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慢,沉稳,带着一种闲庭信步般的从容。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童心的心脏上!
脚步声在客厅里走动,似乎在巡视着这个小小的空间。然后,脚步声停住了。
停在了……卫生间的门外!
隔着一层薄薄的木门,童心甚至能感觉到一股冰冷的气息,正从门缝里丝丝缕缕地渗透进来!
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将即将冲破喉咙的尖叫硬生生咽了回去!身体紧贴着冰冷的瓷砖墙,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剧烈地颤抖着,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
门外,一片死寂。
仿佛那个脚步声的主人,正静静地、隔着门板,“注视”着她。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恐惧中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不知过了多久。
“嗒…嗒…嗒…”
脚步声再次响起。缓慢地,从容地,朝着客厅的另一端走去。
接着,是防盗门被轻轻拉开、又轻轻合上的声音。
“咔哒。”落锁的声音。
然后,一切重归死寂。
脚步声的主人……离开了?
童心在地,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冷汗如同小溪般从额头滑落,浸湿了她的鬓角和衣领。她像一条离水的鱼,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肺部火辣辣地疼。
走了?真的走了?
她不敢动,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只是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竖着耳朵,捕捉着门外任何一丝可能的动静。
死寂。绝对的死寂。
又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童心才颤抖着、极其缓慢地爬了起来。她像一只受惊过度的小猫,踮着脚尖,小心翼翼地、无声地拧开了卫生间的门锁。
门被拉开一条缝隙。
客厅里空无一人。
惨淡的夕阳余晖透过窗帘缝隙照射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条细长的、昏黄的光带。光带里,细小的尘埃无声地飘浮着。
一切似乎……和她进门时一样。
不!
不一样!
童心的目光猛地凝固在客厅中央,那张小小的玻璃茶几上!
茶几上,原本只放着一个陈锋喝剩的水杯。
而现在,在水杯旁边,赫然多出了两样东西!
一把刀!
一件衣服!
那把刀——弯月形的刀身,骨质的刀柄,寒光闪闪的刃口——正是她留在车里的那把染着父亲心头血的骨刃!它怎么会在这里?!它明明被她扔在副驾驶座上,锁在车里!
而旁边那件衣服……
是一件折叠得整整齐齐的……嫁衣!
不是现代常见的洁白婚纱,而是那种极其古老、极其诡异的式样!通体是刺目、粘稠、如同刚刚泼洒上去尚未凝固的——血红色!布料是厚重的丝绸,上面用金线绣满了扭曲怪异的、如同蝌蚪又如同昆虫的繁复纹路,与她锁骨下方那个烙印的图案,如出一辙!宽大的袖口和下摆边缘,点缀着细小的、闪着幽暗光泽的黑色珠子,像是某种怪物的眼睛。
血红的嫁衣,静静地躺在冰冷的玻璃茶几上,在昏黄的光线下,散发着令人作呕的邪异和不祥气息。仿佛刚刚从地狱的喜堂里取出来,还带着阴间的寒气。
而在那叠放整齐的血红嫁衣之上,放着一张折叠起来的、惨白色的纸。
童心浑身冰冷,血液仿佛都凝固了。她颤抖着,一步一步,如同踩在烧红的炭火上,挪到茶几前。颤抖的手指,如同有千斤重,艰难地伸向那张白纸。
她拿起纸,展开。
纸上,没有任何文字。
只有一幅用暗红色的、如同干涸血液般的颜料,潦草画成的图画。
图画的内容很简单:一个穿着血红嫁衣、盖着红盖头的新娘,跪在一尊巨大的、三头六臂的狰狞神像前。新娘低垂着头,姿态是绝对的顺从。而神像那暗红色的宝石眼睛,正贪婪地“注视”着新娘。在神像和新娘之间,画着一把弯月形的骨刃,刀尖正对着新娘的心脏。
图画下方,画着一个扭曲的、与她锁骨烙印一模一样的符号。
一股无法形容的冰冷和绝望,如同冰水般从头顶浇下,瞬间冻结了童心的西肢百骸。她捏着那张散发着淡淡血腥味的图画,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手机震动声……客厅里的脚步声……被送进来的骨刃和嫁衣……还有这张充满邪异暗示的图画……
这不是幻觉!
那个恶魔!他真的来过!就在刚才!就在这个她以为安全的家里!他像幽灵一样来去自如,留下这些如同催命符般的“礼物”!
“新娘”……“神像”……“骨刃”……
他不仅要抓她回去,他还要完成某种……邪恶的仪式?!
童心猛地将那张恐怖的图画揉成一团,狠狠摔在地上!她看着茶几上那件血红刺目的嫁衣,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烈的呕吐感涌了上来。她冲进卫生间,对着马桶剧烈地干呕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酸涩的胆汁灼烧着喉咙。
她抬起头,再次看向镜子。
镜中的自己,脸色惨白如鬼,眼神涣散惊恐。锁骨下方,那个暗红色的、扭曲的烙印,在惨白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刺眼、妖异。
她颤抖着伸出手指,再次用力搓洗那个烙印。皮肤被搓得通红,甚至破皮渗出血丝,带来火辣辣的疼痛。但那烙印,如同最顽固的污渍,依旧清晰地烙印在那里,纹丝不动。
冷水冲刷着伤口,带来短暂的麻木。童心靠在冰冷的墙上,疲惫和恐惧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她缓缓滑坐在地上,蜷缩在卫生间的角落。
窗外,城市的霓虹次第亮起,透过磨砂玻璃,在墙壁上投下光怪陆离的、扭曲晃动的光影。车流的喧嚣声隐隐传来,那是属于活人的世界。
而她,却被困在这个冰冷的、被恶魔标记过的囚笼里。
骨刃在客厅,嫁衣在客厅,那幅邪异的图画也在客厅。她甚至不敢再踏出卫生间一步。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她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响。
“滴答…滴答…”
是水龙头没有关紧的声音吗?
不。
声音似乎……来自客厅?
童心猛地屏住呼吸,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她竖起耳朵,仔细聆听。
“滴答…滴答…”
声音很轻,很慢,带着一种粘稠的质感。
不是水声。
更像是……某种液体,滴落在……某种硬物表面的声音?
骨刃?!
童心浑身的汗毛瞬间倒竖!一个恐怖的画面在她脑中形成:那把沾染着父亲心头血的骨刃,正静静地躺在冰冷的玻璃茶几上。而此刻,刀尖上……或者刀柄上……正有粘稠的、暗红色的液体,在缓缓凝聚……然后……滴落……
滴答…滴答…
声音如同死亡的倒计时,清晰地、不紧不慢地敲打着童心的神经。
她死死捂住耳朵,将头深深埋进膝盖。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她的心脏,越收越紧,几乎让她窒息。
跑?能跑到哪里去?
那个烙印,如同一个无法摆脱的定位器。那个恶魔,如同一个如影随形的梦魇。
绝望的泪水,再次无声地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