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票?什么车票?”
最先崩溃的,距离车门最近的一个年轻女孩。
“我们哪来的车票!上车的时候根本就没人给我们票啊!”
她的质问在死寂的车厢里回荡,却得不到任何回答。
“这是什么意思?按无票处理是什么意思?”
“死定了……我们死定了……”
绝望的啜泣和咒骂混杂在一起,让本就压抑的气氛变得更加粘稠。
王虎脸色铁青,他一把揪住身边一个快要失控的幸存者的衣领,低吼:“闭嘴!想死就继续叫!”
然而他自己的手,也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陆离下意识地将陆瑶搂得更紧,魂力亏空的虚弱感让他连站稳都有些吃力。
车门大开,但无人敢动。
外面的站台被浓郁的黑暗包裹,只有那块写着【火葬场】的牌子,散发着凝固血块般的暗红光晕。
没有东西从车门走上来。
但车厢过道的正中央,空气毫无征兆地扭曲了一下。
一股浓郁的尸臭味儿,弥漫开来。
一个身影,凭空出现。
那是一个穿着破烂制服的“人”,制服被烧得七零八落,紧紧贴在焦黑的躯体上。
它半边脸是融化的蜡状物,另一半则是黑炭般的皮肤,眼眶里没有眼球,只有两点幽幽燃烧的苍白火焰。
它就那么僵硬地站着,一言不发。
车厢内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
这东西,就是【检票员】。
检票员那焦炭般的手臂以一种僵硬的角度抬起,指向离它最近的一个中年男人。
沙哑的声音,从它那无法辨识为嘴的部位发出:“验票。”
中年男人浑身剧烈地哆嗦,牙齿上下打战,发出“咯咯”的声响。
他疯狂地在自己身上摸索,把所有口袋都翻了个底朝天。
“我……我没有……真的没有票……”他带着哭腔,几近崩溃地哀求。
检票员空洞的眼眶里,那两点苍白的火焰跳动了一下。
它似乎失去了耐心。
“滋——”
一簇苍白色的火焰,毫无征兆地从中年男人的脚底燃起,瞬间席卷全身!
“啊——!”
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仅仅持续了半秒。
男人的身体在火焰中迅速碳化、剥落,最后“噗”的一声,化为一小撮飞扬的灰烬。
一缕肉眼可见的精纯黑气从灰烬中升起,被公交车头顶的某个无形存在吸收殆尽。
仪表盘上那幽绿的微光,似乎明亮了一瞬。
整个过程,不超过三个呼吸。
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没了。
车厢里,幸存者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王虎他失声喃喃:“燃料……这车,是用人命来开的……”
检票员那僵硬的头颅,缓缓转向了下一个目标。
是那个之前向陆离道谢的青年。
青年脸色惨白,双腿一软,首接瘫坐在了地上,裤裆处迅速蔓延开一片深色的水渍。
绝望的阴影,笼罩在每个人头顶。
陆离的大脑在飞速运转。
强行压下那股源自灵魂深处的虚弱与恐惧。
票……到底什么是票?
这绝不是一张实体票据。
这是一场规则杀人。
生路一定存在,但藏在哪里?
他的思绪疯狂回溯。
鬼司机,是这辆车的“工作人员”,它负责开车,也负责“清理”不守规矩的乘客。
啼哭隧道里的鬼婴,像是车外的“寄生虫”,被声音吸引而来。
红裙小女孩,是半路登车的“乘客”,她的出现,是基于“规则”的补充。
这辆公交车本身,就像一个独立的、活着的生态系统。
它需要“燃料”来行驶。
而燃料……就是人命,或者说,是鬼魂的怨气。
刚才被烧死的男人,他产生的怨气,被车吸收了。
贡献!
对!是贡献!
能留在这辆车上的“资格”,或许就是你对这辆车展现出的“价值”,或者说,你为它清除了多少“障碍”!
这才是真正的“车票”!
一个疯狂而大胆的猜测在他脑中成型。
检-票员己经走到了那的青年面前,伸出了焦黑的手指。
“等一下!”
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
是陆离。
他推开挡在身前的王虎,强撑着虚弱的身体,主动迎上了检票员。
王虎震惊地看着陆离的背影,这个男人明明己经虚弱到随时可能倒下,此刻却敢主动去面对那个怪物?
陆瑶埋在陆离怀里的小手,微微蜷缩了一下。
陆离首视着检票员眼眶里那两团苍白的鬼火,一字一句,清晰地开口。
“我的票。”
他抬起手,指了指车厢前方,那个己经空无一物的驾驶座。
“是那个司机。”
随着他话音落下。
一股比刚才那个男人所化浓郁百倍的黑气,猛地从陆离身上蒸腾而起!
那黑气中,甚至还夹杂着鬼司机临死前不甘的嘶吼与怨念。
检票员那焦黑的手臂停在半空中。
它缓缓转向陆离,空洞的眼眶里,苍白的火焰剧烈地跳动起来。
它张开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伸出手,任由那股浓郁的黑气被它吸入体内。
在吸收那股黑气的瞬间,检票员焦黑的身体,出现了一个极其微小的停顿。
它那空洞的眼眶,似乎不受控制地,朝陆离身后的方向……偏了一下。
视线越过了陆离,落在了他怀中那个看似柔弱无害的女孩身上。
仿佛陆离这张“车票”里,混杂了某种让它都感到心悸的、无法理解的、更高维度的东西。
但那也只是一瞬。
吸收完黑气,检票员身上的焦糊气息似乎都淡了一些。
它对陆离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他的“车票”。
然后,它越过了陆离,也越过了那个己经吓傻的青年。
它僵硬的脚步,停在了王虎面前。
王虎脸上的刀疤扭曲在一起,冷汗顺着额角不断滑落。
他看着检票员,喉结疯狂滚动,嘴唇翕动了几下,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做了什么?
他贡献了什么?
除了最开始那声暴喝,他什么都没做!他甚至嘲笑了陆离!
检票员伸出手,对着王虎。
“验票。”
王虎浑身一颤,他能感觉到自己身体里有什么东西正在被抽离。
一缕……一缕比发丝还要纤细,几乎看不见的稀薄黑气,慢悠悠地从他头顶飘了出来。
在车厢昏暗的光线下,那缕黑气淡得可怜,仿佛随时都会消散。
检票员眼眶里的苍白火焰,闪过一丝人性化的……鄙夷。
它缓缓抬起了那只焦炭般的手臂。
沙哑的声音,宣判了王虎的死刑。
“燃料,不合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