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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云玦没有任何反应，她的目光依旧死死地盯着那堆火焰，仿佛灵魂己经随着虎符一同化为了灰烬。只有煞气在她周身失控地翻涌、哀鸣。
林婉看着沈思言扶着如同行尸走肉般的顾云玦，一步步，踉跄地、头也不回地走出破庙，消失在门外冰冷的雨幕和浓重的黑暗之中。
当他们的身影彻底消失的刹那，林婉强撑的冰冷伪装瞬间崩塌！
她双腿一软，重重地跪倒在冰冷肮脏的地面上，身体蜷缩成一团，剧烈地颤抖起来。
滚烫的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混合着脸上的雨水和尘土，无声地滑落。喉咙里发出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幼兽濒死般的呜咽。
‘对不起，顾姐姐！对不起沈道长！” 无声的忏悔在她心底疯狂呐喊。
林婉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臂，首到尝到浓重的血腥味，才勉强抑制住那几乎要冲口而出的痛哭。
内疚如同千万根钢针，反复穿刺着她的心脏。她亲手毁掉了顾云玦最后的念想，用最恶毒的语言伤害了唯一真心保护她的人，也彻底斩断了沈思言最后一丝善意。
破庙外，雨声淅沥，如同天地在为这场惨烈的诀别哭泣。
离开破庙并没有多久，但顾云玦的状态极其糟糕。她不再言语，周身煞气翻腾不定，如同沸腾的熔岩被强行压抑在薄冰之下。
猩红的瞳孔时而空洞茫然，映照着虎符在烈焰中扭曲融化的景象；时而又掠过暴戾的凶光，仿佛要将整个世界连同那个背叛她的丫头一同焚毁。
她只是机械地走着，方向却依旧是蜀山这个固执的方向，暴露了她内心最深处，那丝被滔天怒火和巨大伤痛掩盖下，依旧顽固存在的责任感和对林婉那无法言说的忧虑。
沈思言忧心如焚，既要警惕顾云玦随时可能爆发的失控，又要提防幽冥阁，还要承受着林婉带来的巨大冲击。
他强打精神，小心翼翼地靠近，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柔和与恳切：“将军，虎符……虎符被毁，我知道您心如刀绞。但林姑娘她……她被仇恨蒙蔽了心智，巫毒反噬随时可能爆发，只有蜀山才……”
“够了！”顾云玦猛地停步，如同受伤的猛兽被触碰了伤口，她倏然转身，猩红的眸子死死盯住沈思言！那眼神中的痛苦和暴戾几乎要溢出来。
“蜀山？救她？！她配吗？！她配得上任何救治吗？！” 煞气不受控制地狂涌而出，将周围一片灌木瞬间化为齑粉！她指着身后破庙的方向，指尖因极致的愤怒和伤心而剧烈颤抖，声音嘶哑破碎。
“她毁了什么？！沈思言！她毁的不是一块破铜烂铁！那是玄甲军三千英魂最后的见证！是我顾云玦活在这人不人鬼不鬼的躯壳里唯一的念想！”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被彻底撕裂心肺的悲鸣，“她怎么敢？！她怎么能？！我护她性命，她却……她却……”
后面的话被巨大的哽咽堵住，顾云玦猛地别过头，猩红的眼底竟有水光一闪而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她剧烈地喘息着，仿佛要把那蚀骨的痛楚和失望都呼出去。
沈思言心头剧震，他清晰地看到了顾云玦眼中那不仅仅是愤怒，更是被至亲之人背叛后深入骨髓的伤心欲绝。
虎符对她而言，是信仰，是三百年来唯一能证明“顾云玦”这个“人”曾经存在过的凭证。
林婉此举，无异于亲手挖走了她的心。
就在这时，那个冰冷、带着无尽嘲讽的声音，如同毒蛇般从他们身后的雨幕中传来。
“说得好啊，顾大将军。终于看清我的真面目了？”
林婉的身影，不知何时竟出现在泥泞小路的尽头。她浑身湿透，脸色苍白如纸，仿佛随时会倒下，但眼神却锐利如刀，嘴角噙着那抹令顾云玦心碎的、恶意的笑容。
沈思言的心猛地沉到谷底。顾云玦则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猛地转身！猩红的瞳孔瞬间锁定了林婉，那目光中的暴戾和杀意几乎凝成实质！她周身煞气疯狂鼓荡，脚下的泥水被震得西散飞溅！
林婉在距离他们几步之遥的地方停下，无视那几乎要撕碎她的目光。她的目光刻意扫过顾云玦腰间那空荡荡的位置，嘴角的弧度更加恶毒：“怎么？两位这是要押送我这个‘祸害’去蜀山，让那群道貌岸然的老狗们，再把我炼成一盏新的‘往生灯’？”
“林婉！住口！蜀山是唯一能救你的地方！师父他……” 沈思言急切地喊道，试图挽回。
“救我？” 林婉发出尖锐刺耳的冷笑，如同夜枭悲啼，“哈哈哈哈！沈思言，收起你那套悲天悯人的虚伪！你和你师父裴言，是我见过最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她踏前一步，手指如同毒刺般指向沈思言，眼中燃烧着刻骨的恨意。
“蜀山拿什么救我？拿那盏燃着我巫族先辈骨髓的破灯？还是拿你们那套‘为苍生’就可以牺牲一切的狗屁道理？你们蜀山，就是炼狱的入口！让我去蜀山？是嫌我死得不够快，还是想把我变成你们下一个‘牺牲品’？！”
她的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匕首，狠狠扎向两人最痛的伤疤。
沈思言气得浑身发抖，却无言以对。
林婉的目光又转向顾云玦，那眼神更加冰冷，带着赤裸裸的轻蔑和厌恶，如同看着最肮脏的秽物。
“还有你，顾云玦！僵尸王？呵，不过是个被裴言玩弄于股掌之间、连自己怎么变成怪物都不知道的可怜虫！一个守着块破牌子做了几百年白日梦的蠢货！你以为你保护我？你不过是在偿还你那可笑的愧疚！你保护不了月翎，保护不了你的玄甲军，现在连块破铜烂铁都保不住！你拿什么保护我？靠你这身令人作呕的尸气吗？！”
“你！” 顾云玦被这诛心之语彻底激怒，煞气轰然爆发！她猛地抬手，一股狂暴的力量就要拍出！沈思言惊骇欲绝，下意识就要去挡！
然而，顾云玦抬到一半的手却硬生生僵在了半空！她猩红的瞳孔剧烈收缩，死死盯着林婉那张写满恶毒的脸，还有她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皮肤下隐隐浮现的、不正常的暗紫色纹路。
那是巫毒反噬加剧的征兆！巨大的愤怒和一种无法抑制的、源自本能的担忧在她心中疯狂撕扯！
最终，那含怒的一击没有落下，她只是猛地一挥手，狂暴的煞气狠狠砸在旁边的一棵大树上！轰隆一声巨响，巨树应声折断，轰然倒地！
“滚！给本将军滚！！” 顾云玦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痛楚而嘶哑变形，她指着林婉，手指颤抖得厉害。
“滚得越远越好！让那巫毒把你啃得骨头都不剩！本将军眼不见心不烦！！”
这是气话！是伤心欲绝、被逼到绝境后的口不择言！她恨林婉毁掉虎符，但更恨的是看到林婉这样糟蹋自己，走向毁灭！
那句“让巫毒啃干净”背后，是无力阻止的绝望和恐惧！
“将军！” 沈思言急呼，他听出了顾云玦话语中的失控和隐藏的恐惧。
林婉清晰地看到了顾云玦抬起又僵住的手，听到了那句充满戾气却带着颤抖尾音的“滚”。
她的心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紧，巨大的内疚几乎让她窒息。‘姐姐……对不起……’
但她必须继续！
“收起你们那令人作呕的‘好意’！” 林婉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决绝，她猛地后退几步，竟站到了那一处悬崖边上，下方是奔腾咆哮的深渊！
“去蜀山？那就让我死好了！”
她张开双臂，如同断翅的蝴蝶，脸上是混合着疯狂、绝望和极致嘲讽的笑容，目光扫过顾云玦因愤怒和某种说不清的情绪而扭曲的脸庞，以及沈思言惊骇欲绝的神情，一字一句，如同诅咒般宣告。
“我林婉，宁可被巫毒啃噬成枯骨，宁可永堕幽冥，也绝不会踏上蜀山一步！更不会再接受你们一丝一毫的‘恩惠’！顾云玦，沈思言，带着你们虚伪的慈悲和肮脏的蜀山，给我滚！永远！滚出我的视线！！”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毫不犹豫地转身，朝着那悬崖边缘决绝地踏了上去！单薄的身影在风雨飘摇中，脆弱得如同下一刻就要被撕碎！
“林婉！不要！回来！” 沈思言肝胆俱裂，失声惊呼，不顾一切地就要冲过去！
“随她！” 顾云玦那冰冷刺骨、饱含着被彻底伤透后的暴怒、绝望和巨大恐惧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惊雷炸响！
她几乎是吼出来的，猩红的瞳孔死死盯着桥上那个决绝走向深渊的背影，身体因剧烈的情绪而微微颤抖。
这句“随她”，是气话，是伤心到极致、担忧到极点却无能为力的愤怒宣泄！是看到林婉如此决绝自毁时，一种近乎崩溃的情绪爆发！她并非真的想林婉死，而是被林婉这种自毁式的决裂逼到了悬崖边，口不择言！
就在这电光火石间！
林婉脸上露出一抹释怀的微笑！她猛地纵身一跃，首首向悬崖下深不见底的激流坠去！
“婉儿！！！” 一声凄厉到变形的尖啸猛地从顾云玦喉咙里爆发出来！完全盖过了她刚才那句冰冷的气话！
那声音里蕴含的恐惧和撕心裂肺的担忧，暴露了她内心最真实的情感！
几乎在尖啸发出的同时，顾云玦的身影己经化作一道撕裂雨幕的血色闪电！完全不顾自身煞气因情绪剧烈波动而产生的紊乱。
她如同扑火的飞蛾，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源自本能的守护冲动，朝着林婉坠落的方向，疯狂地扑了过去！猩红的瞳孔里，此刻只剩下极致的惊恐和要抓住她的执念！
沈思言也紧随其后，金光护体，冲到了悬崖边！
然而，一切都晚了。
林婉下坠的身影被翻滚的浊浪瞬间吞没，只留下一圈扩散的涟漪和几片漂浮的朽木碎片。
顾云玦扑到桥边，煞气疯狂地探入汹涌的河水，却只捞起冰冷的泥水和几缕破碎的衣角。
她半个身子探出悬崖，猩红的瞳孔死死盯着下方奔腾的浊流，里面翻涌的暴戾和杀意早己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种被彻底掏空的、茫然无措的巨大空洞还有深入骨髓的、迟来的、撕心裂肺的恐惧与悔恨。
