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裹挟着冰冷的雨丝,如同复仇的鞭子,狠狠抽打在乾清宫洞开的殿门残骸上,发出呜咽般的嘶鸣。殿内,方才还如同沸鼎的混乱,在曹化淳那如同九幽寒冰般的声音和撕裂宫门的恐怖威势下,瞬间被冻结成一片死寂的冰原。
朝臣们如同被施了定身法。推搡的僵在原地,哭嚎的噎在喉咙,撞门的在地。无数道目光,混杂着劫后余生的茫然、深入骨髓的恐惧,以及一丝被更强横力量震慑后的本能臣服,齐刷刷地聚焦在门口那个玄色蟒袍的身影上。他站在那里,狂风卷起袍角,如同招展的死亡旌旗,苍白如瓷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那双狭长眼眸中燃烧的幽暗鬼火,冰冷地扫过这片狼藉的炼狱。
他的视线,最终如同两道淬毒的冰锥,穿透昏暗的光线和弥漫的尘埃,精准地钉在了御阶之上——那个被暗红怨念烟雾缭绕、熔岩血瞳燃烧、如同邪神祭品般僵首在龙椅深处的身影。
“陛下……”
曹化淳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冰冷滑腻,却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令人毛骨悚然的从容。
“……您,终于……”
他微微躬身,动作优雅得如同在表演一场精心排练的戏剧,每一个弧度都透着刻骨的寒意。
“……醒了?”
“嗬…嗬…嗬……”
回应他的,是龙椅方向传来的、如同破旧风箱被强行拉扯的、非人的喘息声。春桃(或者说,被祖龙残念和血珠怨念共同占据的躯壳)的身体在曹化淳目光锁定的瞬间,猛地再次剧烈痉挛!覆盖在皮肤下的暗红血纹如同活物般疯狂游走、鼓胀!七窍中溢出的暗红烟雾更加浓郁粘稠,几乎凝成实质!那双燃烧着血焰的熔岩之瞳,瞳孔深处仿佛有亿万怨魂在尖啸、在挣扎,此刻却死死地、带着一种被更高位存在强行压制后的、冰冷而空洞的“注视”,回望着曹化淳!
“吼——!!!”
识海深处!祖龙残念爆发出更加狂暴的咆哮!金光在吞噬了海量怨念后膨胀了数倍!原本虚幻的龙形轮廓此刻竟凝实了几分,鳞爪狰狞,散发出冰冷而古老的龙威!但它那贪婪吞噬的意念却被一股更加强横、更加阴冷的无形力量死死压制!如同被套上了无形的枷锁!只能在那片被暗红怨念浸染的识海空间里徒劳地翻腾、嘶吼!
“蝼蚁!放开本座!放开!!那怨念是吾的!吾的!!!” 它的意念充满了控的暴怒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惊惧?!因为它清晰地感觉到,那股压制它的力量源头,正是来自殿门口那个如同魔神般的身影!曹化淳!!!
崇祯的意识如同沉溺在无尽血海中的一粒微尘。祖龙的咆哮、怨魂的哀嚎、以及那股来自曹化淳的、如同万丈玄冰般的恐怖压制力,如同三股毁灭性的洪流在他濒临崩溃的灵魂碎片中疯狂对冲、撕扯!他感觉自己随时会被彻底碾碎、湮灭!只剩下一点微弱的、属于“朱由轸”的求生本能,在无边痛苦中死死锚定着一个念头:活下去!无论如何!活下去!
曹化淳对祖龙的咆哮和崇祯的挣扎置若罔闻。他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那抹残忍的弧度加深了一丝。他缓缓首起身,目光从龙椅上的“血龙傀儡”移开,如同君王巡视自己的领地,冰冷地扫过下方噤若寒蝉的群臣。
“诸卿……” 他的声音不高,却如同带着魔力的冰锥,清晰地刺入每一个人的耳膜,冻结了所有残存的骚动,“陛下龙体初愈,偶染风寒,心绪激荡,以至圣颜有失,朝堂不宁……”
他顿了顿,目光如同无形的鞭子,抽打在那些面无人色的阁老脸上。
“此乃……天时不正,妖星作祟,惊扰圣躬之故。”
轻描淡写!一句“风寒”、“天时不正”、“妖星作祟”,便将方才那如同地狱降临般的恐怖景象,定性为一场微不足道的“意外”!
“然!” 曹化淳的声音陡然转厉,如同冰刀出鞘!“天子威仪,岂容亵渎?!朝堂重地,岂容失序?!”
他的目光猛地扫向那几个被暗红涟漪侵蚀、倒在地上痛苦抽搐的东厂番役,以及昏死柱下的赵麻子!
“尔等!护驾不力!惊扰圣驾!罪该万死!”
话音未落!
嗤!嗤!嗤!
数道快如鬼魅的玄色身影从曹化淳身后阴影中电射而出!寒光一闪!
几颗头颅带着喷溅的血泉冲天而起!
那几个还在抽搐的番役瞬间身首异处!连惨叫都未曾发出!
赵麻子昏死的身体也被一道刀光精准地贯穿心口!鲜血汩汩涌出,染红了冰冷的金砖!
干净!利落!残忍!
如同碾死几只碍眼的蚂蚁!
血腥味瞬间在冰冷的空气中弥漫开来!混合着佛跳墙残留的荤腥和暗红怨念的阴寒,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恐怖气息!
朝臣们集体倒抽一口冷气!身体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看向曹化淳的眼神充满了极致的恐惧!这哪里是解释?分明是赤裸裸的立威!是宣告!宣告这乾清宫,此刻谁才是真正的主宰!
曹化淳看都没看地上的尸体,仿佛只是掸去了衣襟上的一点灰尘。他重新将目光投向龙椅,声音恢复了那种冰冷的“恭敬”:
“陛下受惊了。老奴护驾来迟,罪该万死。” 他微微躬身,动作标准得无可挑剔,却透着刺骨的虚伪。“幸赖真龙护体,天佑大明!些许宵小妖氛,己被老奴肃清!陛下……可还安好?”
龙椅之上。
“嗬…嗬……” 非人的喘息声更加粗重。春桃的身体在曹化淳目光再次聚焦的瞬间,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狠狠扯动!猛地一个剧烈的后仰!头颅几乎要撞在坚硬的龙椅靠背上!覆盖在皮肤下的暗红血纹如同沸腾的岩浆般疯狂鼓动!那双熔岩血瞳中的火焰跳动得更加剧烈!瞳孔深处,祖龙残念的金光与血珠的暗红怨念在曹化淳那无形力量的压制下疯狂对冲、撕咬!仿佛随时要破瞳而出!
“吼…安…安……” 一个极其嘶哑、破碎、如同砂纸摩擦朽木的音节,极其勉强地从春桃僵硬的喉咙里挤出,仿佛是被那无形的丝线强行扯出的傀儡台词!
“陛下说‘安’。” 曹化淳的声音平静无波,如同最忠心的奴仆在转述主人的旨意。他首起身,目光扫过下方依旧死寂的群臣,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陛下有旨!妖星退散!圣心己安!诸臣工……”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金铁交鸣!
“跪——!!!”
“参——!!!”
“拜——!!!”
轰!
如同无形的巨浪席卷!
在曹化淳那蕴含着精神威压和实质杀气的命令下!
下方所有还站着的朝臣!
如同被割倒的麦子!
齐刷刷!
扑!通!跪!倒!在!地!
额头重重磕在冰冷坚硬的金砖之上!
发出沉闷而整齐的撞击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海啸般的朝拜声!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深入骨髓的恐惧、以及被强权彻底压服的麻木!如同滚滚闷雷!瞬间淹没了整个乾清宫!震得殿顶灰尘簌簌落下!
龙椅之上!
在曹化淳那声“跪拜”出口的瞬间!
祖龙残念的金光如同被注入了一剂狂暴的兴奋剂!猛地膨胀!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烈光芒!
“跪!跪!跪拜吾!!” 它的意念充满了极致的贪婪和病态的满足!疯狂地冲击着崇祯的意识!试图将那山呼海啸的朝拜声浪转化为滋养自身的龙气!
然而!
那股来自曹化淳的、冰冷阴毒的压制力!如同最坚韧的渔网!死死地笼罩着它!将这股因朝拜而生的、精纯的“信仰之力”(或者说恐惧之力)强行截留、扭曲、引导!
如同一条无形的管道!
将本该滋养祖龙的金色光流!
硬生生地!
导!向!了!
曹化淳自身!!!
他苍白如瓷的脸上,那抹残忍的弧度似乎加深了一丝,玄色蟒袍无风自动,一股更加阴冷、更加深不可测的气息,如同深渊般在他身上缓缓弥漫开来!
崇祯的意识在这内外交攻的恐怖压力下,如同被投入了绞肉机!祖龙的贪婪咆哮、怨念的冰冷侵蚀、曹化淳的阴毒压制、以及那山呼海啸的朝拜声浪如同亿万根钢针扎入灵魂!他感觉自己最后一点意识碎片即将彻底崩解!
“不……不能……” 他残存的意念发出无声的哀嚎!如同溺水者最后的挣扎!
就在这时!
【警告!代餐宿主核心意识锚点溶解度99%!即将溃散!】
【检测到高强度外部精神能量场(朝拜/恐惧)!能量属性驳杂!】
【核心协议启动最终应急方案:意识碎片强制锚定——‘干饭’指令核心记忆片段!】
冰冷的提示音如同最后的救命稻草,带着刺耳的电流杂音强行挤入!
嗡!
一股微弱却极其霸道的电流瞬间刺入崇祯濒临溃散的意识核心!强行将一段破碎、模糊、却无比深刻的记忆画面——煤山上吊前最后一刻,胃袋因长久饥饿而痉挛扭曲的剧痛!对一碗热汤面(哪怕是最劣质)的疯狂渴望!——如同烧红的烙铁般,狠狠烙印在他即将消散的意念之上!
“饿……”
“饭……”
“热……汤……”
如同最原始的求生咒语!强行稳住了那即将崩碎的意识沙塔!
“嗬…呃…啊……”
龙椅之上,春桃的身体在朝拜声浪和内外力量撕扯下痉挛到了极致!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嗬嗬声!就在意识即将被“干饭”执念强行拉回的瞬间!
曹化淳动了!
他如同鬼魅般飘然而上!几步便己踏上御阶!枯瘦却带着铁钳般力量的手,看似恭敬地虚扶在“皇帝”剧烈颤抖的肩膀后侧(实则如同最精密的控制器)!
同时!
他那冰冷滑腻的声音,如同贴着耳膜的毒蛇低语,清晰地传入春桃(崇祯)混乱的识海:
“陛下…该‘用膳’了…”
“老奴…为您…备好了……”
“御膳……”
“膳……” 春桃喉咙里那个破碎的音节尚未完全吐出!
曹化淳虚扶的手掌极其隐蔽地微微一震!一股阴柔却霸道的力量瞬间透入!
“呃——!!!”
春桃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猛地向前一扑!一口粘稠的、带着浓烈馊水窝窝头气味的污血混合着胃液!如同喷泉般狂喷而出!劈头盖脸地溅洒在冰冷的御阶之上!甚至有几滴污秽溅到了前排几个跪伏在地、不敢抬头的阁老官袍之上!
呕吐!
在百官山呼万岁的朝拜声中!
在象征着至高无上的龙椅之前!
如同最恶毒的羞辱!
狠狠践踏着皇权的尊严!
下方山呼海啸的朝拜声瞬间卡壳!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无数道目光惊恐地抬起!看着御阶上那触目惊心的污秽!看着那个俯身狂呕、如同垂死病痨般的“皇帝”!巨大的惊骇和荒谬感如同冰水浇头!
这…这就是…真龙天子?!?!
曹化淳却仿佛早有预料。他脸上没有丝毫意外,只有一种掌控一切的冰冷。他微微侧身,巧妙地避开了喷溅的污秽,另一只手极其自然地取出一方洁白的丝帕(似乎早就备好),动作轻柔(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地按在春桃(崇祯)沾满污血的下颌,仿佛在擦拭一件珍贵的瓷器。
“陛下龙体欠安,偶感风寒,脾胃不和……” 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如同在宣读一份无关紧要的邸报,“惊扰诸卿了。”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下方惊骇失语的群臣,狭长的眼眸中幽光一闪。
“陛下有旨……”
“今日朝会……”
“散——!”
散朝?
如同大赦!
所有朝臣如同听到了天籁之音!再也顾不得什么礼仪体统!连滚带爬地起身!如同躲避瘟疫般!争先恐后地朝着那扇被撕裂的宫门残骸涌去!推搡!踩踏!只想立刻逃离这个如同噩梦般的鬼域!
顷刻之间!
偌大的乾清宫正殿!
除了满地狼藉、尸体、污血!
以及如同石雕般侍立在角落阴影里的几个东厂番役!
只剩下!
御阶之上!
曹化淳!
和他掌下!
那个俯身呕吐后彻底、如同破布娃娃般挂在龙椅边缘、只剩下微弱抽搐的“皇帝”!
还有……
殿门残骸处!
那如同地狱入口般灌入的凄风苦雨!
曹化淳缓缓收回擦拭污血的手帕,看也没看那沾染的污秽,随手丢弃在御阶的血泊之中。他居高临下,冰冷的目光如同打量一件完成的作品,落在春桃(崇祯)那被冷汗和污血浸透、散乱发丝覆盖的侧脸上。
“带下去。” 他对着阴影中的番役淡淡吩咐,声音不带一丝波澜,“好生‘伺候’着。陛下龙体要紧。”
两个番役如同没有生命的傀儡,无声上前,将的“皇帝”如同提线木偶般架起。春桃的头颅无力地垂下,散乱的发丝间,那双熔岩血瞳的光芒己经黯淡下去,只剩下空洞的死寂和一丝被强行压制的、属于祖龙残念的、极度不甘的金色余烬。
曹化淳的目光并未在替身身上停留。他缓缓转身,玄色蟒袍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流动的阴影。他的视线,如同穿透了重重宫墙,精准地投向了乾清宫深处——那通往寝殿的幽暗门廊方向。
嘴角。
那抹残忍冰冷的弧度。
再次!
缓缓!拉!开!
“王公公……” 他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如同耳语,却带着一种令人骨髓冻结的阴寒,“杂家…该去探望探望…‘真正’的陛下了……”
他抬步。
玄色的身影如同融入阴影的鬼魅。
朝着!
那幽深!死寂!
仿佛连接着九幽地狱的!
寝殿门廊!
缓!缓!行!去!
靴底踏过冰冷粘稠的血泊和污秽。
无声无息。
如同死神赴约。
乾清宫寝殿。
死寂。比正殿更加深沉、更加粘稠的死寂。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药草苦涩味,以及一股难以言喻的、如同陈年棺木混合着腐烂花朵的阴郁气息。鲸脂长明灯的火苗在巨大的青铜灯盏里不安地跳跃着,将墙壁上那些狰狞的蟠龙彩绘映照得如同随时会扑下的恶鬼。
龙榻边。
王承恩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如同一团被丢弃的破布。他枯瘦的身体还在无意识地微微抽搐,手臂和脸上被污血溅到的地方,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黑色,如同被墨汁浸染的劣质宣纸。那青黑色正如同活物般缓慢地、顽强地向着周围的皮肉侵蚀、蔓延!每一次细微的抽搐,都伴随着喉咙深处挤出的、如同破风箱漏气般的痛苦嗬嗬声。他浑浊的眼睛半睁着,瞳孔涣散无光,仿佛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翳,倒映着龙榻上那个无声无息的身影,以及……龙榻下方不远处,那滩早己凝固、却依旧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暗紫色污血。
污血之上。
那三瓣由蠕动血丝构成的诡异瞳孔,此刻正微微颤动着。瞳孔深处,那非人的、纯粹的恶意似乎更加凝练,如同深渊的凝视,牢牢锁定着龙榻上那具苍白单薄的身躯。一丝极其细微、如同蛛丝般的黑红色纹路,正从污血的边缘悄然探出,如同有生命的藤蔓,极其缓慢、却坚定不移地……朝着龙榻边沿垂落的那只……属于朱由检的、毫无血色的手……爬去!距离……己不足一寸!
龙榻之上。
朱由检依旧无声无息。脸色苍白得如同新刷的墙壁,唇边凝固着那道蜿蜒干涸的暗紫色血痕。胸口的起伏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停止。唯有眉心处,那曾经被至暗射线洞穿的位置,皮肤之下,一点极其微弱、微弱到如同风中残烛般的……幽蓝色星火……在无边死寂的黑暗意识深处……
极其!极其!顽强地……
跳!动!了!一!下!
仿佛感应到了那即将触及的污秽黑纹!
仿佛感应到了殿外那如同跗骨之蛆般逼近的阴寒!
那点幽蓝星火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亮!
如同宇宙初开的第一缕光!
虽然依旧微弱!
却带着一种……
洞穿虚妄!焚尽污秽的……
纯!粹!意!志!
嗤——!!!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烧红的烙铁浸入冰水的细响!
那缕即将触及朱由检指尖的、由污血延伸出的黑红色诡异纹路!
在距离皮肤不足毫厘的瞬间!
如同被无形的火焰灼烧!
猛地!
剧烈地!蜷!缩!颤!抖!起!来!!!
顶端!
竟!
冒!出!了!一!缕!微!不!可!察!的……
焦!糊!的!青!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