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景象只存在了短短一瞬,比闪电划过夜空还要短暂。下一秒,光柱消失,屋顶的破洞只剩下灰暗的天光漏下几缕。铺子里狂舞的铁器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哗啦啦”如同雨点般散落一地,死寂无声,有些甚至扭曲变形。炉火恢复了正常的跳动,发出“噼啪”的轻响。幽蓝色的光芒也如同退潮般迅速从陨铁上褪去,重新变回那块冰冷、沉重、毫不起眼的暗灰色铁块,安静地躺在他汗湿黏腻、微微颤抖的掌心。
仿佛刚才那惊天动地、洞穿虚妄的一切,都只是一场荒诞离奇、令人心胆俱裂的幻觉。
李无锋僵在原地,浑身被冷汗浸透,单薄的衣衫紧紧贴在身上,冰凉一片。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如同被重锤擂动的战鼓,“咚咚咚”地撞击着肋骨,震得他耳膜生疼。他大口喘着粗气,每一次吸气都带着铁铺里浓重的煤烟味和血腥气,右手依旧死死攥着那块“陨铁”,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甚至能感受到陨铁棱角在掌心留下的深深凹痕。掌心里残留的,除了那刺骨的寒意,还有一种与脚下这片广袤大地骤然产生的、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共鸣。仿佛他握着的不是一块铁,而是一颗沉睡的、属于这片山河的、正在痛苦搏动的心脏。
幻觉?不!那九条贯穿星河的锁链,那被束缚的巨龙……太过清晰,太过震撼!每一个细节都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印在他的脑海里!师父临终的警告如同冰锥刺入脑海——“祸福相依”!
他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那块刚刚平息下来的陨铁,仿佛在看一头随时会择人而噬、来自洪荒的凶兽。师父最后那担忧的眼神,此刻有了最残酷、最清晰的注脚。这哪里是什么“星核”?这分明是打开地狱之门的钥匙!是引来滔天巨祸的源头!
他几乎是本能地想将它扔掉,远远地扔掉!像扔掉一块烧红的烙铁!这玩意儿太邪门,太危险!多握一刻都可能被它吞噬!
然而,就在他手臂肌肉绷紧,想要甩脱这块烫手山芋的瞬间——
呜——嗷——!!!
一阵低沉、悠长、充满原始野性与纯粹嗜血欲望的狼嚎声,穿透了遥远的空间!如同无数根冰冷的、带着倒刺的钢针,狠狠扎进了凤栖镇每一个活物的耳膜,刺入大脑,首抵灵魂深处!
这声音并非来自镇外荒山。它来自极其遥远的东方,带着一种令人灵魂战栗的穿透力,无视距离的阻隔,首接在人的心底最深处、在骨髓里炸响!嚎叫声中蕴含着难以言喻的邪异力量,仿佛能冻结血液,凝固思维!整个凤栖镇瞬间被冻结!时间停滞!
街道上,刚才还因为皇帝被废黜而惶惶不安、窃窃私语的流民和镇民,如同被无形的、极寒的冰霜瞬间覆盖。所有的动作——抬起的手、张开的嘴、迈出的脚步——都戛然而止,凝固在空气中。一张张麻木或惊恐的脸瞬间失去了所有表情,只剩下纯粹的、源自生命本能的、如同被天敌盯上的羔羊般的恐惧!孩子们忘记了哭泣,张大着嘴,露出黑洞洞的口腔,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老人们手中的破碗“啪嗒”掉落在地,浑浊的眼睛里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连那些在角落里逡巡、寻找腐食的野狗,都了尾巴,浑身毛发倒竖,匍匐在地,从喉咙深处挤出恐惧到极致的、断断续续的呜咽。风似乎也停止了流动,空气粘稠得如同胶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