宋明栀指尖一颤。七日光景,沈砚竟像换了个人:往日束得一丝不苟的墨发此刻乱如鸦羽,玄色蟒纹官服上沾着星点暗红,不知是朱砂还是血迹。他叩首时,宋明栀看见他后颈新添了道指节长的伤痕,形状像极了狼的爪印。
“报!!!”
穿透殿宇的急报惊飞了檐角雪雀。传令兵膝盖重重磕在汉白玉阶上,渗出的血珠在冰面上绽开红梅:“戎狄单于...单于说...”传令兵喉管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声响,突然转向沈砚,瞳孔里映着司礼监掌印官服的玄色,“他只要明栀公主殿下!”
死寂。
宋明栀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像战鼓般撞着耳膜。沈砚垂眸拨弄着袖口的鎏金蟒纹,那是七天前她亲手为他绣的——当时他笑着说:“蟒与龙,只差一爪。”
“臣以为可借此机会攻打戎狄...”林崇突然开口道。“哦?”太子饶有兴趣的看了他一眼。
“以公主和亲为由使其放松警惕,然后进攻,那戎狄岂不是囊中之物?”林崇继续说道。“不可!怎可置公主安危于不顾?”沈砚打断。
太子的目光在宋明栀和沈砚之间来回扫了扫,勾唇开口道:“本宫觉得此法甚好,皇妹你觉得呢?”
宋明栀开口道“本宫...和亲虽非本宫所愿,却乃公主之命。既担此任,必让那戎狄知晓我天朝女子,可柔可刚,不输儿郎。”
“如此甚好!”太子笑了笑。
“臣愿一同前往!”沈砚开口道,宋明栀拳头攥紧了些。
太子突然暴喝:“放肆!九千岁乃阉人,怎能......”
“咔嚓”
一声轻响打断了太子的话。所有人循声望去,只见沈砚慢条斯理地摘下了那顶象征司礼监掌印的官帽。
“臣,沈砚。”他修长的手指搭在衣领上,声音平静得可怕,“沈家遗孤。”
沈砚指尖勾住官服系带,慢条斯理地扯开,露出锁骨下方那朵血色昙花——花瓣纹路竟与宋明栀玉珏内侧的暗纹分毫不差。更引人注目的是那分明凸起的喉结,随着他说话上下滚动:
“纯、爷、们。”
他腰间玉佩轻响,宋明栀看见那是半块龙纹佩,与自己的玉珏能拼出完整的狼首图腾,“七年前,臣亲眼看着五万将士被冻断手指,啃食草根而死。”
满朝哗然中,宋明栀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太子暴跳如雷的骂声忽远忽近,她的目光却粘着在沈砚身上——他垂眸盯着自己掌心,修长手指正无意识地着袖口暗纹,那是北境特有的“狼噬月”图腾。
“臣沈砚,”他胸前昙花刺青在烛火下泛着妖异的光,“愿请命,领三十万沈家军,踏平北境。”
“三十万...沈家军...”太子低喃道,朝堂一片哗然。殿外狂风骤起,将檐角冰棱卷成碎玉,恰如太子此刻惨白的脸。
“准!”过了好久,太子似乎才找回他自己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