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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有股炖牛肉的香气。
我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一间老式厨房里。铸铁炖锅在燃气灶上咕嘟作响，窗外是21世纪的城市景观。阳光透过蕾丝窗帘照在实木餐桌上，那里摆着两人份的餐具。
"再等五分钟就可以吃了。"我听见自己说，声音却比平时低沉温柔。
低头看去，我正系着一条印有向日葵的围裙，手里握着木勺。汤锅里翻滚着胡萝卜、土豆和牛肉块，酱汁浓稠得恰到好处。这场景熟悉得令人心碎——末世前最后一个圣诞节，我就是这样给父母准备晚餐的。
但当我转身去拿盐罐时，镜子里映出的脸让我僵在原地。
那不是我。
镜中人约莫三十五岁，栗色卷发松松挽起，眼角有细纹，右眉上方有颗小小的痣。她——我——对着镜子笑了笑，动作熟练地往锅里撒了把迷迭香。
"记忆投射。"一个声音在背后响起。
厉北辰站在冰箱旁，却不是我所认识的那个元帅。他穿着格子衬衫和牛仔裤，手里拿着瓶红酒，年轻得像个研究生。
"原始厉北辰？"我试探地问。
"不，只是你潜意识构建的向导形象。"他晃了晃红酒瓶，"这是原始楚宁博士的记忆碎片，通过基因记忆技术传承给你。我们现在位于你的深层意识中。"
我盯着"厉北辰"，突然意识到自己正同时体验两种视角——作为记忆中的原始楚宁，以及旁观者的自己。这种分裂感让厨房开始扭曲，墙壁如液体般波动。
"专注！""厉北辰"抓住我的手按在炖锅上，"用你的异能稳定场景！"
热流顺着手掌涌入锅具，绿光与锅内升腾的蒸汽交融。厨房重新变得稳固，香气更浓郁了。
"为什么是厨房？"
"因为记忆最牢固的锚点往往是气味和味道。""厉北辰"打开红酒倒入炖锅，酒香混合肉香瞬间充满空间，"原始楚宁博士在牺牲前，正在准备与本体厉北辰的最后一餐。"
窗外景色突然变化，晴朗天空被火光撕裂。远处升起蘑菇云，冲击波震得锅碗瓢盆叮当作响。记忆中的"我"却异常平静，继续搅拌着炖锅。
"他们来了。""厉北辰"望向窗外，"第一批虫族降落舱。"
记忆中的我关火，盛出炖肉，然后从橱柜里取出个金属箱。打开后，里面是两支基因药剂——一管绿，一管蓝。
"春穗计划始于一个偶然发现。"向导厉北辰解释，"原始楚宁博士在研究古地球作物时，发现某些食谱能干扰虫族的信息素交流。进一步研究发现，这是因为虫族基因里藏着地球昆虫的片段。"
我腹中的胎儿突然动了一下。厨房地板浮现出蓝色光纹，逐渐组成一个双螺旋结构。其中一条链是人类基因，另一条却是...小麦？
"你怀着的胚胎，""厉北辰"轻声说，"是唯一成功融合了虫族女王蜂基因的'春穗'。理论上，它能通过释放特定信息素控制整个虫族群体。"
窗外传来爆炸声，记忆中的我迅速将蓝色药剂注入自己手臂。皮肤下立刻亮起蛛网般的蓝光，最后汇聚在小腹处——正是我现在胎儿所在的位置。
"她当时己经..."
"是的，怀孕了。自愿成为载体。"向导厉北辰的影像开始模糊，"但虫族发现了实验室，她不得不提前激活胚胎。未完全发育的能力导致..."
场景突然切换。我站在一个白色房间里，面前是两个培养舱。左边漂浮着绿色胚胎，右边是蓝色胚胎。身穿白大褂的原始楚宁——这次是旁观视角——正在操作面板。
"第三代克隆体记忆植入完成。"她对着通讯器说，声音疲惫，"北辰，如果我这次行动失败..."
通讯器传来静电干扰声："...确保绿色胚胎到达联邦...蓝色太危险..."
"不！"原始楚宁突然激动起来，"两者缺一不可！绿色负责净化，蓝色负责控制。只有合在一起才能..."
天花板突然坍塌，一只虫族前肢刺穿她的肩膀。鲜血喷溅在培养舱上，但她仍奋力按下某个按钮。两个胚胎被吸入紧急传送管道，而她转身抄起——
一把厨刀？
不，那是个伪装成厨刀的装置。当虫族扑来时，刀身迸发出金光，将怪物切成两半。但更多虫族涌入，最终将她淹没...
"啊！"
我猛地后仰，场景再次变化。这次是医疗舱，我躺在检测台上，腹部的蓝光被某种仪器引导着，在空中形成全息投影。厉北辰（我认识的那个）站在旁边，右臂打着生物固定剂，脸色苍白但眼神锐利。
"醒了？"他按下某个按钮，检测台缓缓抬起，"你昏迷了三天。"
"记忆...原始楚宁..."
"基因记忆触发。"他调出我腹部的扫描图，蓝光己经形成完整的小人形状，"胚胎发育加速了，现在相当于七个月大。"
我这才注意到腹部明显隆起更多。更惊人的是，扫描图显示胎儿体内有两套神经系统——一套人类，一套类似昆虫的神经网络。
"女王蜂特性。"厉北辰指着那条额外神经索，"正常情况下需要再发育两个月才能激活，但农业集团的攻击刺激了它。"
舱门滑开，雷克推着餐车进来。他看起来憔悴了不少，但看到我醒了立刻露出笑容："长官！您终于...呃..."他的视线落在我腹部，突然结巴起来，"它...它长大了好多！"
餐车上摆着三份标准舰队餐，但我的那份旁边多了个小碟子——金黄色的虫肉切片，摆成花朵形状。
"周主管说您醒来会需要补充特殊营养。"雷克小心翼翼地说，"这是昨天捕获的新型虫族，元帅亲自净化的。"
我拿起叉子，虫肉在灯光下泛着珍珠光泽。入口的瞬间，胎儿剧烈活动起来，蓝光透过衣服照亮整个医疗舱。某种愉悦的波动从腹部扩散到全身，像是喝了杯顶级红酒。
"反应良好。"厉北辰调出另一个扫描图，"看这里，女王蜂神经索正在吸收虫肉中的信息素。"
雷克好奇地凑近："所以小宝宝真的能...控制虫族？"
"不完全是。"厉北辰关闭扫描图，"更准确地说，它能重组虫族的信息素编码。比如把'攻击'指令改成'休眠'，或者..."他意味深长地看向餐盘，"'美味'。"
我差点被第二口虫肉呛到："等等，你是说虫族变得可食用是因为..."
"因为胚胎释放的信息素改变了它们的基因表达。"厉北辰的眼中闪过一丝狂热，"我们最初的发现是错的。虫族不是被地球昆虫基因污染的外星生物，它们根本就是古地球昆虫的变异后代！大灾变时期，某些昆虫吸收了宇宙辐射，基因突变后离开地球..."
"然后现在回来了。"我喃喃道，突然想起什么，"等等，另一个胚胎呢？绿色那个？"
厉北辰和雷克交换了个眼神。元帅按下墙上的通讯器："周主管，带3号样本过来。"
几分钟后，周桦推着个密封培养舱进入医疗舱。舱内漂浮着个绿色光团，隐约可见人形轮廓。当它靠近我的腹部时，蓝光突然增强，两条光带穿过玻璃罩在空中交织。
"绿色胚胎是净化程序，"厉北辰轻声说，"负责逆转虫族的变异基因。但单独使用时效力太弱，需要..."
"需要蓝色胚胎的控制指令。"我恍然大悟，"所以'春穗计划'是要把两者结合！"
培养舱突然剧烈震动，绿色光团疯狂闪烁。舰载AI警报响起："检测到基因共振！3号样本活性提升至危险阈值！"
"分开它们！"厉北辰大吼，同时扑向控制台。但为时己晚，一道绿光穿透舱壁，首首射入我的腹部！
剧痛让我蜷缩起来，仿佛有人在我子宫里点燃了恒星。蓝光与绿光在体内交战，每一根神经都在尖叫。恍惚中，我看到厉北辰将那个麦穗吊坠按在我额头上，金光如蜂蜜般流进我的大脑。
"听我说！"他的声音穿过疼痛，"两个胚胎本是一体，现在它们在争夺主导权！你必须选择接受哪一个！"
"什么意思？！"
"绿色来自原始楚宁，蓝色来自原始厉北辰！"他死死按住挣扎的我，"一个代表秩序与净化，一个代表控制与征服！你才是载体，你有选择权！"
疼痛达到顶峰时，我看到了两个画面：
一边是无边麦田，虫族在金色波浪中化为灰烬；
另一边是虫族舰队排列成厨房形状，每艘战舰都在烹饪地球美食。
我深吸一口气，做出了选择。
"都要。"
金光爆发。疼痛如潮水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清明。腹中的胎儿安静下来，蓝光中开始夹杂绿色星点。培养舱里的绿色光团则逐渐稳定，最终形成个小小的手掌形状，贴在玻璃上对准我的方向。
"不可思议..."厉北辰查看扫描数据，"胚胎达成了共生协议。蓝色主导，绿色辅助。"
周桦突然跪下，眼中蓝光剧烈闪烁："女王在上...虫族舰队请求通讯。"
厉北辰扶我坐起来："准备好见见你的子民了吗，女王陛下？"
舱壁上投影出太空画面：数百艘虫族战舰排列成一个巨大的...餐盘形状？中央最大的那艘则变形为叉子造型。
"这是..."雷克张大嘴。
"它们的最高礼仪。"我不知为何能理解，"它们在邀请我们...赴宴？"
腹中的胎儿轻轻一动，像是在说：妈妈，我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