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障!尔敢!”
就在这万念俱灰的绝境!一个平淡、苍老,却蕴含着无上威严与浩瀚力量的声音,如同九天惊雷,骤然响彻整个破碎的花谷!
声音不高,却压过了赤金火焰的咆哮、幽冥骨笛的呜咽、大地的轰鸣!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一道清光,毫无征兆地自天际垂落!那光芒并不刺眼,温润如玉,却带着一种无法抗拒、无法违逆的“定”之真意!
清光所过之处,疯狂膨胀、吞噬一切的赤金枷锁,瞬间凝固!如同被投入树脂的昆虫,保持着燃烧的姿态,却再不能移动分毫!
而月翎那即将吞噬药王的怨毒鬼面,如同被投入烈阳的冰雪,无声无息地消融、淡化!
月无赳拍向顾云玦的幽冥死气手掌,连同他周身翻涌的恐怖邪气,如同被无形的枷锁禁锢,僵在半空!他脸上的冰冷与狂傲瞬间凝固,只剩下难以置信的惊骇!
霜璃试图再次凝聚的九幽寒气,如同被掐灭的火苗,瞬间溃散!
崩塌的山石悬浮在半空,飞溅的冰屑凝固如画,战场上所有人,无论是拼死抵抗的顾云玦、重伤倒地的沈思言、精力几乎耗尽的药王,还是幽冥阁的杀手,都被一股浩瀚无边的力量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整个破碎的花谷,仿佛被瞬间封入了一块巨大的、无形的琥珀之中!
清光中心,一个身影缓缓凝聚。他身着再朴素不过的灰白道袍,身形清瘦,面容平和,须发皆白,眼神清澈而深邃,仿佛蕴含着宇宙星河。正是蜀山掌门,清至道长裴言!
他没有看任何人,目光平静地落在被赤金枷锁禁锢的林婉身上。右手随意地抬起,对着那狂暴的赤金枷锁凌空一点。
“散。”
没有惊天动地的轰鸣,没有光芒万丈的爆发。仅仅是一个字。
那连药王拼死都无法压制的、蕴含着灭世之威的赤金枷锁,如同被戳破的泡沫,瞬间无声无息地溃散、消弭!
缠绕林婉周身的恐怖能量如同潮水般退去,露出她苍白脆弱、昏迷坠落的身躯。药王强提最后一口灵气,飞身将她接住。
裴言的目光这才转向僵硬的月无赳,眼神平静无波,却让月无赳如坠冰窟,灵魂都在颤栗!
“无赳,执念太深,终成魔障。”裴言的声音依旧平淡,仿佛在陈述一个事实。
“魔障?!裴言老儿!若不是你那无情的“道”,我的表妹怎会落得如此下场,你那所谓护佑苍生的往生灯,是燃了谁的骨!”月无赳转身,满眼的绝望与哀怨。
“把我表妹,还给我!我就放下执念!”月无赳掌心汇聚所有力量,朝着裴言猛攻而来。
“哎,上善若水,世间大道,你还是参不透。”裴言目光有些不舍,随即抬起的手指,对着月无赳的方向,极其随意地轻轻一拂。
“噗!!!”
月无赳如遭万钧重锤轰击!护体的幽冥死气如同纸糊般破碎!他身上的玄黑袍服瞬间炸裂成无数碎片!
胸膛肉眼可见地塌陷下去!一口粘稠如墨的黑血狂喷而出!身体如同破麻袋般倒飞出去,狠狠砸在远处冻结的冰河之上,冰面轰然炸开巨大的蛛网状裂痕!
“主上!”霜璃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不顾一切地挣脱了一丝禁锢,化作一道幽蓝寒光扑向重伤的月无赳,卷起他无法动弹的身体,怨毒无比地瞪了裴言一眼,她手握
瞬间撕裂空间,遁入一道幽深的裂缝,消失无踪!
裴言并未追击,仿佛只是拂去了一粒尘埃。他收回手指,目光终于落在了顾云玦身上。
此刻,那定住天地的清光缓缓消散,凝固的时间重新开始流动。
“裴言!!!”
一声饱含着百年血海深仇、刻骨怨毒的厉啸,如同受伤孤狼的绝命嘶吼,瞬间撕裂了刚刚恢复的寂静!
顾云玦眼中猩红爆射,被压抑的煞气如同决堤的洪流轰然爆发!白骨剑带着焚尽一切的冥火与滔天恨意,化作一道撕裂长空的血色惊鸿,不顾一切地刺向裴言的心口!
“将军!莫要伤我师父!”几乎同时,刚从重伤中挣扎爬起的沈思言目眦欲裂!他根本来不及思考师父为何突然出现,保护师尊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他强行逆转几乎枯竭的纯阳法力,云纹剑爆发出决绝的金光,不顾自身经脉寸断的危险,悍然斩向顾云玦的背心!这是围魏救赵,逼她回防!
“铛!!!”
白骨剑与云纹剑再次悍然相撞!这一次,却是在裴言面前!冥火与金光疯狂绞杀、湮灭!
恐怖的冲击波将刚刚稳住身形的药王再次掀飞!顾云玦眼中只有那灰白道袍的身影,她顾不上纠缠的沈思言,此刻脑海中只有一个念想,杀了裴言!
“够了,云玦。”
裴言的声音依旧平淡。面对这足以撕裂山河的恐怖对撞,他甚至连眼皮都未抬一下。只是伸出两根手指,对着那疯狂绞杀的冥火与金光交汇之处,极其随意地一夹。
“嗡……”
时间仿佛再次凝固了一瞬。
那狂暴肆虐、足以毁灭一切的冥火与金光,如同被投入无底深渊的火星,瞬间熄灭了!
顾云玦和沈思言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柔和力量瞬间笼罩全身!
两人狂暴的力量如同冰雪消融,被轻易地化解、抚平。
那股力量如同最坚韧的蚕丝,将他们死死束缚在原地,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
顾云玦死死盯着近在咫尺的裴言,獠牙咬得咯咯作响,猩红的瞳孔里燃烧着焚天的怒火与不甘。
“老狗!放开我!百年的血债!今日定要你血偿!!” 她拼命挣扎,煞气疯狂冲击着无形的束缚,却如同蚍蜉撼树。
裴言的目光平静地落在顾云玦因愤怒而扭曲的脸上,那眼神深邃如古井,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悲悯。他没有回应顾云玦的嘶吼,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这口气息拂过,顾云玦和沈思言身上的无形束缚悄然消失。
然而,就在束缚消失的瞬间,裴言那凝实的身影,竟如同水中的倒影被投入石子,开始泛起涟漪,变得模糊、透明!
“师父!”沈思言惊骇欲绝。
裴言的身影越来越淡,如同即将消散的晨雾。他最后的目光扫过重伤的药王、昏迷的林婉、惊愕的沈思言,最后停留在顾云玦那写满刻骨恨意的脸上。
“云玦,往生灯快撑不住了,天下苍生恐将再遭劫难。”
原来这只是裴言的分身,这模糊的影子化作的点点清光尚未完全消散,那句带着无尽苍凉的叹息仍在冰冷的废墟上空回荡。
“老狗!!!”
顾云玦的厉啸却比九幽寒风更刺骨!束缚消失的瞬间,她如同挣脱锁链的复仇凶兽。
白骨剑燃烧着焚尽八荒的冥火,带着凝聚了百年的血海深仇,再次不顾一切地刺向裴言虚影消散的位置!剑锋所指,空间都为之扭曲!
“将军!不可!”沈思言强忍经脉剧痛,云纹剑再次爆起决绝金光,悍然拦截!他眼中是守护师门的执拗,更是对顾云玦疯狂行径的愤怒!
“铛!!!”
双剑再次于虚空激烈碰撞!冥火与金光疯狂撕咬湮灭,爆开的冲击波将本就狼藉的废墟再次犁开深沟!顾云玦被震得踉跄后退,煞气翻涌,猩红的瞳孔死死盯着沈思言,那眼神,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
“臭道士!滚开!”她声音嘶哑,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痛楚,“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只知道你那道貌岸然的师父!你可知道百年前,他为了他那该死的‘道’,亲手将什么推入了地狱?!”
顾云玦的声音陡然拔高,字字泣血,带着无尽的怨毒与一丝被刻意掩埋了百年的、锥心刺骨的悲凉。
“是他!是裴言!当年在庆功宴上,亲手将那杯混着往生灯油的‘御酒’!递给了我!骗我说是陛下恩赐!骗我说是庆贺玄甲军凯旋!骗我说是与我共饮合卺之酒的前奏!”
她惨笑一声,白骨剑指向裴言虚影消失的地方,指尖因极致的愤怒而颤抖。“合卺酒?哈哈哈!好一个合卺酒!那是穿肠毒药!是让我永堕无间、化身嗜血怪物的诅咒之源!”
“你胡说!”沈思言目眦欲裂,剑指顾云玦,“师父心怀苍生!怎会如你所说这般!”
“苍生?好一个冠冕堂皇的‘苍生’!”顾云玦厉声打断,眼中的猩红几乎要滴出血来。
“那他为何不告诉你!当年他早己暗中与北狄勾结!他们看中了月翎身为巫族圣女的至阴之体和她沟通亡灵的天赋!
他们要用她的脊骨炼成操控亡魂的法器!要用她的血,唤醒沉睡在北疆冰川下的百万古尸,炼制一支横扫人间的僵尸大军!颠覆王朝,奴役苍生!这才是他们真正的‘苍生大计’!”
她的话如同惊雷,炸响在死寂的废墟上!
重伤的药王猛地抬头,浑浊的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沈思言更是如遭重击,握剑的手第一次出现了动摇!勾结?北狄?炼制僵尸大军?!
“住口!休得污蔑我师!” 沈思言的声音带着信仰崩塌边缘的嘶吼。
“够了!!!”
一声苍老却蕴含雷霆之怒的暴喝,猛地压过了顾云玦的控诉和沈思言的辩驳!重伤的药王,竟强撑着破碎的身躯站了起来,他须发戟张,浑浊的老眼此刻亮得惊人,死死盯着顾云玦,又痛心地扫过沈思言。
“你们都错了!大错特错!” 药王的声音如同洪钟,震得废墟簌簌落尘,带着洞穿百年的悲怆,“裴言那老狗……不,裴言那傻子!他骗了所有人!他骗了天下!他骗得最深的,就是他自己!还有你,顾丫头!”
他指向顾云玦,手指因激动而剧烈颤抖:“勾结北狄的不是他!是巫族!是整个巫族长老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