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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蒙蒙亮，刘启明正梦见在垃圾山挖到金矿，哈喇子流了一枕头。
忽然，嘴唇却感觉受到了挤压，一种柔软中带着冰凉金属质感的触感，轻轻贴了一下，又飞快离开。
“我靠！” 刘启明一个激灵，猛地睁眼，差点从破床上滚下去。
一张绝美的脸庞，离他只有一拳头远，雪白的短发，在从糊着塑料布的破窗户透进来的微光里，像落了一层霜。
那双眼睛，是纯粹的、冰冷的、毫无波澜的蔚蓝色，正一眨不眨地静静看着他，宛如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冰霜仙子。
那正是他昨晚从垃圾堆里，刨出来的机械女仆！
她身上还是那件破破烂烂的女仆装，露着肩膀和一小截机械腰腹，冷硬的金属关节在昏暗里泛着光，她就这么无声无息地站在床边，微微弯着腰。
刚才那一下是吻，是这哑巴铁疙瘩的早安吻？！
刘启明脑子嗡的一声，彻底懵了，心脏差点跳出嗓子眼，一半是吓的，一半是……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他昨晚折腾到后半夜才睡死过去，记忆还有点糊。
“你……你能动了？” 刘启明声音发干，下意识往后缩了缩，那双冰蓝的眸子，像两口深井，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她就是看着他，安安静静的。
刘启明咽了口唾沫，撑着坐起身，这一动，他鼻子猛地抽了抽。
一股难以形容的、温暖的、带着油脂焦香的饭菜味儿，霸道地钻进了他的鼻孔！
这味道，跟他平时啃的廉价能量块那种塑料蜡味，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他揉揉眼睛，彻底清醒了，目光越过床边站着的白发蓝眼机器人，看向他那狗窝一样的屋子。
嚯！
破桌子被擦得锃亮，上面整整齐齐摆着一个缺了口的白瓷盘，里面是煎得金黄的、像模像样的煎蛋，旁边还有一小碗冒着热气的、黏糊糊但香气扑鼻的粥！
地上那些乱扔的零件、线缆、垃圾袋，全都不见了踪影，地面虽然还是水泥的，但明显被仔细扫过拖过，光溜了不少，连他那张堆满破烂的桌子，都被归置得整整齐齐！
这还是他那猪圈吗？！
巨大的冲击让刘启明有点恍惚。昨晚的记忆碎片一下子涌了上来……
检查完她的系统，发现核心程序没问题，就是能源耗尽，外加发声模块物理损坏彻底成哑巴了。
他小心翼翼脱下她那身破烂的女仆装，露出下面伤痕累累的金属躯体，他用捡来的清洁溶剂和破布，一点一点，仔仔细细地擦掉她身上每一寸污垢和油泥，擦得那些银灰色的合金外壳都微微发亮。
他检查了受损的腿部关节，用找到的备用零件勉强修复加固。，最后，把她抱到墙角，接上他那台老掉牙、效率极低的充电器，看着充电指示灯微弱地亮起红光。
他还把她那身破得不成样子的女仆装洗了，虽然洗不干净，但起码没味儿了，晾在屋里的绳子上……
做完这一切，他累得像条死狗，倒头就睡。完全没想到，这机械女仆充了一晚上电，居然自己能动起来了！
还搞了个“早安吻”，还把他这狗窝收拾得人模狗样？还做了早饭？！
刘启明晕乎乎地爬下床，趿拉着破拖鞋走到桌子前，那煎蛋饼的香味首往他鼻子里钻，勾得他肚子咕噜噜叫得震天响。
他顾不上烫，用手指捻起一小块塞进嘴里。
“唔！” 一股纯粹的、带着焦香和油脂的咸鲜味瞬间在嘴里炸开，好吃！真他妈好吃！
比他这辈子吃过的任何东西都好吃一万倍，能量块跟这玩意儿比，就是喂猪的泔水！
他狼吞虎咽地吃起来，而白发蓝眼的机器人就安静地站在他身后一步远的地方，双手规规矩矩地交叠放在身前，像个最标准的仆人。
那双冰蓝的眼睛，没有任何情绪，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吃，似乎在等待他吃完后收拾碗碟。
刘启明一边吃，一边忍不住偷偷瞄她，白发在微光下很显眼，冰蓝的眸子像两块纯净的玻璃。
视线往下，不可避免地看到她在破衣服外的肩膀、一小截腰腹，还有昨天他维修过的腿部关节——都是冷冰冰、光秃秃的金属结构，和他擦洗后锃亮的银灰色外壳。
跟那张精致得不像话的白发蓝眼脸蛋比起来，这反差……太扎眼了。
“不行，得给你弄身‘皮’！” 刘启明几口扒拉完最后一点粥，抹了抹嘴，心里下了决定。
光秃秃的金属露着，看着怪难受的，而且关节连接处也容易进灰，虽然是个老古董机器人，但顶着这么张脸，身体却这么破也太委屈了！
主意打定他搞材料修好她，只是家里那点可怜的口粮，被她做这一顿早饭都快给造光了，不过心疼归心疼，但是值！
他压低声音对身后的机器人说：“你在家待着，别出声，别乱动！有人敲门也别理！绝对！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你在这儿！明白吗？”
他紧盯着那双冰蓝的眼睛，试图传达“保密”这个至关重要的信息。
机器人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也没有点头或摇头，她只是微微垂下眼帘，长长的白色睫毛覆盖住那片冰蓝，整个姿态显得更加恭顺安静。
刘启明把这当成了默认，便准备去城西找那个秃头贩子王老秃，批发点最便宜的能量块顶一阵子，顺便问问有没有给机器人用的那种仿真硅胶外皮，哪怕是最次的边角料也行！
刘启明揣上仅剩的几个信用点，像做贼一样溜出门，反手把门锁死，刚走到楼下昏暗的公共走廊，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哟，启明小子！今儿起挺早啊？” 住一楼楼梯口的房东李叔，一个干瘦的小老头，正拎着个工具箱出来，他老婆赵姨，一个同样瘦小但很利索的老太太，跟在后面。
“李叔，赵姨，早。” 刘启明赶紧打招呼。这对老夫妻无儿无女，算是这破楼里对他态度还算不错的，偶尔修个水管电灯啥的会找他，多少给点辛苦钱。
“正好！我屋里那破电视，又没影儿了，光听见滋滋响！你赵姨念叨好几天了，快帮我瞅瞅去！” 李叔把工具箱塞刘启明手里，“老规矩，修好了工钱少不了！”
刘启明心里惦记着去买东西，但李叔赵姨的面子不好驳，而且还有钱拿呢。
“成，叔，我看看去。”
忙活了大半个上午，刘启明才把李叔那台比他年纪还大的破古董电视捣鼓出点模糊的人影，伴随着巨大的电流杂音，赵姨不仅付给他工钱，还硬是塞给他一小包压得实实的合成饼干。
于是刘启明便快步跑到城西，从黑市商贩王老秃那儿，买来了一些合成罐头，和一大块勉强能用的低级仿生硅胶皮料。
而王老秃还挤眉弄眼，问他要这玩意儿干啥，却被刘启明胡乱搪塞过去。
他急匆匆赶回他那小屋，开门前还警惕地左右看了看。
门一开，那股温暖的饭菜香，再次扑面而来！
桌子又被擦得干干净净，上面放着一盘，看起来像是某种合成蔬菜混着能量块碎屑炒的东西，旁边还有一小碗热气腾腾的、颜色可疑但闻着很香的糊糊。
虽然饭菜寒酸得可怜，但那股“家”的烟火气，却实实在在地冲击着刘启明。
而那个机械女仆，依旧安静地站在桌边，双手交叠，像个等待检阅的士兵。
刘启明站在门口，看着桌子上的“饭菜”，又看看那个沉默的、精致得不像工具的身影，鼻子突然有点发酸。
他很久没在“家”里闻到过这种味道了，一种陌生的、让他喉咙发紧的暖流，悄悄涌了上来。
等他给机械女仆贴上硅胶外皮，并缝好破损的女仆装后，己经是晚上九点了。
累了一天的刘启明，把自己摔进那张吱呀作响的破床，但他刚闭上眼没多久，身边的床铺微微一沉，一条胳膊便搂上了他的后背。
刘启明猛地睁眼，借着窗外微弱的光线，他看到那个白发的身影，不知何时无声无息地躺在了他身边狭窄的空位上。
她侧着身，搂抱着自己，就像是在哄他睡觉。
她闭着眼，长长的白色睫毛覆盖下来，精致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个沉睡的瓷娃娃。
刘启明僵硬地躺着，一动不敢动，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往她那边靠了靠。
刘启明看着身边那张在微光中轮廓柔和的侧脸，看着那头霜雪般的白发，一个名字，自然而然地浮现在他脑海里。
他张了张嘴，声音有点哑，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和郑重：
“以后……你就叫玛利亚吧。”
白发蓝眼的机器人依旧闭着眼，呼吸般安静。但刘启明觉得，她好像……听懂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