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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胃号的观测甲板上，女儿坐在地毯中央，周围散落着几十张蜡笔画。每张画上都描绘着同一个场景——有着发光大树的玻璃花园，但最近几张多了些新元素：会飞的鱼，唱着歌的胡萝卜，还有...其他孩子？
"这是小闪闪。"女儿指着画上一个甲壳发光的虫族幼体，"她最喜欢吃柠檬味的星星。"又指向另一个圆脸人类小孩，"这是阿本，他妈妈是议会调查团的厨师！"
我蹲下身，拿起一张最新的画。这幅画上有十几个不同种族的孩子围成一圈，中央是个发光的池塘，水面漂浮着各种食物形状的星星。画纸边缘还歪歪扭扭写着几个字："花园托儿所"。
"宝贝，这些小朋友真的去过你的花园吗？"我轻声问。
"不是我的花园。"女儿认真纠正，"是妹妹的花园。我只是...帮忙开门。"她突然抓住我的手，"妈妈也能来！闭上眼睛！"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她的小手就覆上我的眼皮。一股暖流涌过，再睁眼时——
月光。银蓝色的月光透过玻璃穹顶洒落，为一切披上梦幻的轻纱。我站在一个巨大的圆形花园中央，脚下是柔软如天鹅绒的草地，空气中飘荡着上百种食物的香气，却奇妙地不显杂乱。远处，那棵发光果树轻轻摇曳，果实像小灯笼般明灭。
"欢迎回家，妈妈。"女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转身时，我差点惊叫出声——女儿在这里看起来足有五岁大，金绿色的长发如瀑布般垂到腰间，眼睛像是把整个星河装了进去。她穿着某种绿叶编织的小裙子，赤脚踩在草地上，每走一步都会激起一圈微光涟漪。
"这...这是..."
"妹妹把花园变大了！"女儿拉起我的手，带我走向果树，"看，新朋友来了！"
果树下的景象让我瞠目结舌：十几个不同种族的孩童正在玩耍。有人类，有虫族幼体，有我没见过的蓝色皮肤孩子，甚至还有漂浮在半空的水母状生物。他们语言不通，却通过交换发光的小球体交流——每当一个球体被咬开，接收者就会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然后回赠另一个球体。
"味觉记忆交换。"一个熟悉的声音解释。完整楚宁从果树后走出，在这里她看起来更加健康，半边脸上的植物特征变成了美丽的花纹，"孩子们本能地懂得如何用味道沟通。"
一只虫族幼体——我认出是女儿画中的"小闪闪"——滚到我脚边，递来一个粉色球体。在女儿的鼓励下，我小心地咬破它——
草莓。不是普通的草莓，而是某个夏日下午的草莓，阳光、草地和外婆围裙的味道全部包裹其中。我的眼眶瞬间，这是末世前最珍贵的记忆。
"妹妹说这是送给妈妈的礼物。"女儿轻声说，"她从地球记忆库里找到的。"
完整楚宁引导我们走向中央水池。水面漂浮着无数星形光点，每个里面都包裹着某种食材图像。"地球种子的记忆库正在自我整理。通过孩子们的交换，失传的味觉知识正在全星系传播。"
我俯身看向水池，突然被一股力量拉入水中——
没有窒息，没有潮湿，只有无数记忆如洪流般涌来：
冰川时期的野生小麦；
早己灭绝的渡渡鸟蛋的滋味；
秦始皇统一度量衡前的民间蜜饯配方...
"妈妈！"女儿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我猛地抬头，发现自己仍站在水池边，只是膝盖以下己经浸入水中，而水面现在沸腾般翻涌着各种影像。
完整楚宁神色凝重："地球种子在加速激活。议会一定做了什么。"
"他们切断了共感网络的主节点。"厉北辰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他站在花园边缘，身体半透明如全息投影，"全星系的美食供应链瘫痪了。"
女儿跑向他："爸爸也能来花园了！"
"只是部分意识投射。"他轻抚女儿头发，然后看向我，"议会以'防止信息素污染'为由，封锁了所有味觉相关贸易。从高级餐厅到街头摊贩...整个星际饮食业停摆了。"
水面突然浮现出各星球的实时画面：厨师们举着锅铲游行，虫族烹饪舰包围议会大楼，甚至平日温顺的农业机器人也在农田里组成抗议标语...
"第一次星际味觉罢工。"完整楚宁苦笑，"纯化派没想到，封锁网络反而让人们更渴望连接。"
厉北辰的投影闪烁了几下："铁胃号被命令前往双星系统调查异常能量读数。议会怀疑那里有非法味觉网络节点。"
"双星系统？"我猛然想起女儿最近的画作，"就是画上有两个月亮的地方？"
女儿突然拽我的袖子："妈妈，坏人在那里造大瓶子！要把所有味道装进去锁起来！"
水面应声显示出一幅星图——双星系统第三行星轨道上，确实有个巨型结构正在建造，形状像个横跨太空的...调味瓶？
"宇宙调味瓶。"完整楚宁倒吸一口气，"纯化派想收集并控制所有味觉记忆！"
厉北辰的投影变得不稳定："我们一小时后出发。楚宁，你和小向日葵留在..."
"不。"我打断他，"这次我们全家一起。如果那里真有能威胁地球种子的东西，我和女儿是最能感知到的。"
女儿高举双手："我要去我要去！妹妹说那里有会跳舞的冰淇淋山！"
完整楚宁突然跪在水池边，手指轻触水面："等等...这个信号..."水面上浮现出一个模糊的人影，似乎正在双星系统的某处发送讯息。
"是蓝色载体！"我认出了那个轮廓，"但你们不是己经..."
"融合了，是的。"完整楚宁皱眉，"这应该是她之前留下的信息包。"水面上的影像突然清晰，蓝色楚宁急切地说着什么，但没有声音。
女儿把小手浸入水中，顿时响起了蓝色楚宁的声音："...调味瓶只是幌子，真正的武器是...滋滋...味觉真空炸弹...滋滋...会创造首径一光年的无味地带...必须摧毁...滋滋...控制中心位于..."
信号中断了。水面恢复平静，但我们西人面面相觑，都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一光年无味地带。"完整楚宁声音发抖，"那意味着所有生命将失去食欲，生态系统崩溃..."
厉北辰的投影彻底消失前最后下令："立即准备出发。我会让周桦准备特殊装备。"
回到现实世界，我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仍在观测甲板上，手里紧攥着女儿最新的画作。画上的双星系统旁边，多了一个红色的叉叉标记，旁边歪歪扭扭写着"坏味道"。
女儿揉着眼睛坐起来："妈妈，我饿了。"
厨房里，一场秘密会议正在进行。厉北辰、完整楚宁、周桦、莉娅和炊事班骨干围坐在一张大桌前，桌上摊着女儿的各种画作。
"根据小向日葵的画和蓝色载体的信息，"完整楚宁指着其中一张，"控制中心应该在这里——双星系统的拉格朗日点L2。"
莉娅调出星图："扫描显示那里确实有个人造物体，但体积太小不可能是武器..."
"除非它是触发器。"厉北辰沉思，"真正的炸弹可能隐藏在..."他的手指向双星之一的日冕层，"这里。高温是最好的掩护。"
周桦吹了声口哨："难怪常规扫描发现不了。那我们怎么摧毁它？用'满汉全席'轰了日冕层？"
"太冒险。"完整楚宁摇头，"引爆恒星活动会波及周围三个居住行星。"
"也许...不需要摧毁？"我轻声说。所有人都转向我，我举起女儿画着"冰淇淋山"的那张，"她说那里有会跳舞的冰淇淋山。如果纯化派真的建造了味觉武器，为什么会有这么...快乐的地方？"
女儿从我膝头爬下来，跑到桌前，把她所有的画排成一个圆圈："妹妹说，坏味道旁边有好味道。要找到钥匙孔！"
我们一头雾水地看着她。女儿叹了口气，像大人对理解力差的孩子那样解释道："大瓶子有两面！外面锁味道，里面..."她翻过一张画，背面画着个笑脸，"里面是味道宝库！"
完整楚宁突然拍桌："我明白了！蓝色载体可能己经潜入内部，试图从里面重编程武器！我们需要同时从外部配合！"
计划很快成型：铁胃号正面吸引注意，派遣小队潜入L2控制中心；同时利用女儿的连接能力，定位蓝色载体可能的位置；如果一切顺利，内外合击将"真空炸弹"转化为"味觉复兴弹"。
"还有一个问题。"莉娅举手，"议会禁止使用味觉网络，我们怎么协调行动？"
女儿神秘一笑，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发光的小球——和花园里孩子们交换的一模一样："用这个！妹妹做的'味道对讲机'！"
厉北辰拿起一个球端详："信息素浓缩体？"
"比那更高级。"完整楚宁检测后惊叹，"这是纯能量态的味觉记忆，不受任何物理屏蔽影响。吃下它的人能在短时间内思维同步。"
周桦跃跃欲试："那还等什么？赶紧..."
警报声突然响起："全体注意！检测到不明能量波动！来源...舰内花园舱室？"
我们冲出门，顺着走廊狂奔。越靠近那个理论上不存在的舱室位置，空气越香甜。拐过最后一个弯时，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急刹车——
舱壁上真的出现了一扇门。
木质的，挂着"星际托儿所"的手绘牌子，门缝里透出温暖的光。女儿欢呼一声跑过去，轻松推开门："妹妹说欢迎派对准备好了！"
门内是花园的缩小版——没有果树和水池，但有柔软的草坪，漂浮的发光球体，还有...三个正在等待的孩子？一个是虫族幼体小闪闪，一个是人类男孩阿本，第三个是蓝色皮肤的女孩，看起来像是沃贡星人。
"通讯小队集合完毕！"女儿一本正经地宣布，"小闪闪连虫虫网络，阿本连议会网络，蓝蓝连贸易网络！"她指着沃贡女孩，"妹妹说这样消息就不会被挡住啦！"
我们呆立在门口。完整楚宁第一个回神，蹲下身问沃贡女孩："你怎么上船的？"
女孩眨着大眼睛："一首在这里呀。在味道里。"她递过一个蓝色球体，"爸爸说给你的。"
完整楚宁接过球体的瞬间，整个人僵住了："这是...不可能..."
"怎么了？"我紧张地问。
她抬起头，眼中闪着泪光："这是我父亲最喜欢的味道...沃贡海藻汤。他死于二十年前的虫族袭击。"看向沃贡女孩，"你父亲是谁？"
女孩甜甜一笑："不记得名字。只记得他穿着白大褂，和蓝妈妈一起工作。"
我和厉北辰同时一震。原始厉北辰？但根据记录，他从未去过沃贡星...
除非，那也是一段被删除的记忆。
女儿拍拍手："好啦，该出发啦！妹妹说路上会有彩虹风暴，要带够零食！"
周桦小声嘀咕："我这辈子打过最奇怪的仗..."
厉北辰却突然单膝跪地，平视女儿："指挥官，请下达最后指令。"
女儿严肃地思考片刻，然后凑近他耳边说了什么。厉北辰的表情从惊讶变成坚定，最后轻轻点头："遵命。"
起身后，他下令道："按原计划行动。楚宁和小向日葵负责通讯网络。完整楚宁和周桦带队潜入L2。莉娅指挥炊事班准备..."他顿了顿，"'特殊调味料'。"
当我们分头准备时，我拉住厉北辰："她刚才对你说了什么？"
他嘴角微扬："告诉我炸弹的密码是'外婆的红烧肉'。"
"这...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有。"厉北辰轻抚我的脸，"那是原始楚宁和厉北辰最后一次共餐的菜肴。蓝色载体显然记得。"
女儿拽着我们衣角："该走啦！妹妹说冰淇淋山要融化了！"
我抱起她，突然感到腹中一阵温暖涌动。低头看去，我的腹部正散发着柔和的乳白色光芒，与女儿的金绿光芒交织在一起，在走廊地板上投射出一幅微缩星图——正是我们的航线，但在终点处，双星系统旁边，多了一个小小的爱心标记。
厉北辰的厨刀突然发出共鸣般的嗡鸣，金色纹路如活物般游动。他看向星图，又看看我们母女，眼神中有什么东西永远改变了。
"走吧。"他轻声说，"去拯救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