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曲声在黎明时分戛然而止。宁汐月猛地睁开眼,发现青玉牌正贴着她的锁骨微微发烫。窗外,海潮镇的晨雾像一层灰纱笼罩着警局后院。李叔己经不在椅子上,只留下藤杖斜靠在门边。
她轻手轻脚地下床,发现桌上多了碗冒着热气的汤药,旁边压着张字条:"巳时前回来"。字迹潦草得几乎认不出是李叔的手笔。
汤药苦得让人皱眉,但喝完后头部的钝痛确实减轻了些。宁汐月整理衣衫时,发现顾怀舟的名片从袖口滑落——烫金的"海潮镇警局侦缉队长"几个字在晨光中闪闪发亮。她犹豫片刻,将名片塞进了腰带暗袋。
前厅传来纸张翻动的沙沙声。宁汐月推开门,看见顾怀舟正俯身在证物桌上,煤油灯将他轮廓分明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他手里拿着阿九的戏服,正用放大镜仔细检查衣领处的绣花。
"你应该卧床休息。"他没抬头,声音里带着熬夜后的沙哑。
宁汐月走近,发现桌上摊着从阿九房间带回的所有物品:梳子、胭脂盒、几本旧书,还有那面诡异的铜镜。铜镜被单独放在一个玻璃匣里,镜面朝下。
"戏曲声停了。"宁汐月说。
顾怀舟的手顿了一下:"什么戏曲声?"
"阿九梦里唱的..."宁汐月突然住口,意识到这是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她转而指向铜镜,"这镜子有问题。"
"当然有问题。"顾怀舟终于首起身,眼下挂着两片青黑,"技术科的人说镜背的莲花纹是用某种酸性液体蚀刻的,和漱月斋门环的断口成分一致。"他递来一张照片,"但真正有趣的是这个。"
照片上是阿九的梳妆台抽屉,里面躺着一本蓝布封面的旧戏本,封皮上沾着可疑的水渍。宁汐月接过照片的瞬间,指尖传来一阵刺痛——那水渍的形状,赫然是一朵绽放的莲花。
"《牡丹亭》的抄本,"顾怀舟从证物袋里取出戏本,"但第十七页被撕掉了,夹了这张符纸。"
泛黄的符纸边缘己经破损,中心用朱砂画着复杂的符文,乍看像莲花,细看却像一张扭曲的人脸。宁汐月的手指刚触到符纸,耳边突然响起尖锐的戏腔:"原来姹紫嫣红开遍——"
"小心!"顾怀舟一把抓住她手腕。幻听戛然而止,但符纸上的人脸符文似乎眨了眨眼。
"你脸色白得像纸。"顾怀舟皱眉,"李叔说得对,你该回去休息。"
宁汐月摇头,强迫自己集中精神:"这符纸上的纹样...我在梦里见过。阿九说这是'镜中人'要找的东西。"她翻过符纸,背面有一行褪色的小字:"丙辰年荷月,周宅"。
顾怀舟的瞳孔骤然收缩:"周?镇长家?"
"也可能是巧合..."宁汐月话音未落,警局大门突然被撞开。周明——那个总跟在顾怀舟身后的年轻警员冲了进来,制服上沾满泥水。
"队长!张记绸缎庄的张先生死了!死法和阿九一模一样!"周明气喘吁吁地抹了把脸,"更邪门的是...他手里攥着这个。"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丝绸手帕,展开后,里面是一片干枯的莲花花瓣。花瓣上沾着暗红色液体,散发出与符纸如出一辙的腥甜气味。
顾怀舟和宁汐月对视一眼,同时开口:"周少爷最近是不是订过绸缎?"
周明愣住了:"您怎么知道?上个月镇长公子确实在张记订了十匹杭绸,说是要..."他突然噤声,脸色变得古怪,"...说是要给戏园子的阿九做新戏服。"
宁汐月拿起那片花瓣,在接触到皮肤的瞬间,眼前闪过一个画面:张先生惊恐地后退,手里举着什么东西,而对面...是一面镜子。
"不是巧合。"她轻声说,"周家确实和这些命案有关。张先生死前,一定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顾怀舟己经抓起外套:"周明,去申请搜查令。宁小姐,"他犹豫片刻,"你确定要跟来?"
宁汐月将符纸和花瓣并排放在桌上。当两样东西接触的瞬间,符纸上的朱砂突然变得鲜红如血,花瓣则诡异地卷曲起来,仿佛在痛苦挣扎。
"我必须去。"她抬头,眼神坚定,"这些莲花图案是某种标记...而下一个目标,可能己经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