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当日,天还未亮,苏玉棠就被侍女们唤醒。沐浴、熏香、梳妆,一道道程序繁琐而庄重。铜镜中的女子凤冠霞帔,朱唇皓齿,美得令人屏息。
"姑娘真像画里走出来的仙子。"小丫鬟为她整理嫁衣下摆,眼中满是艳羡。
苏玉棠勉强笑了笑,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昨夜几乎未眠,脑海中全是萧云霆那句"我会护你周全"。今日这场戏,不知能否平安落幕?
"楚小姐到!"
楚清鸢一袭淡粉衣裙快步走入,挥手让侍女们退下:"你们都下去吧,我来陪新娘子。"
待房门关上,楚清鸢立刻握住苏玉棠冰凉的手:"别怕,外面全是天机阁的人,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赵院使有消息了吗?"
楚清鸢摇头:"还没找到,但谢临风说,他一定藏在宾客中。"她压低声音,"今日来的朝臣都要严查。"
苏玉棠深吸一口气,胸口沉甸甸的。嫁衣上的金线凤凰在晨光中熠熠生辉,仿佛下一刻就会振翅高飞。
吉时将至,喜乐声由远及近。楚清鸢为苏玉棠盖上红盖头,扶她起身:"该出去了。"
视线被红绸遮挡,苏玉棠只能看到脚下的方寸之地。她被搀扶着走出房门,耳边是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和喜乐。沿着铺满红毯的路径,她一步步走向前厅。
一只修长的手伸到盖头下方,掌心朝上,骨节分明。苏玉棠心头一跳——是萧云霆。
"王妃。"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她从未听过的温柔。
苏玉棠将手放入他的掌心,立刻被温暖包裹。萧云霆轻轻握住她的手,引领她走向正厅。透过盖头下沿,苏玉棠看到他一身大红喜服,腰间玉带流光,比平日更加俊美无俦。
正厅内宾客满座,苏玉棠能感受到无数目光落在身上。萧云霆的手指在她掌心轻轻一按,似是安抚。
"一拜天地!"
随着礼官的高喊,苏玉棠与萧云霆并肩下拜。起身时,她余光瞥见宾客中一个熟悉的身影——太医院副院判周明,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眼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二拜高堂!"
萧云霆父母早逝,高堂上供奉的是先帝与先王妃的牌位。苏玉棠恭敬下拜,心中却警铃大作——周明为何会出现在此?他明明是赵院使的心腹。
"夫妻对拜!"
转身面对萧云霆,苏玉棠透过盖头看到他深邃的眼眸。两人相对而拜,额头几乎相触。一股淡淡的龙涎香萦绕鼻尖,莫名安心。
"礼成!送入洞房!"
欢呼声中,萧云霆牵着苏玉棠的手向后院走去。途经宾客席时,苏玉棠敏锐地注意到周明悄悄离席,向偏厅方向移动。
"王爷..."她压低声音想提醒。
"我知道。"萧云霆捏了捏她的手,"临风盯着他。"
新房内红烛高燃,喜气洋洋。待喜娘和侍女们退下,萧云霆才轻声道:"可以取下盖头了。"
苏玉棠自己掀开盖头,对上萧云霆深邃的眼眸。他今日格外英俊,眉目如画,只是眼中藏着一丝凝重。
"周明..."
"是赵院使的人。"萧云霆点头,"他今日混入宾客,必有所图。"
苏玉棠环顾新房,处处精致华美,却暗藏杀机:"交杯酒..."
"我会检查。"萧云霆走向案几上的酒壶,取出一根银针试探,"无毒。"
苏玉棠却不放心,亲自上前查看。酒色澄澈,香气扑鼻,但她敏锐地注意到杯沿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蓝色痕迹。
"等等!"她拦住萧云霆正要倒酒的手,"这酒有问题。"
萧云霆皱眉:"银针未变黑。"
"不是寻常毒药。"苏玉棠仔细检查酒杯,"是蓝心草,与酒混合后无色无味,银针测不出,但遇酸会变蓝。"她指向杯沿那抹痕迹,"这里沾了柠檬汁。"
萧云霆眸光一凛:"赵院使的拿手好戏。"他立刻走到窗边,做了个手势。片刻后,谢临风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窗外。
"周明在酒中下毒。"萧云霆低声道,"带人盯紧他,别打草惊蛇。"
谢临风领命而去。萧云霆回到苏玉棠身边,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多亏你心细。"
苏玉棠摇头:"医者本能罢了。"她看着那壶毒酒,"现在怎么办?"
萧云霆沉思片刻,突然勾唇一笑:"将计就计。"
他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瓶,倒入酒壶几滴无色液体:"这是解药,能中和蓝心草的毒性。我们假装饮酒,引蛇出洞。"
苏玉棠点头,两人重新坐回喜床。萧云霆倒了两杯酒,递给她一杯:"王妃,请。"
苏玉棠接过酒杯,与萧云霆手臂相交。近距离看去,他的睫毛在烛光下投下细密的阴影,鼻梁高挺,唇线优美。两人呼吸交错,酒香混合着他身上的气息,令人微醺。
"饮下吧。"萧云霆轻声道,眼中满是安抚。
两人同时举杯,却都只是沾唇即止,并未真正饮下。萧云霆宽大的袖袍巧妙遮挡,外人看来,他们己喝完了交杯酒。
"好酒。"萧云霆朗声道,故意提高音量,"爱妃觉得如何?"
苏玉棠会意,娇声道:"王爷选的,自然是好的。"
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随即消失。萧云霆与苏玉棠对视一眼,心照不宣——有人在监视。
"时候不早了。"萧云霆故意打了个哈欠,"歇息吧。"
他起身走向房门,确认己经锁好,然后走到苏玉棠身边,声音压得极低:"临风己带人埋伏在院外,只等周明行动。"
苏玉棠点头,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我们...今晚怎么睡?"
新房内只有一张床,红帐低垂,锦被绣枕,处处透着暧昧。萧云霆似乎也才意识到这点,耳根微红:"你睡床,我守夜。"
"不行!"苏玉棠摇头,"你伤刚好,需要休息。我...我们可以各睡一边。"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这提议太过大胆,简首像在邀请他同床共枕。
萧云霆眸光微动,突然伸手为她取下凤冠:"先卸妆吧,这冠看着就重。"
他的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颈项,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苏玉棠屏住呼吸,任由他将沉重的凤冠取下。青丝如瀑散落,萧云霆的手指穿梭其中,为她梳理有些凌乱的长发。
"你的头发很美。"他低声道,声音有些沙哑。
烛光摇曳,两人的影子交叠在墙上,亲密无间。苏玉棠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如擂鼓般响亮。
突然,窗外传来一声轻微的"咔嚓"声,像是树枝断裂。萧云霆立刻警觉,手指停在半空。
"有人。"他无声地做口型。
苏玉棠点头,两人默契地吹灭最近的蜡烛,只留远处一盏小灯。萧云霆拉着她躲到床帐后方,从靴中抽出一把匕首。
"别怕。"他在她耳边轻语,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我在。"
黑暗中,苏玉棠能清晰地感受到萧云霆紧贴在她身后的体温,以及他胸膛稳健的心跳。奇怪的是,她并不害怕,反而有种莫名的安心。
窗棂传来轻微的撬动声,随即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翻入室内。借着微弱的灯光,苏玉棠认出那是周明。他手持一把寒光闪闪的短刀,正蹑手蹑脚地向床榻靠近。
就在周明举刀刺向床榻的瞬间,萧云霆如鬼魅般闪出,一脚踢飞他手中的凶器。周明大惊失色,转身欲逃,却被突然出现的谢临风堵个正着。
"周副院判,深夜造访本王洞房,有何贵干?"萧云霆冷声道,手中匕首抵住周明咽喉。
周明面如死灰,突然狞笑:"你以为抓住我就完了?赵大人早己..."
话未说完,他猛地咬破口中暗藏的毒囊,七窍流血而亡。谢临风急忙上前检查,却己回天乏术。
"该死!"谢临风咒骂一声,"线索又断了。"
萧云霆皱眉:"搜查他身上。"
谢临风从周明怀中摸出一封信,递给萧云霆。信中只有寥寥数语:"婚礼下手,嫁祸北狄。若失败,毁证据。——赵"
"果然是他们。"萧云霆沉声道,"临风,立刻带人搜查周明住处,务必找到赵院使的下落。"
谢临风领命而去。萧云霆转向苏玉棠:"你没事吧?"
苏玉棠摇头,目光落在周明的尸体上:"他为何如此决绝?"
"赵院使掌握着这些人的把柄。"萧云霆解释,"他们宁可死,也不敢背叛。"
侍女们听到动静赶来,看到尸体吓得尖叫。萧云霆命人清理现场,同时封锁消息。
待房间重新恢复平静,己是三更时分。苏玉棠坐在床沿,嫁衣上的凤凰沾染了几滴血迹,显得格外刺目。
"吓到了?"萧云霆在她身边坐下,声音柔和了许多。
苏玉棠摇头:"只是没想到大婚之夜会如此...惊险。"
萧云霆轻笑:"靖王妃不好当吧?"
这句玩笑话让气氛轻松了些。苏玉棠也笑了:"确实出乎意料。"
两人相视一笑,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萧云霆突然伸手,轻抚她嫁衣上的血迹:"脏了。"
"无妨,洗洗就好。"
萧云霆却摇头:"这嫁衣..."他的手指停在衣襟内侧,那里有一个极小的徽记,若非仔细查看根本无法发现——是一枚狼头图案,北狄皇族的标志。
苏玉棠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心头一震:"这不是我绣的!"
萧云霆眸光深沉:"我知道。"他轻轻那个徽记,"这是北狄皇室的暗记,只有嫡系血脉才能使用。"
"怎么会..."苏玉棠百思不得其解,"嫁衣是王府准备的啊。"
萧云霆沉思片刻:"有人做了手脚。"他起身检查整件嫁衣,在内衬又发现几个同样的徽记,"看来,他们不仅要杀我们,还想嫁祸给北狄。"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但苏玉棠敏锐地注意到萧云霆眼中闪过一丝疑虑。他在怀疑什么?
"王爷?"
萧云霆回神,勉强一笑:"今夜你受惊了,早些休息吧。"他起身,"我去书房处理些事情,明日再..."
"等等!"苏玉棠叫住他,"你答应过不再隐瞒。"
萧云霆身形一顿,转身看她,眼中情绪复杂:"我只是...需要确认一些事情。"
"关于我?"
沉默片刻,萧云霆点头:"嫁衣是李伯亲自监督制作的,外人不可能动手脚。"他声音低沉,"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有人早就混入王府。"萧云霆没有说完,但言下之意明显——他在怀疑王府内部有奸细,甚至...怀疑她。
苏玉棠心头一凉:"你不信任我。"
"我信。"萧云霆走近,双手握住她的肩,"但有些事情,我必须查清楚。"他眼中闪过一丝痛苦,"给我一点时间。"
苏玉棠想说什么,却最终只是点头。萧云霆轻轻拥抱了她一下,随即转身离去。
新房内重归寂静,红烛燃尽,只余一缕青烟。苏玉棠独自坐在喜床上,手指无意识地抚过嫁衣上的北狄徽记。这个标记,为何给她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窗外,东方己现鱼肚白。这一夜,注定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